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中朝领袖会晤

中朝情谊非一般，唇齿相依紧相连； 面对强敌多运筹，两国领袖挽狂澜。

中国人民志愿军所发动的第二次战役，是紧接第一次战役之后进行的。战役准备仓促，粮弹供应不足，又值严寒季节，因此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困难。但全军指战员不畏艰难困苦，以极大的勇敢和智慧，取得了歼敌 36000 余人的重大胜利，收复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三八线以北的几乎全部领土， 迫使敌人由进攻转入防御，从而有力地打击了美帝国主义的侵略气焰，扭转了朝鲜战局，力争取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关于第二次战役，美国作家小克莱·布莱尔曾有过这样的描述：“11 月25 日天黑不久，灾难降临了。约 20 多万中国人穿插进沃克第八集团军与阿尔蒙德第十军之间的空隙，向第八集团军的右翼——韩国第二军团发起了攻击。韩国军团崩溃了，仓皇逃跑，使中部第九军暴露出来了。第九军先是收缩，然后坚守，最后撤退了。在左边第一军与第九军一起后退。两天后，11 月 27 日东部战场，另一支中国集团军攻击了第十军奥利佛·史密斯的第一陆战师，中国军队插到背后，将海军陆战队围困在长津水库地区。⋯⋯事情很快就明显了，联合国军遭遇的是第一流的军队。令人吃惊的是，中国人纪律严明，指挥有方。沃克的第八集团军被这突然的袭击完全打晕了头，很快就全线后撤了。”

就在朝鲜第二战役胜利发展的时候，1950 年 12 月 3 日晚上，在北京中南海丰泽园菊香书屋里，毛泽东会见了金日成。当两位巨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一种强烈而神圣的历史使命感便萦绕在毛泽东的心头。这是力量的象征，中朝人民团结起来的力量是能战胜任何邪恶势力的。他们俩会心地笑了。

金日成是先由朝鲜到达沈阳，又同高岗一起来京与毛泽东会见的。今天在等待金日成到来的时候，毛泽东已与周恩来就朝鲜战局的发展交换了意见。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劳动党和金日成首相的请求下，由彭德怀率军赴朝参战，短短一个多月，已经打了两个战役，把逼近鸭绿江边的侵略军打回了清川江以南，并正在乘胜前进，收复三八线以北的土地。捷报频传之际， 毛泽东舒展了眉头，对战局的胜利发展充满信心。

毛泽东对金日成说：“原先我一直担心两个问题，一是志愿军过江后能不能在朝鲜站住脚，经过第一次战役，这个问题解决了；二是靠现有的装备， 能不能和装备现代化的美军交战，交战后能不能取得胜利。现在这个问题也解决了。事实证明，我们不仅可与美军交战，而且能战而胜之，看来原来的担心不必要了。”

“我首先代表朝鲜劳动党和朝鲜人民向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的无私援助表示感谢！”金日成说，“感谢你们派出了中国人民的最优秀的儿女，特别感激你们派出功勋卓著的彭德怀将军，帮助我们打击美国侵略者。朝鲜人民将世世代代牢记中国人民的深情厚意，是你们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最有力的援助！”

“我们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毛泽东笑着说，“我们两党两国人民是相互支持，相互援助。”

“目前，战争虽未结束，但胜利己不是空中楼阁。下一步将如何办？是

需要我们好好研究的。”毛泽东说。

“我也正是为了这一目的而来的。”金日成说，“前几天，11 月 30 日， 美国总统杜鲁门在记者招待会上宣称，在朝鲜战场不排除 使用原子弹的可能。这一消息在全世界各方面引起了恐慌和严重抗议。不知毛主席对此如何看法？”

“这是一种恫吓，是赤裸裸的核讹诈。”毛泽东说，“不要说苏联已经掌握了核武器，杜鲁门不敢冒险打一场原子战争，就是像对付日本一样，也在朝鲜投原子弹，那杜鲁门也没有义务事先通知对方，让对方先做做准备呀！ 说来说去，杜鲁门这种做法的实质就是威胁与恐吓。”

