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巧借“美援”西风 “莫内计划”再塑雄风

1945 年 5 月 8 日，德国正式签署无条件投降书，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结束。在战争中大伤元气的法国刚刚从法西斯铁蹄的践踏下解放出来，旋即又陷入了经济危机的困境：战争使法国财富丧失三分之一，大批工厂设备毁于战火，100 万公顷的土地遭到破坏而不能耕种，资金拮据，债台高筑，昔日的世界强国如今已是伤痕累累，不经风寒。面对如此严酷的现实，法国统治者惊呼：要重塑法国，要统一欧洲，要在实践中建立以法国为领导的西欧集团。1946 年，法国物资委员会主席让·莫内提出了重建法国的现化化计划，即“莫内计划”。这项计划在马歇尔计划的支持下，法国的经济又重新走上了正轨。

1945 年 9 月，法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和国际政界知名人士让，莫内回到阔

别 4 年之久的祖国，来到了巴黎。当时人民正热烈地庆祝自己的解放。这位具有敏锐洞察力的莫内看到的不仅仅是人民对胜利的欢悦，他还读到了紧锁法国人民眉头的贫穷和疲惫。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的法国实力毕竟太单薄了，单薄得与它那“西欧强国”的称号都有些不相符合了。法国的有识之士也已意识到：法国衰弱了！

其实，法国的衰弱并非始于二战结束之时，历史还要推溯到上个世纪末。19 世纪中叶的法国还是一个世界强国，其地位仅次于英国，且在法兰西

第二帝国时期就完成了工业革命。但是很快它就落伍了。在资本主义进入垄断阶段时，它的发展速度缓慢了。由于高利贷资本发达，大量资本输出和食利者阶层的出现，又延缓了国内工业的发展，小生产者占了优势，于是在第二次科技革命的竞赛中，它的步子小了，其实力也由第二位降到世界的第四位。到了 20 世纪，法国的落后已是非常明显。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国民生产

急剧下降。经过长时期的苦苦挣扎，经济才稍有所恢复，但到 1938 年，新的战争灾难又开始再次渐渐地侵蚀它的肌体。1945 年法国国民收入，按定值法郎计算，最多也不过是 1929 年的一半。这是一幅非常阴暗的画面。在现代世界中法国已远远落在了后面。在这种情况下重塑法国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何着手？采用什么方式？具体步骤又怎样？这一切都是问号。然而，这些问号却又实实在在地等待法国人民去寻求答案。

莫内回到巴黎的几个星期之后就开始了一条探索重塑法国的艰难历程，亦如他所言：“这项事业是生死攸关的。它将占用我个人的全部精力，以及为了争取战争的胜利曾同我一同工作过的那些人的全部精力。”这位已是 57 岁的法国物资委员会主席又将如何用他及他的同事的“全部精力”去完成这件“生死攸关”的事业？这时的奠内虽感责任重大，却不惊慌。长期的不间断的政治生涯造就了他坚定的毅力和果敢的处事能力。1919 年，三十刚出头的莫内就出任国际联盟副秘书长；1923—1938 年，先后在美国、波兰、罗马尼亚、中国等一些国家担任经济或财政顾问；1939 年代表法国与美国谈判购买美国军用飞机事宜；1940 年又受邱吉尔之命为英国准备军需物资；1940 年 6 月应美国总统罗斯福的聘请秘密到达美国，帮助罗斯福筹建建联军武器库，为打败希特勒准备了大量飞机；1943 年又被派往阿尔及尔调停戴高乐与吉罗之间的矛盾，并从此参加法兰西全国解放委员会的工作。这丰富的阅历锤炼了莫内个人性格的内涵，他有条不紊地处理法国重建的一切事务。

他首先采取的行动是统计法国经济发展中的各种数字，并仔细研究了这

些数字。在研究中，他发现，法国经济是有规律的衰退，而精神力量的减弱却是人们有意讳言的致命短处。法国人在科技进步中抱着放任自流的态度，而这种态度又严重地忽视了生产投资和现代化。法国机器设备的平均年龄是25 岁、而美国的只有 5—6 岁，英国的也不过 8—9 岁。法国最新的冶金设备

