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
这几年来我对自己滋生出的怀旧的心绪不知所措。旧雨新知相逢,喝茶醉酒,聊到后来,竟都有些怅惘。怅惘的不仅是我。所以大家喜欢用“世纪末”这个人为的词。其实人人胸中都有“块垒”,“世纪末”只不过是所有“块垒”的“共名”。怀旧或怅惘并不只是针对“商业主义”“技术主义” 什么的,大概一个真正的文人或知识分子无论在什么境遇下心中总有一片云,也即香港董桥先生所说的“文化乡愁”。再想,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偌大的中国现在已经放得下一张平静的书桌。心平气静,书桌也就稳当了,坐在书桌前,读线装书平装书中文书外文书,用毛笔铅笔圆珠笔钢笔电脑,时光是逝去了,还是留住了?
作为一个职业的读书人写书人,10 多年来我的心思、行踪不外乎书里书外书人书事,似乎也只有在这个范围之内还能有些自如的俯仰。一段时期内, 我的注意力又集中在 20 世纪中国散文研究。我这样做,不仅因为我的“散文化”气质,也不仅因为我试图改变在一般写作学层次上研究散文的格局,重要的原因是在我看来,散文是知识分子精神和情感最为自由与朴素的存在方式。这些年来我先后出版了《中国当代散文史》和《乡关何处—20 世纪中国散文的文化精神》,依据自己的思路试图建立起散文研究的新范式。如果说我做了些什么的话,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提出并论证了一个重要的命题: 散文是知识分子精神和情感最为自由与朴素的存在方式。在做了《乡关何处》这样的“宏观”研究、《中国当代散文史》这样的“中观”研究之后,我体味到了《询问美文》这样的“微观”研究的自由。从一部具体的作品进入一个心灵的世界是那样的直接和亲切。我想在新的发现中,在文学场景的还原中,展开我在《乡关何处》提出的思路:“如果散文创作是知识分子精神和情感最为自由与朴素的存在方式,那么 20 世纪中国散文则是知识分子审美化的心灵史。作为知识分子的几代作家,以生命的个体形式和独特话语,询问自我与民族的精神去路。这一在世纪初的晨曦中便开始的询问,没有随着世纪末的黄昏降临而终结。20 世纪中国散文存活着一个民族百年的梦想。在梦想的牵引下,对经典作家和作品的回顾、选择与解析,便是对精神家园的又一次询问。”
我是把梦留在书中,抑或把书留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