“那么中国共产党人会不会被杜鲁门吓住呢？不会的！今天的中国人民，已经是在先进阶级的领导下站起来了的人民，她不会再屈服任何外来的压力。”说到这里，毛泽东燃着一支香烟，望着金日成说道：“具体到朝鲜战场嘛，既然美国敢于诉诸武力，那么中国志愿军就奉陪到底。打了一次战役，二次战役，胜利了，但还不够，还要接着打。你敢越过三八线北进，那我为什么不能跨过三八线南进？”

“我完全同意毛泽东同志的看法，应当乘胜前进。”金日成兴奋地称赞道，“中国志愿军打得很英勇，这次歼敌 36000 人，其中美军就有 24000 人，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

“斯大林同志看到二次战役的情况通报，得知我军三里所、龙源里、松骨峰阻击战的悲壮惨烈，他流泪了。”周恩来插话道，“他称赞这是一支伟大的军队。”

“这就是中国先进阶级的军队，当她明确自己肩负的使命后，必然是一往无前的！”毛泽东说，“战士们是为祖国为人民而战，靠的是一股气，一股革命的正气。我看志愿军打败美军，靠的就是这股气；美军就不行，他们钢多气少。你看呢，金日成同志？”

“对，志愿军武器装备差，还是打败了美军，靠的是革命精神和无畏的气概。”金日成说，“当然，还有毛泽东主席和彭德怀司令员的正确领导， 这也是至为重要的。”

“关于中朝两国军队如何协调统一指挥的问题，彭德怀同志几次来电询问，”周恩来对金日成说，“我看这个问题应该尽快解决好。”

“是啊，一个战场应统一将令，这样有利于作战。”高岗也赞同道，“上次我到朝鲜，彭总说，由于中朝军队指挥不统一，时常发生误会，甚至有时自己和自己打起来，结果却让被围的美军逃跑了。”

“这个问题要立即解决，虽是误会，也等于是犯罪。”毛泽东说，“应该建立中朝军队的统一指挥部。”

“是的。”金日成点头说，“关于统一指挥问题，我的意见是，中国志愿军作战经验丰富，若组成中朝联合军司令部，应由中国同志为正，朝鲜同志为副。这个意见劳动党政治局讨论过，已经同意。”

“啊，那我们就当仁不让啦。”毛泽东说，“我们这方面准备推出彭德怀同志任联合军队的司令员兼政委，你们看如何？”

“很好。”金日成说，“我们这方面，劳动党政治局决定让金雄同志担任副司令员，朴一禹同志为副政委。”

“那好嘛！”毛泽东、周恩来连连点头。双方很快就这个问题达成协议。“以后，联合司令部的命令由彭、金、朴三人签署，统一战场指挥。”周恩

来稍微停了一下，喝了一口茶又说，“不过，后方的动员、训练、军政、警备等事宜仍需由朝鲜政府直接管辖，联合司令部可以向后方提出要求和建议。”

“但是，”高岗建议说，“铁路运输和抢修与战争关系密切，应该归联合司令部指挥。”

“联合军队司令部，我看应该是有内有外，有合有分。”毛泽东笑道， “联合司令部对外不公开为宜，仅对内行文用之；另外，联合司令部仍分两个机构：一个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一个是朝鲜人民军参谋部，合驻一处办公，便于协作、研究解决问题。”

对于这些，金日成都表示同意。接着双方领导人又就杜鲁门和艾德礼在华盛顿会谈进行了一番议论。周恩来说：“杜鲁门宣布要在朝鲜战场使用核武器，这在国内外引起一片慌乱。英国工党左翼百人签名请愿，要求艾德礼首相反对美国使用原子弹。敌人的日子并非好过啊！”

“是啊，英国有个香港利益问题，”毛泽东说，“而决不是对我们共产党人有什么好感。我看，美国是不会轻易放弃朝鲜的。不过，现在战场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

“就朝鲜战争的发展前途问题，我想听听毛泽东主席的意见。”中国最高领导的看法和打算，这是金日成迫切关心的问题，也是他此次来京的主要目的。

“据我看，战争有可能迅速解决，但也可能出现意外情况，拖长时间。” 毛泽东掸了掸烟灰，呷了一口茶望着金日成说，“我们准备至少打一年，朝鲜方面也应作长期的打算，并且仍应以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