是 1906 年建成的，且还是德国人兼并洛林时装配的。法国人放任自流引起的精神涣散又导致了军事上准备的虚弱，在战争中法国迅速崩溃便是意料中事了。

在对统计数字研究的基础上，莫内认为重塑法国的着眼点应在于：重振法国人民的精神风貌，特别是要使那些认为只要法国一解放就会变得繁荣的人们丢掉幻想，让法国人民认识现实，面对现实，团结一致。为此，政府必须做大量的耐心的解释工作。要使法国的全部资源都集中于重建基本设备方面。把重建的目标确定为不仅是要恢复到战前的状况，而且还要达到最发达国家的水平。而最重要的措施是实现法国现代化。莫内曾有机会同法兰西共和国临时政府主席戴高乐将军谈论这个问题。他对戴高乐说：“为重建城市、港口和铁路，需要一定的时间，但这些事情将会办好，因为除此之外别无其它选择。然而要使人们懂得，当前最主要的问题是生产方式过时和设备陈旧。”他还建议，全体法国人民都应参加到从事设备更新和实现法国现代化计划中来。戴高乐要求莫内“在年底之前给我提出一份书面建议”。由此，莫内率领他的部下又开始了制定“法国现代化计划”的工作中。

制定计划的工作是从清除工作开始的。在莫内看来，用国家的全部力量去寻找谁都得不到好处的所谓的总体利益，并不可取，使每个人都从总体利益中得到一部分，才是更好的计划。因此，物资委员会从每个行政部门提出的计划中了解了他们的利益，采取了将每个部门确定的努力方向与行政手段结为一体的方法，统一认识使那些最迫切的需要和最长远的志向服从于物资委员会所确定的有一定指令性的目标，从而创造一个共同讨论的有利环境，既可以交流看法，互相讨论，又可以有自己的见解。集各种意见之长，物资委员会提出了一个“法国现代化计划”的设想模式。这个模式计划参照了苏联国家计划委员会所制定的计划，也参照了英国为进行共同的协商而制定的方案，还吸收了法国联合工业界、工会以及技术人员的工作队的作用，确定现代化委员会为执行现代化计划的主要机构。莫内等人很快就将现代化计划起草成文。到 1945 年 12 月初，莫内便去与戴高乐会晤，向他递交了一份用

5 页纸写成的备忘录，题为：“关于现代化计划及其装备的建议”。其主要内容如下：

第一，阐明了法国赶上技术革命新潮流的必要性。在技术革命方面，法国在战前就已经落后了，因此“现代化和恢复工作应该同时进行。”这是一条不可更改和忽视的重建原则。

第二，强调增加生产降低成本的必要性，用以支付出口产品所必需的进口原料的款项。

第三，急待解决的问题就是“法国将全面使用劳动力和一切可以利用的工业资源”。

第四，方法问题。“全体法兰西民族都应投身到这种努力中去。⋯⋯现代化计划不仅对政府和行政部门有益，而且使所有法国人都感兴趣。他们可以从中找到有关我国形势的全部贤料和数据，找到引导他们发挥个人首创精神的一些方针和行动准绳。”备忘录写道：“实施本计划需要全体人民的合

作，而把法兰西民族的一切重要因素全都组织到修改和完善现代化计划的工作中去，是必不可少的。为此，我建议的工作方法是吸收各个领域的行政负责人、最有资望的专家以及各种职业协会的代表（其中包括工人、干部和企业主）们来参加。”

在经济领域里吸收各方面人士共同确定他们将要达到的目标，在当时是能够为所有人接受的。而且“国有化”这一目标刚刚实现，人们期待井同进步的另一目标，因此，莫内决心把现代化委员会变成一个富有生命力的实体。他在备忘录中对这一实体进行了描述并成为最重要的部分：“法国的生产问题将成为现代化的研究课题并将由计划总署负责”。计划总署下设各种不同类型的现代化委员会，其最终目的是制定一份“总体规划”，使得各部门确定发展的“先后顺序”，并就“法国主要部门的生产和在一定时期里所要达到的目标等问题向政府提出具体建议”。

莫内于 12 月 5 日把建议交给戴高乐，两个星期之后，便在内阁会议上获

得通过，1946 年 1 月 3 日以法令形式予以正式公布。鉴于莫内在计划制订过程中的巨大作用，这个“法国现代化计划”被称为“莫内计划”。

根据“莫内计划”的内容，法国在 1946 年成立了“计划总署”，由政府

首脑领导并由 12 位部长和根据条件选择的 12 位杰出人士组成。计划总署成立后，由莫内负责又制定了一个七年计划（1947—1953 年），重点发展煤炭、电力、钢铁、水泥、运输和农业机械等六种重要工业。国家对这些基础工业部门实行计划调节，以新技术装备使之现代化。

