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残酷的报复

美军枪炮齐出动,疯狂镇压战俘营; 宁死不屈奋抵抗,气壮山河是英雄。

杜德事件发生之后,李奇微慌了手脚,指令范佛里特,要使用一切必要的武力手段,甚至包括坦克在内,镇压战俘。他恶狠狠地说:“如果赤色分子拒不执行我的要求,或者进行拖延,我就决定开枪射击,而且要以最好的效果进行射击。”

范佛里特紧急命令出动美第一八七空降团和派出 12000 名作战部队以及

美第三师的一个营。巨济岛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形势十分严峻。5 月 9

日晚上,朝中谈判代表团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在 10 日的会议上,向敌人提出抗议,声援我方被俘人员的义举。

第二天上午,朝中首席代表南日将军在大会上义正辞严地宣读了我方抗议书:

“我奉我方司令官之命通知你方:在我方被俘人员被你方收容期间,你方就有计划地采取一系列的野蛮办法来实现你方蓄意己久的强迫扣留我方被俘人员的目的,你方这种在自愿遣返名义下进行的罪恶行为,彻底破坏了日内瓦战俘公约,违反了人类行为的最低标准。我方被俘人员对于你方这种非法不义行为的反抗完全是正当的。你方对我方被俘人员进行的接二连三的血腥镇压,都不能动摇我方被俘人员要求遣返的坚决意志。你方司令官竟于最近公然声称要对手无寸铁的我方被俘人员施行再一次的屠杀,这是不能容忍的。你方应该清楚知道,保护双方司令官收容下的战俘的安全,并尊重他们的人格,乃是双方司令官所不可逃避的义务。你方必须对我方被俘人员的安全负完全的绝对的责任。”

美方虽然对朝中代表的抗议有了准备,但仍然狼狈不堪。为了掩饰丑态, 美方只有求助于造谣、诬蔑,说巨济岛上朝中被俘人员的英勇斗争,是朝中代表团遥控指挥的。李奇微耸人听闻地说:“共产党最高统帅部由一个叫南日的人策划制造了一系列事件,旨在亚洲人民面前损害联合国军的形象。”

杜德被释放出来之后,美国将军们就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图谋对战俘进行更残酷的迫害。首先宣布对第一、二、三战俘营的 3500 名伤病战俘进行甄

别隔离。为此,战俘营司令约翰·博斯蒂克在 5 月 11 日发表通令说,只向新的战俘营供给水和食物,原战俘营一律断电、断水、断粮。第三战俘营的战俘,无视布置在三个战俘营周围的三个步兵营,提出了先经过谈判才能接受审查和转移。博斯蒂克拒绝会见第三战俘营的代表,其他两个战俘营对这一命令也采取了蔑视态度。

经过一个似乎平静的夜晚之后,战俘们开始行动了。他们写了标语牌, 挥动着旗子,高唱着爱国歌曲示威。美军第十五团士兵手持刀枪包围了战俘营,坦克也出动了;但是,示威者拒不服从博斯蒂克的命令。

5 月 19 日,范佛里特决定使用武力。第二天早晨,他发出了最后通牒, 接着美军进入第三战俘营,准备镇压战俘的反抗。战俘们手持石块、链枷、削尖的帐篷杆、钢管和大刀对抗。美军用催泪弹把战俘驱赶到一个角落,然后强迫他们转移。在这场斗争中,11 名战俘死亡,29 名负伤。

在这之后,斗争愈趋激烈。为了使战俘顺利转移,范佛里特任命原第二师副师长海顿·波特纳为巨济岛新的司令。波特纳决定士兵和工程技术人员

共同投入修建新战俘营,还命令施工部队实行两班倒,每班 12 个小时。为了

便于对战俘的控制,波特纳还把 6000 多名居民迁离该岛。

进入 6 月,经过充分的准备后,波特纳命令战俘迁到新址,接受隔离甄别,但战俘们并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第八十五、九十六、六十战俘营挂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和共产党的党旗。6 月 4 日,美军第三十八团的步兵,在两辆坦克的援助下冲入第八十五战俘营。坦克撞倒旗杆,美军捣毁了标语牌,烧了共产党的旗帜,并解救了 10 名被战俘捆绑的美蒋特务。战俘们奋起反抗,美军对他们施用催泪弹和火焰喷射器, 造成了多人伤亡。