“是的，你说得对，我们是应该作长期打算，立足长期，争取短期解决。”金日成说，“过去我们的确缺乏长期打算，只想尽快解决，缺乏克服困难的准备，对于美军在仁川登陆，也缺少必要的准备，应该记取过去的教训。”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周恩来说，“我看朝鲜战场再不会有第二

次仁川失败了。我们应该加强东西海岸的防御，特别是将来战线拉长以后， 应该有备无患，随时准备反击敌人的登陆作战。”

“假如敌人要求谈判停战，我们如何办？”金日成问，“敌人打败了， 已经放出了要求停火的空气。”

周恩来说：“敌人有可能要求停火。目前印度等 13 个亚非国家，正酝酿提一个议案，向联合国安理会提交，恐怕核心是先停战，而且要我们停在三八线。”

“你们的分析是对的，敌人有可能要求停战。”毛泽东走到地图前说， “美军仁川登陆以后，大军越过三八线北进，为什么不提出停战？现在战败了却要停。要停也可以，但有条件：必须承认应该撤出朝鲜，而首先撤到三八线以南。最好我们不仅拿下平壤，而且拿下汉城，主要是消灭敌人，首先是全歼伪军，对促进美帝撤兵会更有力量。美帝如承认撤兵，联合国有可能在同意中苏参加的条件下，主张全朝鲜人民在联合国监督下选举自己的政府。但美帝和蒋介石一样，诺言、协定都是不可靠的，故应从最坏的方面作准备。”

“我很赞同您的意见，我们不应给敌人以喘息之机，要乘胜前进，拿下平壤，拿下汉城，迫使敌人从朝鲜撤兵。”金日成说。

“我准备立即给彭德怀同志发电，让他派一支部队向平壤前进，相机占

领平壤。平壤是你们的首都，收复了这座城市政治意义大。”毛泽东说到这里，解释道：“西线部队经过连续作战，已经很疲劳，需要休整一下，也需要补充粮草弹药。”

“我们已就此向各地党组织发出号召，”金日成说，“要最大限度地支援中国志愿军，尽可能快地帮助志愿军解决粮草问题，这一点请你们放心。”关于部队的供给问题，双方又进行认真地讨论。周恩来说，他已和高岗

商量过，准备在东北召开一个铁路运输会议，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一定要保障铁路畅通，建立一条炸不毁、打不烂的钢铁运输线。

毛泽东主席说：“只要运输问题解决好了，我们要人有人，要粮有粮， 他杜鲁门愿意打多久，我们就奉陪多久！”

金日成首相感激地说：“毛泽东主席，中国方面对我们的帮助是巨大的， 朝鲜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毛泽东把手一摆说：“不要感谢，我们是战友嘛！如果要感谢，倒要谢谢杜鲁门哩，他让我们摸了美军的底，无非是个纸老虎！”

毛泽东这番风趣的话，使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此刻的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将军，正在朝鲜一个铁路隧道里借着瓦斯灯查看地图，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当时寒冬的北风嗖嗖地吹卷着他的裤脚， 他看见这个名叫玉泉的小站已被敌机炸得稀烂，铁轨像拧麻花儿一样扭曲着，站台票房化为一片瓦砾，青烟在未燃尽的废墟和断树上缕缕飘升，呈现出一派劫后的凄凉景象。

随着第二次战役我军的胜利，战线南移，平壤已为我军收复。敌人仓皇溃退到三八线以南构筑防御阵地。战线向南延伸，志愿军司令部的位置也必须向前移动。如今总部就设在离车站 200 多米远的一条铁路隧道里。一到新的宿营地，彭德怀就命令作战参谋先把地图挂起来。他的时间观念极强，一分钟也不愿耽搁，尤其在战时更是如此。

打了胜仗，大家心情都很高兴。洪学智副司令员说：“彭总，一仗歼敌3 万多，其中美军 24000 人，真他妈的痛快！”

“一将功成万骨枯。”彭德怀沉吟道，“还得说我们的战士英勇哟！功劳是他们的！我们虽然取得了歼敌 36000 余人的重大胜利，但我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啊！我军伤亡 30700 人，敌我伤亡对比为 1：0.85，看到阵亡战士的尸体我心里难过呀⋯⋯我们的战士个个都是好样的，为了人民的利益， 他们不怕流血，英勇奋战，他们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啊！”

