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橘皮得来的词典

陆咏梅

初写作文的时候,邻居把搁着不用的成语词典借给我。读初一时,与同桌新买的词典一比,小巫见大巫,净厚一倍,翻一翻,那么多陌生的成语没见过。只怕往后读得少,用得少,没词儿,我打算买本新的。可那价钱实在扎手,2 元 7 角 5 分一本!那时候这钱能割 4 斤肉,怎好向父母伸手?好一段日子,新词典像那晃荡来晃荡去的秋千,总搅我的梦。

“秋千”晃荡到秋天,有了盼头。“轻云未扑霜,树抄橘初黄”。校园里、村道上,零零星星扔着橘皮。每年稻黄橘熟后,人们把晒干的橘皮拿到药店,可换得钱贴补油盐。对,捡橘皮!开始,羞耻感作怪,我丢不开面子蹲不下身,想想过完一秋半冬就有新词典,我心里坦然了。捡起那屑屑碎碎、黄黄绿绿的橘皮,也就捡起了那份欢快、舒畅,那份梦想。

橘皮,它制成冰心笔下“小橘灯”的浪漫与伟大,泡出茶水的清幽与醇香,冬日雪夜人们围着火炉用它烤炙出温馨芬芳,弄头巷尾的开阔地里孩子们用它串制成踢跳玩具⋯⋯而那时的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用它,买一本词典。

放学晚归,晾在晒场谷筛米筛里的橘皮早让家人邻居端回;雨天阴天, 妈妈怕橘皮霉变,放在灶前烘锅里焙;而我,灯火阑珊时在满手橘香里甜甜睡去。爸爸提着空口袋返家来,一脸郑重地说:“爸不贪污你一分钱。”一时间,我泪眼朦胧⋯⋯终于有了一本红塑封面、厚实方正、纸香墨香的词典, 一本真正属于我的词典!如今,与它相伴十几年的我成了教师,发现竟还有一学生如当年的我,没有词典。中专录取通知书来了,他向我告别,硬要将我先前送的词典送还。顾及他的自尊,我接过词典。暮地,塑面上跳跃出三个字:“陆老师”。愿所有的孩子都有自己的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