在此严重情况下,战俘们估计恼羞成怒的美军当局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报复,甚至实行大屠杀,于是决定立即做好反大屠杀的战斗准备。第七十六战俘营的全体难友,紧急挖掏坑洞和战壕,组织战斗队和敢死队,制备了“燃烧弹”、“梭标枪”;全营进行了战斗动员,并举行了战斗演习。中国志愿军的战俘们,也积极参加了朝鲜战友们的战斗动员和准备。他们被请到各帐篷去讲演,讲述红军、八路军、解放军、志愿军的故事;还和朝鲜战友一起挥汗挖壕沟。在那些难忘的日子里,他们深深感受到中朝人民同生死共患难的骨肉情谊,并为朝鲜战友们临危不惧的革命精神所感动。

“黑云压城城欲摧”。一场大的血洗开始了。6 月 10 日清晨,波特纳强令第七十六号战俘营的战俘,按 150 人一组集中起来准备迁移。战俘们手持大刀、长矛、帐篷杆守在壕沟内准备反击。美军第一八七空降团战斗队随即赶到,他们用手榴弹、催泪弹、刺刀把大部分战俘从壕沟里驱赶出来,接着 6 辆坦克开进战俘营,机枪对准在壕沟里坚持战斗的 300 名战俘开火。战俘的反抗被摧毁了。在这场两个半小时的战斗中,31 名战俘死亡,139 名受伤。美军一人被长矛刺死,14 人受伤。

美军在清理第七十六号战俘营时,发现该地共有 3000 支长矛,4500 把匕首,1000 发汽油弹,还有不少棍棒、斧头和铁锤,这些武器是战俘用废料制成的。美军害怕了,他们决定对战俘进行更大规模的清洗和血腥镇压。他们先以数千兵力紧紧包围了战俘营,然后用坦克从四面八方压倒铁丝网突入营内,跟在后面的特种兵部队用火焰喷射器烧毁帐篷,步兵则用催泪弹、机枪、冲锋枪扫射。不畏强暴的第七十六号战俘营的敢死队员们,他们在愤怒的呐喊声中勇敢地投入战斗。全营几千名战友为他们鼓劲,高唱《国际歌》。三辆美军坦克被“燃烧弹”烧毁,一些正持枪扫射的美军被从后面战壕中突然飞来的投枪刺中,嚎叫着倒下,而更多的英勇的敢死队员们高呼着“祖国万岁”的口号跳出战壕,向坦克、装甲车扔出最后一颗熊熊燃烧的汽油弹, 壮烈牺牲。在这场血腥大屠杀和反屠杀斗争中,人民军战俘共伤亡 300 余人。战士们用鲜血再次宣告了他们永远忠于自己的祖国!

这场血腥大屠杀过后,1952 年 6 月 10 日傍晚,18 名朝中战俘的正式代表被判成所谓战犯,押往巨济岛最高监狱。走下囚车后,志愿军战俘张泽石直起身来,看见前面一座有人字形屋顶的石砌坚固楼房,门栏上方刻有英文最高监狱几个字。他正看着,背上挨了一枪托,美国卫兵吼道:“混蛋!给我滚到墙根那边去,面对墙蹲下,把双手放在脑后!”一种人格被侮辱的耻辱感深深地刺痛了张泽石的心,那张写着“我方保证决不对你们报复”的《释放杜德协议书》和波特纳在上面签字时的阴沉面孔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这个背信弃义的禽兽!”他在心里骂着,并告诫自己要准备为“活捉杜德”付

出更大的代价。

进门后,看守打开第一扇木门,让他把鞋脱在门外,趁他躬身往里走, 看守一脚把他踹了进去,他从地板上翻过身来,愤怒地喊着:“我抗议你们这种虐待战俘的暴行!”那个看守皮笑肉不笑地瞪着眼对他说:“在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战俘!只有战犯和刑事犯!”说完吹了声口哨锁上门走了。

“好嘛!我们从战俘升级为战犯了,真他妈的感谢美国鬼子!”