“是呀，小米加步枪，打败了美国侵略者！”洪学智说，“靠的是勇敢不怕死的精神！”

“上个月高岗同志从沈阳来，说毛主席讲，志愿军打败了美军，靠的是一股气，美军不行，钢多气少。”彭德怀说，“我们是气多钢少，若是气多钢也多，那可不得了！要是有飞机、坦克和足够的汽车，我看可以乘势追到南朝鲜去，扩展胜利成果。现在是靠两条腿，迫不过美军的汽车轮子，他们跑得好快哟！”

“我们的胜利的确来得不易呀！”彭德怀继续说，“前线有的部队每天只吃一顿煮苞米或是稀粥，有的部队连续几天饿肚子，有的部队赤足，战士们只得剪毯子裹脚。尤其是东线宋时轮的第九兵团情况更为严重，由于入朝仓促，部队没换上冬装，战士们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冰天雪地里穿着单衣饿着肚子作战，由于冻饿而减员每个军都高达上万人。常常在向敌阵发起冲锋时，

战士们冲着冲着就无声地仆倒在雪地上，冻饿而死⋯⋯看到这种情景，我当司令员心里感到责任重大啊，我有负于英雄的战士们⋯⋯”

洪学智说：“现在我们的运输线被敌人空军轰炸破坏得很厉害，入朝最初 20 天就损失汽车 600 多辆。到现在，整个志愿军只剩 260 辆汽车啦；可美

军两个步兵团就有 200 多辆汽车。铁路又不通车，许多物资堆积在后方运不上来！”

韩先楚副司令员从前面部队回来，也谈到后勤供应问题严重。产生这些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当时负责志愿军后勤工作的东北军区后勤部远在沈阳，派往战区的前方指挥所只有十几个人，下属几个后勤分部都是仓促组建，普遍存在着组织不健全，力量不充实的问题。再加上敌机严重破坏，适应不了战区的情况。

在前两次战役中，由于敌机疯狂轰炸，昼夜封锁破坏我军后方供应线， 使志愿军的口粮和副食供应难以及时得到保证；而且即使有了保证，白天也不能生火做饭，因为敌机随时都可能搜寻目标，哪怕发现哪里有一缕炊烟也不肯放过。加之战事紧张，战士们日夜追击敌人，也常常来不及做饭。所以， 炒面一时便成了志愿军的主要野战口粮。

据分管后勤的志愿军副司令洪学智介绍，炒面是用 70％的小麦，30％的大豆、高粱米或玉米等原料，经炒熟、磨碎加 0.5％的食盐，混合制成的一种易于运输；储存和食用的方便食品。打仗时，大家随身背着一条炒面口袋， 饥饿时抓一把炒面塞在嘴里，再吃上几口雪，照样可以坚持战斗。

第二次战役开始前后，东北军区后勤部根据志愿军总部的意见，开始向前线大量供应炒面。由于需要量大，每人每月按 1/3 供应，即需 1482 万斤。东北地区即使尽最大努力也只能解决 1000 万斤，所以，其余部分便只好由国内其他地区帮助解决。为了满足前方这一紧急需要，东北人民政府又专门发出《关于执行炒面任务的几项规定》，确定沈阳市党、政、军各系统、各单位每日炒面任务最低 13.8 万斤，20 天内总计炒面数量不少于 276 万斤。二

次战役打响后，送往前线的炒面数量不少于 276 万斤。

12 月 18 日，中共东北局又专门召开“炒面煮肉会议”。参加会议的有东北地区党、政、军机关的负责人，各市市长和一部分省政府的负责人。会议又研究部署了在一个月内制作 650 万斤炒面和 52 万斤熟肉的任务。

东北和全国其他地区的党、政、军、民立即行动起来，迅速掀起了一个男女老少齐动员，家家户户忙炒面的热潮。周恩来总理等中央的党、政、军领导人也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亲自同北京市一些单位的机关干部和人民群众一起炒炒面。消息传到朝鲜前线，给广大指战员以极大的鼓舞。炒面伴随着战士们浴血奋战，打了许多胜仗。战士们感激炒面解决了大困难，甚至喊出了“为炒面立功”的口号。但是，即使像炒面这样简单的食品，在战时也难以保证供应。

