那次去苏州

浙江杭州二中马晴

那时约摸八九岁吧，我所在的艺术团到苏州去玩。去时坐大轮船，船舱里闹翻了天，因为我们这些小学员大多都是第一次单独出远门。我趴在上铺的窗边，贪婪地看江上一点点的月光珠，坐在下铺的小伙伴们笑呀闹呀，一会儿有一个神秘兮兮地问：“你们带了多少钱？”“我妈妈给了我 5 元。”

“我爸爸给了我 10 元呢。”我不去看他们得意的样子，摸摸贴身的口袋，我

只有 1 元 5 角——妈妈给的。

到了苏州城里，在大大小小的园林里逛了一圈又一圈，那时不懂什么叫品位，只知到处是假山、盆景、亭子，乏味透了。一大群孩子在街上垂头丧气地走。突然一个小伙伴指着街边的一个小摊叫起来：“小木偶！”啊，架子上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小丑木偶，被装在一个个圆锥体套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的。小伙伴们一窝蜂地拥上去，头顶上尽是花花绿绿的钞票：“给我买那只 1 元 5 的。”“我要那只 1 元的。”“2 元的那

只最漂亮！”我在人群的边缘来回地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小伙伴们都心满意足地摆弄着俏皮的小木偶去排队伍时，我才把五角纸钞匆匆塞到摊主手里，同时从架子上取下那只最最小最最便宜的小丑，揣在怀里，心欢喜得怦怦直跳：我撒腿追上了队伍。

合影，逛园林，坐游船，一晃三天过去了。回程躺在船上，我的身边多了一扎五盒的苏州特产——豆腐干，准备带回家去的，没有人指导我这样做。下铺的小伙伴们又聚在一起了，都争着比买来的小木偶边闹边嗑瓜子、嚼话梅。我还是自顾自趴在上铺边看一路风景边悄悄摆弄自己的这个不美的小木偶。也想吃零食了，一眼瞥见身旁的豆腐干，于是偷偷地⋯⋯不知不觉，一盒空了，呆呆地望着剩下的四盒，像不小心打碎了碗似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再想一想空空的口袋，心更是空荡荡的：“爸爸会骂吗？我花光了所有的钱⋯⋯”

天色亮了起来，船驶进了码头，到家了！我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爸爸正微笑着向我这里挥手。我激动地跑了几步，但想到⋯⋯就犹豫地走到爸爸跟前，低着头把豆腐干交给爸爸，轻声说：“给你们的，我吃了一盒⋯⋯”又犹豫地从背后拿出小木偶，低声地辩解：“我自己买的，别人都买的⋯⋯钱用完了。”一只大手抚摸着我的头，低沉而亲切的声音：“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妈妈只给你这点钱⋯⋯”一时间，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委屈、感动、羞愧⋯⋯一时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