法国要实现“现代化计划”，但自身实力不强却又使现代化计划的实施必然面临极大的困难。此时的莫内显示出他惊人的过人之处。他深知，凭借法国的实力是不可能完成重建和实现现代化计划。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国内，国内的资源毕竟太有限了；他的目光也没有停留在西欧，西欧也是一片狼藉，百废待兴。他的目光在向西，向西越过英吉利海峡，越过大西洋，停留在美国这片土地上。他要借助“美援”这缕西风，复兴法国，重塑法国，实现法国现代化。他在“关于现代化计划及其装备的建议”中毫不隐讳地说，法国必须得到外国贷款，这是一条重塑法国、实现现代化的捷径。莫内指出，拒绝外国货款而走其它道路，对法国来说是致命的危险。“如果没有贷款，那么现代化的实现将会被拖延，实现的条件也将被改变，能够实现现代化的期限必然会更长，人民将为国内消耗作出更大的牺牲。”这样的结局不仅会影响法国的崛起，而且还会改变现代化潮流的方向，导致不同的命运。因而法国需要外援，法国瞩目美国。美国的反应又如何？答案是肯定的。其中的奥妙就在于西欧对美国称霸全球有着无比重要的战略地位。

战后初期，西欧面临困难重重的特定的局势，为美国控制西欧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便在考虑利用其在战争中取得的优势，在战后控制西欧。战后美国加紧制定控制西欧的政策和计划。1946 年冬到 1947 年春，逐步形成了美国对西欧的总政策，即大西洋联盟政策。按照美国人的解释，就是要“帮助建立一个在军事上和其他重大问题上同美国和加拿大紧密结合的繁荣和统一的西欧、使它作为一个强大力量重新回到世界舞台，同北美洲进行广泛协作”。这项政策的要点就是支持西欧的复兴与联合，其重要步骤之一就是马歇尔计划的提出。

1947 年 6 月 5 日，美国国务卿马歇尔在哈佛大学的毕业典礼上，发表援欧演说，演说提出了“复兴计划”的计划，即“马歇尔计划”。计划一提出，

西欧国家尤其是英法两国积极响应，这些国家都处于严重的困境，迫切需要“山姆大叔”的帮助，以渡难关。法国外长皮杜尔表示对马歇尔建议颇感兴趣，并企图利用这一时机，充当马歇尔计划的代理人，实现法国领导西欧集团的雄心。

1948 年 4 月 2 日，美国国会通过了《1948 年对外援助法》，次日经杜鲁门签署，马歇尔计划正式开始执行。美国对法国的贷款援助保证法国人民的就业问题，提高了他们的生活水平，但这并不等于说。生活条件从此就会一直地改善下去，如果不充分利用美元为法国提供的喘息机会，独立和繁荣仍然只是一种幻想，而空抱幻想是非常危险的。美国提供的一切方便条件仅仅使法国有了实现现代化计划的可能，但并不等于这个计划一定能够实现，况且美国还向西欧各国提出了许多的限制。尽管有美国的援助，通货膨胀仍有可能再度抬头并吞噬一切。因而必须把美元和法郎结合起来，必须用外部条件来力实现现代化创造更多的有利条件。在这一点上，莫内比其他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他主张，把出售无偿提供的产品所得的法郎用作计划内工程的资金，把美元用于发展作为现代化计划原动力的基础工业。

从 1947 年起，法国是马歇计划的主要受惠国，共获 30 亿美元的援助。“莫内计划”在美国的帮助下得到了较好的实现。战后初期工业生产恢复较快，到 1948 年，整个法国工业的产量达到战前 1938 年的水平。法国总算喘过气来了。待其实力有所增强后，便不甘心屈居“小伙伴”的地位了。莫内等人又踏上了为下一个目标——“欧洲共同体”努力的征途。

让·莫内负责策划的“法国现代化计划”是在战后法国极度衰弱的情况下出现的，“计划”把“现代化”与“重建”相结合，企图再塑法兰西“西欧强国”、“世界强国”的地位。然而，法国人精神涣散，法国经济又濒于崩溃，这严重地阻碍了“现代化计划”的实施。莫内则巧妙地利用“山姆大叔”的援助，把它化作新鲜血液，注入法兰西于瘪的肌体内。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计划”的实施有了较充足的资金，法国经济的恢复加快了节奏。在“美援”的扶植下，“莫内计划”与“国有化”政策互相呼应，“工业现代化”与“农业现代化”互相促进，法国最终走出了战争的阴影，走出了经济的困境。莫内力法国重建和崛起奉献出了个人的聪明与才智，他受到了法国人民的崇敬和爱戴，1979 年 3 月 16 日，莫内去世时，法国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