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门艺术共同的发展过程

正如各种艺术类型,作为整体来看,形成一种进化过程,即由象征型经过古典型然后达到浪漫型的发展过程,每一门艺术也有类似的进化过程,因为艺术类型本身正是通过各门艺术而获得实际存在。但是另一方面各门艺术本身也有一种不依存于它们所对象化的那些艺术类型的独立的变化或发展过程,这种发展过程,就它的抽象的关系来看,对所有各门艺术都是共同的。每一门艺术都有它在艺术上达到了完满发展的繁荣期,前此有一个准备期, 后此有一个衰落期。因为艺术作品全部都是精神产品,象自然界产品那样, 不可能一步就达到完美,而是要经过开始、进展、完成和终结,要经过抽苗、开花和枯谢。

我们现在一开始就约略提到这些抽象差异的发展过程,因为它们适用于一切艺术。这些差异就是人们一般用来标志各种不同艺术风格的,例如“严峻的”,“理想的”和“愉快的”风格,这些风格主要指一般的观照方式和表现方式,有时只着眼到外在形式自由或不自由,简单或繁羌之类情况,总之,指内容的定性表现于外在现象的一切因素,有时只指艺术表现内容意义时对感性材料的技巧方面的加工。

通常人有一种成见,以为艺术在起源时总是简单而自然的。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当然是对的:这就是说,粗糙的和野蛮的风格比起艺术的真正精神当然较为简单自然。但是就艺术作为美的艺术而言,它的自然,生动和简单却另是一回事。所谓艺术的开始,即当作粗野来了解的简单自然,例如儿童所画的简单形体,用几条不成形的线就代表一。个人像或是一匹马,与艺术和美并不相干。美作为精神的作品就连在开始阶段也要有已经发展的技巧, 大量的研究和长久的练习。既简单而又美这个理想的优点毋宁说是辛勤的结果,要经过多方面的转化作用,把繁芜的,驳杂的,混乱的,过分的,臃肿的因素一齐去掉,还要使这种胜利不露一丝辛苦经营的痕迹,然后美才自由自在地,不受阻挠地,仿佛天衣无缝似地涌现出来。这种情况有如一个有教养的人的风度,他所言所行都极简单自然,自由自在,但他并非从开始就有这种简单自由,而是修养成熟之后才达到这种炉火纯青①。

所以无论是按照事物的本质还是按照实际的历史发展来看,艺术在开始阶段总是偏向于牵强和笨重,在次要方面不厌其详,在服装和一般周围细节方面所下的工夫不厌共苦,这些外在方面愈齐全愈繁复,而真正宫于表情的东西也就愈单薄,也就是说,精神的东西在形状和运动方面也就愈缺乏真正白由生动的表现。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最原始最古老的艺术作品在各门艺术里都只表达出一种本身极其抽象的内容,例如诗中的简单故事,在酝酿中的神谱及其抽象的思想和粗疏的加工,以及一些木雕石刻的神像之类在表现方式上总不免笨拙,单调,混乱,僵硬和枯燥。特别在造形艺术里,面孔表情呆板,静止状态并不表现心灵的深思默索而只表现动物性的空洞呆板,或是走到另一极端,在表现特征上过分尖锐和夸张。就连身躯的形状和运动也是死板的,例如两只胳膊粘连到身体上,两腿没有分开,或是在笨重地,角度突出地,疾速地走动着;身体的其它部分也不象样,显得很逼促或是过分瘦长。但是在

① 这就是王安石的诗句所说的“成如容易却艰辛”。

服装,头发,武器和装饰这些外表方面却大半费过许多心思,下过许多工夫, 不过衣褶总是板滞的,彼此不相配合而且也不合身,例如早期的圣母像和其它神像就带有这些毛病,它们有时安排得过分整齐以至于单调,有时却棱角毕露,线条没有一定的方向,纵横乱窜。最早的诗也是零碎的,上下文不衔接的,单调的,往往只有一种思想或情感以抽象方式起着统治作用,否则就是象脱缰之马,粗暴激烈,毫无节制,细节很混乱,整体也缺乏谨严的内在有机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