在部队短期休整期间，彭德怀召集志愿军党委的主要成员，一面研究战时后勤供应问题，一面请大家考虑下一步行动的意见。会上，彭德怀向大家传达了毛泽东主席对朝鲜战争发展前途的看法和意见。毛泽东说：“朝鲜战争可能迅速解决，但也可能拖长，我们准备至少打一年。敌人有可能要求停战。但是，美帝国主义必须承认撤出朝鲜，而首先撤至三八线以南，才能谈判停战。最好我们不仅拿下平壤，而且拿下汉城。主要的是要消灭敌人，首先是全歼伪军，这对促进美帝国主义撤兵会更有力量。”

毛泽东主席的指示和对时局的看法，对大家启发很大。同志们一致认为我军虽然取得两次战役的胜利，扭转了朝鲜战局，但敌人主力并未被我歼灭。要最后打败敌人，还须作艰苦的努力。下一步怎么打？何时发动第三次战役？ 根据敌人在三八线预先有准备，我军连续作战，急需休整补充等实际情况， 大家的想法是第三次战役放在明年春季为宜。

彭德怀司令员仔细倾听着每个人的发言，有时站起来走几步，很少插话。最后他表示，根据敌情我情，第三战役可考虑放在明年二三月间。他说：敌人部署在第一线的兵力有 13 个师，共 20 多万人。我第一线兵力，加上朝鲜

人民军也只不过 30 万人，又接连经过两次战役，相当疲劳，急需休整补充。他对后勤供应很关心，也很担心，讲得也很具体。他说：“西线兵站掌握之能用汽车不过 300 辆，运输线较第一、二次战役时延长将及两倍，各军的大衣多数未运来，第四十二军棉鞋亦未运到，甚至有部分战士打赤脚，还有的棉衣、棉被被敌机投燃烧物烧掉不少，油、盐、粮、菜运不到或很不及时， 部队病员增加。总之，运输较前不是改善，而是更加恶劣，越前进，此种情况越增加。著无速效解决办法，势必延长战争。”

根据中央的指示，彭德怀于 12 月 7 日与金日成首相举行了会谈。双方就中朝联军司令部的组成事宜以及部队就地筹粮办法及地点、数量进行了协商。在会谈中，彭德怀感到金日成首相迫切希望向南追击，尽快打过三八线去，不给敌人喘息之机，无疑金日成的想法是对的，何况毛泽东主席也是这个意思；但是部队的困难太大了，后勤补给跟不上，光是筹粮一项就需时间， 部队的减员也急需补充；如果不解决好这些问题，硬打，搞不好会损伤我军元气。彭德怀思虑良久，决定把自己的看法提出来供中央参考。于是，在与金日成会谈后的第二天，给毛主席发了如下的电报：

毛主席并高岗同志：

下一战役十六、十七号开进完毕，十八、十九号可开始攻击，估计月底可结束。如能歼灭伪一、六两师、美二十四师、骑一师或给以歼灭性打击， 我即将越过三八线，相机取得汉城。

如上述敌人不能消灭，或给以歼灭性打击时，即能越过三八线或取得汉城亦不宜做过远南进。因过远南进驱退敌人到大丘、大田一带，增加以后作战困难。故拟在三八线以北数十里停止，让敌占三八线，以便明年再战歼灭敌主力。⋯⋯

彭德怀一九五○年十二月八日

电报发出后，毛泽东主席没有立即批复。过了两天，发来一份情况通报， 电文如下：

彭高宋：①

（一）密息，美国陆军参谋长柯林斯奉命到日本和朝鲜前线，和麦克阿瑟、沃克及其他美军高级将领会商之后，认为联合国及美国的军队在朝鲜的态势已无希望。柯林斯认为，在目前朝鲜人民军及中国志愿军进攻的速度和范围的条件之下，由于美军在人力及装备上遭受了极大的损失以及士气的极端低落，美军不能组织长期的防御。柯林斯已将上述情况及其意见向美国联合参谋部作了报告。从柯林斯上述报告中证明，他已给予麦克阿瑟以适当的