他坐在牢房地板上揉着被撞疼的膝盖骂着。环顾这间单人牢房、顶多有

0.8 米宽、2 米长、2 米高,四面都是松木板,这大概也是为了防止囚犯自杀吧!“真可笑!要自杀用不着等到今天,还要留着这条命跟你们拼到底呢!” 这么想着,他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泽石从昏睡中被开门锁的响声惊醒,在牢门前立着一个中等个子的美军少尉,他查对了张泽石的姓名后说:“你跟我出来!”张泽石随他来到外间那两张办公桌前。这个美军少尉指着桌上放着的一个文件夹说:“你是中国战俘代表,你先签字吧!签了字就可放你回去!”他打开文件夹,把签字笔往张泽石跟前推了推。张泽石俯下身看那文件,标题就使他大吃一惊——《悔过书》!他急速读下去,大意是“承认朝中战俘代表团对杜德将军非法地施加了极大的精神压力和人身折磨,强制杜德在《认罪书》上签了名,承认这是一种犯罪行为,保证今后绝对服从战俘管理当局的命令” 等等。

“这完全与事实不符!”张泽石对这位美国人说,“事实是杜德将军签名是完全自愿的,我们对他的人道待遇科尔生将军、波特纳将军都是确认了的!”他把笔一放,“这个字我不能签!”

“看来你是很喜欢这监狱生活,也不愿回到你同伴中去了?”这位少尉说,“那你就回牢房吧!”

张泽石刚走进牢房,这个少尉就把他推到墙角,恶狠狠地说: “现在就让你尝尝蹲监狱的滋味吧!”接着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张泽石原是清华大学的学生,朝鲜战争爆发后自愿报名参加抗美援朝。来到朝鲜后英勇奋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现在他躺在潮湿的地上, 腹部、下额、后脑、两颊剧烈疼痛,他愤恨,他怒火中烧,他要复仇!但是, 他一闭上眼就觉得那凶残的眼光仍在盯着他,那份《悔过书》、那支签字笔又晃动在他眼前。

“这是敌人的阴谋诡计!”这个念头使他警觉起来,“这些家伙大概是看中我是个文弱书生,在代表中又最年轻,先拿我开刀,好打开突破口吧?”

“不,决不能上敌人的当!”他努力鼓励自己,“要斗争!要勇敢地斗争!”第二天,张泽石决定采取主动。在放风后,他向看守长要求给他纸笔: “我要给波特纳将军写封信!”他在这封信里,叙述了中朝战俘谈判代表们所受的虐待,叙述了他自己被强迫要在什么《悔过书》上签字与那位美军少尉对一位数千名中国战俘的代表所施加的无耻的人身侮辱与摧残,并写道: “对此,我提出强烈抗议!所有的事实你是完全清楚的,代表团并未给杜德将军任何人身侮辱和折磨,以迫使他在《认罪书》上签字。我们是无罪的, 把我们判定为战犯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我坚决要求立即无罪释放代表们,让我们回到我们所代表的各自的战俘营中去!”

日子一天天熬过去,眼看 7 月 1 日党的生日快到了,6 月 30 日早晨,利用放风的时间,张泽石和黎子颖等一些难友商定明天绝食一天,由张泽石今

天向波特纳提出书面抗议:“抗议美方不遵守双方协议,扣押代表入狱,要求立即将我们中国代表释放回 602 号战俘营去!”

绝食开始了。7 月 1 日下午,布鲁克斯上尉和一个手里端着盘子的穿白大褂的美军医生来到张泽石的牢房,并且吼道:“我不允许你在监狱里还搞什么绝食斗争!我奉波特纳将军之命来劝说你们!如果不服从命令,我将给你们注射针药,让你们的胃里翻腾起来!”

