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胡儿骑射 学兵法辞章

王守仁立定成圣的志向,要做一个对封建社会有用的人。从此,他便开始从多方面锻炼自己,增长才能,扩展知识。正像郭沫若先生在评价他时所指出的:

一种不可遏抑的自我扩充的努力明明是在他青春的血液中燃烧着的。他努力想成为伟人,他便向一切技能上去追求。人所一能的他想百能,人所十能的他想千能,人所百能的他想万能了《郭沫若全集·王阳明礼赞》)。

他首先学习的技艺是骑射和兵法。从少儿时起,他就喜欢玩军事游戏。现在稍稍长大了,便开始关心国家命运。明代中期,封建王朝开始由稳定逐渐走向危机和衰败,而王守仁生活的成化年间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更十分尖锐。看长城以北,有鞑靼势力日强,时时燃起北方边陲的狼烟烽火;望长城之内,则有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严重威胁着京师的安全。面对这种形势,王守仁按捺不住满腔的热情,他要灭胡虏之狂焰,拯生灵于涂炭。这一年,他刚刚 15 岁,就出游居庸等三关,考察边关要塞,纵览山川地形,学习骑马射箭。他还与同伴一起,探询鞑靼消息,策划和寻访对付“胡人”外侵的计策, 整整逗留了一个月才返回京城。在边关的考察活动,更激起了他尚武的爱国之心。有一天,他竟然做了一个梦,仿佛在朦胧之间亲自去拜谒了马伏波庙, 并题下梦中绝句一首:

卷甲归来马伏波,早年兵法鬓毛皤; 云埋铜柱雷轰折,六字题文尚不磨。

王守仁一向仰慕东汉将领马援为捍卫国家而戎马边陲,终以马革裹尸而还的英雄气概。此梦之后,他更幻想终有一天自己也能像马援一样血洒疆场, 报效祖国。为了实现这一梦想,他时时关心着国家的治乱安危。当他听说京城附近发生了石英、王勇领导的农民起义,又有陕西石和尚、刘千斤起来造反,竟以 15 岁少年的斗胆,欲向皇帝上书献策。结果遭到父亲的阻止,反被斥之为“狂”。其实王守仁并非狂妄得没有边际,他也不是羡慕做一个骑射搏击之士,而要将自己成就为韬略统驭之才,因此他始终没有忘记对于军事的学习。直到 26 岁,他仍留心边事,精研兵法,凡兵家秘书,莫不精读;每次遇到宾宴,还常常与朋友用果核排列阵势,以演兵法。

除了兵法骑射,青少年的王守仁也学习书法。他 17 岁时到江西结婚,留住一年多,每天练习书法。岳父官署中曾存纸好几箱,等他自江西归家时, 数箱纸都被用空,而他的书法也大有长进。他抓紧一切机会学习,自然也像

一般人一样,学习读书写文章。中国的封建社会自隋唐以来实行科举制,知识分子读书的主要目的就是通过考科举做官。这正是所谓“学而优则仕”。但王守仁却并不把科举放在心上。他 20 岁考中乡试以后,22 岁、25 岁曾两次参加会试都没有中第,同辈为他惋惜,乡里缙绅知心者也来慰藉。而他却并不为此灰心丧气,还对一起参加考试的学友说:别人都以科举落第为耻事, 我以为因不得第而自暴自弃,那才是真正的耻辱呢!

确实,王守仁学习做诗句辞章并不以科举为目标,而是着眼于按个人的意愿发展才能、增长知识。早在 19 岁那年乡试之前,父亲从京城回来时曾责成他与弟弟妹婿一起讲析经义,准备参加考试。当时,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劲头,白天随大家一起课业,晚上还单独搜取经史子集就灯攻读,往往延至深夜。过了一段时间,他的文字水平突飞猛进,令弟弟妹婿大吃一惊, 并自愧不如。他们因此才发现,原来王守仁的思想远远未受科举考试的限制, 而是自辟蹊径,独立自主地进行学习。宋代以来科举考试,不光要以经义取士,考试的内容限于《四书》、《五经》,而且做文章的形式全采用八股文。但王守仁自己学习的结果,全不只是学会几句人股文,他会写文章,还写得一手好诗。自 25 岁落第后,他就从京城回余姚老家,在龙泉山寺结诗社。每遇闲暇,便与社友寄情山水,对弈联诗。当时加入他们诗社的还有祖父竹轩公的诗友魏瀚,魏瀚曾任布政使,这时退休在家,此人雄才豪放,很有诗才。有一次他与王守仁一起登龙山对弈联诗,每有佳句,总是王守仁先得。以至这位老者面对眼前的晚辈不得不笑道:“论做诗我是老了,只有退避数舍了!”

王守仁在文学方面很有才能。他 28 岁考中进士后,在京城任职工部,当时京城有一批文学才子,如太原乔宇,河南李梦阳、何景明,姑苏徐祯卿等。王守仁在诗文方面的才名可以与李梦阳、何景明等并列。但是,他终没有向这方面发展,因为他发现,做诗、写文章虽然能发展文学才能,但它们终究与自己成圣的志向相差甚远。他说:“假使学如韩(愈)柳(宗元),也不过为文人。辞如李(白)杜(甫),不过为诗人。大丈夫所为,应是盖天盖地的大事业。傍人门户,比量揣拟,都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王守仁一会儿骑射兵法,一会儿经史辞章,涉猎了多种知识领域。但真正使他有成就的是儒家思想。他继陆九渊之后创立的心学,使中国儒学自他而起发生了一次重大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