① 彭高宋，即彭德怀、高岗、宋时轮。

指示，命他准备船只，并集结军队于一定的港口，以便进行撤退等情，从外国通讯社的报道看来，汉城正在准备撤退。上述情况是否正确，大概不要很久就可证明，至迟我十三兵团到达开城等处迫近汉城时，可以证明。为了不使部队松气，上述情况不要下达。

（二）麦克阿瑟已集中大批船只及舰队于咸兴以南的兴南港，并公开宣布第十兵团（阿尔蒙德少将所部）就要从该港撤退。元山之敌昨 10 日业已从

海上撤退。据合众社 10 日电称，陆战师等部被围军队，昨 10 日有 200 余辆卡车由陆一师长史密斯少将率领，冲出包围，进抵兴南港。似此，黄草岭地区被围之敌各部现已没有战场上统一指挥的官长了。许多通讯报道。中国军队打得极为英勇，美军处境很惨，损失很大。

毛泽东十二月十一日十时上述通报说明，情况发生变化。彭德怀意识到自己定

的部队冬季整训计划无法实现，应乘胜前进。他下定决心，令部队放弃冬季休整，克服连续作战的疲劳以及兵员、供应不足等许多困难，于 12 月 12 日夜开始，主力由安州、博川、价川、顺川等地向三八线开进。

但是毛泽东为什么没有批复他八日的电报呢？是还在考虑，或有其他打算？正在疑虑之间，电报来了。

彭，并告高：

12 月 8 日 18 时电悉。（一）目前美英各国正要求我军停止子三八线以北，以利其整军再战。因此，我军必须越过三八线。如到三八线以北即停止， 将给政治上以很大的不利。

（二）此次南进，希望在开城南北地区，即离汉城不远的一带地区，寻歼几部分敌人。然后看情形，如果敌人以很大力量固守汉城，则我军主力可退至开城一线及其以北地区休整，准备攻击汉城条件，而以几个师迫近汉江中流北岸活动，支援人民军越过汉江歼击伪军。如果敌人放弃汉城，则我西线六个军在平壤、汉城间休整一时期。（三）明年一月中旬补充一大批新兵极为重要，请高加紧准备，请高彭考虑是否有必要和可能，从前线各军（东西两线共九个军）抽派干部至沈阳加强管训新兵的工作。宋时轮部目前即须补兵一部，恢复元气，是否可能，请高筹划见告。（四）空军掩护铁道运输线正在筹备，有实现可能，但最后确定尚待商办。

毛泽东十二月十三日

遵照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的电示，志愿军司令部赶制了新的作战计划，限令各休整部队于 12 月 12 日开始向三八线开进。彭德怀在批发这个决定时，特地用红墨水写上“柴军武转金日成同志”。

12 月中旬，志愿军六个军和人民军三个军团组成的中朝人民反攻大军， 按照预定路线，向南疾进。步兵、炮兵、运输队、担架队⋯⋯滚滚人流，挤满了大路小道，拥向无数个江河渡口。

志愿军南下路上，得到朝鲜人民的大力支援。在寒风刺骨的黑夜里，成千上万的朝鲜人民，身着单薄的衣裳，手挥铁镐，肩拾土筐，在绵亘的公路线上，在江河渡口处，抬土搬石，填补凹凸不平的道路，保证部队迅速通过。部队宿营时，沿途群众尽量把炕烧得暖暖的。有的部队在山洞里宿营，当地群众得知后，便设法找铺草，主动给部队铺好。

中国人民志愿军遵照毛泽东主席的指示，热爱朝鲜人民，热爱朝鲜一草

一木，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深深感动了朝鲜人民。志愿军政治部主任杜平将军在他的长篇回忆录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一个寒冷的深夜，部队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群众全部到大山沟里躲飞机去了。部队又冻又累，但他们不顾疲乏和严寒，给群众挑水扫院，然后便在群众的茅檐下宿营。群众从山沟里回来，看到部队在露天睡觉，大为感动。一个 80 多岁的老大爷，颤微微地说：“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好队伍呀？”

经过短暂的休整和政治思想动员，全军战士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他们向南方挺进。一场新的战役就要开始了。欲知详情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