“布鲁克斯先生,”张泽石正言道,“如果你真敢对中国战俘代表下毒手,如果我不死,我一定要向全世界控告你!”

布鲁克斯狠狠地看着他,一挥手和那个美军医生一起退了出去,把牢门“砰”的一声关死了!临走,从窗口对他吼了一句:“我要让你永远在这里呆下去!”

经过斗争,敌人对他们的限制也逐渐有所松动,战俘代表们可以利用放风时间交谈,互相教唱革命歌曲。每到早上和黄昏,他们就轻声唱起高尔基的《囚徒之歌》:

太阳出山又落山哪,监狱永远是黑暗。 守望的狱卒不分昼和夜,站在我的窗前。高兴监视你就监视,我总逃不出牢监。 我虽然生来喜欢自由,挣不脱我的铁链!

1952 年 9 月 10 日下午,这 18 名被判为“战犯”的朝中战俘代表,在监

狱里被囚禁了整整 3 个月,不,用他们的话说是 2208 个小时之后,他们被宣布“服刑期满”。然后一辆大卡车将他们送回巨济岛战俘集中营。

就在美军对朝中战俘进行残酷报复、镇压时,在板门店,朝中代表团一直和美方进行着针锋相对的斗争。1952 年 5 月 19 日,朝中首席代表南日将军在叙述了对方一系列屠杀战俘事件,特别是最近对巨济岛战俘营残暴镇压后指出:现在摆在全世界人民面前的事实是,尽管你方对我方被俘人员采取如此野蛮办法,强奸他们的意志,但我方被俘人员仍不屈服于你方暴力之下。

南日将军严词质问道:“难道我方被俘人员不能容忍你方的虐杀而甘冒遭受集体屠杀的危险,向你方提出正义要求不是事实吗?难道你方战俘营长官向我方被俘人员保证不再进行违反日内瓦公约的罪恶活动不是事实吗?难道你方不顾日内瓦公约,违反人类行为的最低标准,对我方被俘人员施行各种暴行,甚至采取屠杀的手段不是事实吗?难道你方战俘营长官向我方被俘人员保证不再有强迫甄别不是事实吗?”在一连串的质问之下,美方代表只好低下头去,无言以对。

在 5 月 28 日的双方代表团的大会上,据中国谈判代表柴成文所写的回忆录,朝中首席代表南日将军和美方首席代表哈里逊将军,进行了如下的交锋和对话:

南日:为什么你方战俘营内发生的无数次屠杀事件连一次也不能交代? 哈里逊:(拒不回答问题)我建议休会。

南日:看来你无法答复。我再问你,你以为你们对我方被俘人员公然进行屠杀,而又没有作负责的交代,你方现在就可以公然集合大批军队,甚至聚集喷火坦克,准备继续进行大规模屠杀吗?

哈里逊:(哑口无言,达五分钟之久)我现在和今后都不愿讨论这些问题。在这个帐篷外面有关的事实已经讲过了。我建议休会。

南日:一切有关我方被俘人员的生死和安全的问题,都与这次会议有直

接关系。我们是在帐篷里面,而不是在帐篷外面举行会议。因此你必须在帐篷里面而不是在外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哈里逊,(没有吭声)

南日:你们有什么理由用断绝战俘伙食的手段来强迫他们接受所谓甄别?

哈里逊:(低头不语)

南日:你们有什么理由拒绝答复关于战俘的生命和安全的抗议和质问? 哈里逊:(又过了五分钟,他仍一声不吭)

南日:为了使你有时间考虑这些质问,我同意休会到明天通常开会的时间。

哈里逊:我同意。(站起来就走)

美方代表虽然理亏辞穷,但是他们的军队一丝一毫也没有放松对朝中战俘的残酷镇压和迫害。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在极端艰难的条件下,中朝战俘始终进行着英勇不屈的斗争。

中国战俘,他们从来没有忘记新中国的诞生日。

1952 年国庆节将近的时候,每 500 人住在一起的铁丝网里,人们用各种方法做起国旗来;有一面旗子就是用每个同志身上的血染红的。

10 月 1

日的早晨,就在全副武装的敌人面前,红旗升起了,人们仰望着她,向往着祖国!美军居然违反日内瓦公约,向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们开枪,致使 141

人流了血,其中 56 人牺牲了。不过那庄严美丽的红旗,始终没有被敌人抢去。经过抗议和不屈的斗争,美方战俘管理当局允许战俘举行隆重的追悼

会,那些杀人的主使者也被迫在英雄的墓前低下头来。战俘营的战士们,从此唱出了自己的歌:《十月一日的红旗》:

十月一日的红旗,高空飘扬;

英雄们的鲜血,写下了美帝的血腥罪状。敌人愈残暴,我们更坚强,

拳头挡住刺刀,石头抵住机枪, 臂膀靠着臂膀,胸膛筑成铁墙,

保住了我们的红旗,打击了敌人的疯狂。仇恨结成力量,血债要用血来偿,

可恶的美帝,逃不出世界人民的手掌。新中国男儿英雄事迹天下扬!

十月一日的红旗,高空飘扬,

英勇的烈士,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上。 “血的巨济岛!”只有这句话才能一针见血地揭露出美帝国主义屠杀、

虐待、侮辱战俘特别是妇女儿童的血腥暴行。在开城临时医院里,首批被交换回来的伤病战俘,控诉了美帝和美蒋特务迫害战俘的暴行。在一个帐篷后面,一群新闻记者访问了一个失去四肢的青年。他仅仅受了轻微的冻伤,但是在一个月以后给他第一次“医治”时,就把他的双手双腿都截去了。“我还只 22 岁,他们却把我弄成这样一个残废!”他最后咬着嘴唇痛心地说。另外一个人脱下他的军服,指给记者们看他左臂上的大伤疤。“台湾特务把我打得人事不省,然后给刺上‘反共抗俄’四个字。”他说,“我恢复知觉之后,就用一把剃刀把这些字挖去。有的同志用烧着的香烟头来把这些字烧

掉。”

在女病房里,那里一共有 21 人,是在交换伤病战俘的最后一天才回来的。这些朝鲜姑娘里有一个被美国人虐待得精神失常了,她坐在床上茫然直视。在她们所知道的 80 个在强迫“甄别”期内受了伤或成了残废的女孩子中,

她们这 21 个是唯一被遣返的一批。

她们的经历是惨痛的,橡皮鞭子的抽打,残酷的电刑,以及专门为侮辱和损害女性而采取的种种非刑,都与“甄别”和“重新分类”结合在一起, 其目的是阻止她们回到自己的祖国。许多人就这样被折磨疯了。

重返祖国的急切心情,使她们连一分钟也不能忍耐了。她们愤怒地用铁盒罐头砸开车窗玻璃,从破洞口中伸出了一面又一面国旗和一幅又一幅标语。这些国旗是她们冒着生命危险保存下来的;那些标语又是她们在车上撕开衬衣,咬破手指用鲜血写成的。上面写着:“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万岁!”“兄弟的中国人民万岁!”车门一打开,她们都“哇”的一声哭着倒在亲人的怀里。如果不是医护人员紧紧扶着,她们简直要向在场的美国遣接军官横扑过去。这景象很自然地使人们想到:美国战俘营的长期虐待和侮辱在她们心中引起了多么深的仇恨。

中国人民志愿军战俘、炊事员杨玉城的归来在开城也引起轰动。他是在1952 年 7 月间,从美方强迫扣留着的 14000 名战俘中逃出来的。

1952 年 3 月,在巨济岛八十六号战俘营中,他被打昏后,特务在他身上刺了“反共抗俄”四个字。4 月 7 日,这个战俘营开始血腥“甄别”时,他又被打昏。拖了回去,算做“拒绝遣返”者!但是,不管敌人怎样毒打和折磨,他只有一个思想、一句话:“坚决回祖国!”

以后几天,他留心着逃跑的机会和路线。可是,一星期后,被强迫扣留的 14000 人被押送到济州岛。志愿军被俘人员被分作两部分,现在隔着大海了。派来的特务越来越多,控制也越来越严了。敌人要把这些人变成能走路的死人、能说话的工具。敌人不许他们交头接耳,出帐篷要请假,进帐篷要报告。一不小心,耳光打上来了,棒子打上来了,宪兵队部里经常传出受刑人的惨叫。

  1. 月初的一天晚上,有人爬铁丝网被抓住了。人们被枪声惊醒。杨玉城借着手电筒的光,看见一个战俘双手被反绑着,几个南朝鲜兵用刺刀顶着他的背押出铁丝网。他被枪杀了。死,对于他们已不是什么可怕的威胁;逃, 对于他们倒有一种很大的引力。第二天做苦工的对候,美国兵和特务一转身, 许多人都小声说:“有人开始逃了!”杨玉城和十几个人商量过:“死不了就逃,要死也死在铁丝网外面!”

然而,杨玉城没有逃脱,第二天就被押回来了。他被美国人审问了三天, 台湾特务对他威胁说:“你的小命值几个钱?你回不了国,共产党就把你剁死在三八线啦!”他被打得死去活来。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始终喊着:“我要回祖国!”最后,美国人忽然变了,堆着笑脸说:“船来了就送你到釜山共产分子的战俘营。”那时,杨玉城还不知道这正是美国人的阴谋。后来他才知道,他去的地方正是美国人特别布置的刑房。一星期后,他被送到釜山第十一收容所。那时已经夜深了,他进了帐篷就向里面的人说:“同志,我好容易逃到你们这里来了⋯⋯”话音没落,两个耳光就打上来了。

毒打开始了,这完全是非人的折磨!特务和美国兵把杨玉城捆起来,再把他装进一个帆布袋子里,打他,摔他,用脚踏他。第三天晚上,敌人以为

他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人了,就把他从袋子里放出来,杨玉城背上血和衣服都粘在了一起,动一下浑身就像针扎一样。两天两夜已经没有吃到一口饭喝到一口水了,嗓子里渴得冒烟。敌人都睡得像死猪一样。那天晚上有月光,远远地就看见铁丝网了。他爬到铁丝网跟前,留心一看,才知道是两层。十层也要爬过去!在他靠近铁丝网时,敌人就已经发觉了。他半立起身,手搭上铁丝网,正要用力,枪响起来,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右臂,另一颗子弹又射穿了他的右腹。

当天晚上,他被送到战俘医院。到了 7 月,杨玉城的伤渐渐地封了口。一天,一个美国军官带着一个台湾女翻译对他说:“你刻了字,为什么还要到共产党那儿去?”杨玉城喊着说:“我就是共产党的人嘛!刻字是你们强迫的嘛!”

女翻译说:“回去了,共产党要杀你,蒋总统欢迎你们去台湾!”杨玉城已经压不住火气了,他向女翻译呸了一口,大骂道:“去他妈的蒋介石吧! 他没有把中国人杀完!我还到台湾去送命?!”

现在杨玉城终于回到自己的队伍里来了。他在美国战俘营里度过了两年又三个月的非人日子。每个人完全可以想像到他回到祖国怀抱时的激动心情。他向战友们哭诉着:他左臂被刺字的地方,有两块伤疤,下面是用牙齿咬掉的,上面是用消毒粉蚀掉的。他说:“我还是活着回来了!我身上每一块肉都在敌人的鞭打下流过血。我这一生就记着两件事:共产党的恩,敌人的仇!”

这就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英雄战士。在战场上,他们英勇奋战;在战俘营,他们坚贞不屈!我们正是因为有了这支英雄的队伍,才能百战百胜,无攻不克;我们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坚强的脊梁,我们伟大的祖国才逐渐变得繁荣富强,永远屹立于世界的东方。

美帝国主义虽然对中朝战俘,百般摧残虐待,但他们的日子愈来愈不好过了,杜鲁门政府已处于“黔驴技穷”之境地。欲知详情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