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雄振军威

总结经验利再战，奖惩严明军纪严； 彭总治军扬内外，雄振军威不一般。

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十九军在云山战斗中，首次以劣势装备歼灭了具有现代化装备的美骑兵第一师第八团之大部，以及南朝鲜第一师第十二团一部，狠狠打击了号称“王牌军”的美骑兵第一师的嚣张气焰。

11 月 2 日 18 时，第三十八军攻占院里地区，威胁了敌人的侧翼。这天， 由于第四十军被阻于上九洞、古城洞、黑时洞一线，故未能包围宁边之敌。与此同时，第六十六军也由于未能及时发现敌人撤退，发现后又未能以主力插到敌后断敌退路，以致未能抓住美第二十四师。

11 月 2 日 19 时，毛泽东主席根据战役发展情况电示彭德怀：“注意使用三十八军全军控制安州、军隅里、球场区域，构筑强固工事，置重点于军隅里，确实切断清川江南北敌之联系，歼灭美二师（由平壤）北援兵力及伪六、七、八师余部，并尽可能向南伸出到平壤附近。只要此着成功，即是战略上的胜利。”

11 月 2 日 22 时，在同一天里毛泽东又发来第三次电报：“此役全局关键，在于我们三十八全军以猛速动作攻占军隅里、价川、安州、新安州一带， 隔断南北敌人联系，此是第一要紧的。”

就在毛泽东和彭德怀等人加紧运筹、聚歼敌军主力时，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将军，发现美骑兵第一师遭到重创，特别是院里已被我军攻占，其侧翼受到了严重威胁。他深恐价川、新安州再被我控制，退路被我切断，从而使其在清川江以北的各部被我分割包围，各个歼灭。为摆脱十分不利的态势， 自 3 日凌晨起，敌人在大量空军、炮兵和坦克的掩护下，同时以伪第一师在宁边东北地区，美第二师、南朝鲜第七师及第六师在价川、军隅里地区掩护， 迟滞我军进攻，实行了全线撤退。

彭德怀在得到敌人开始后撤的情报后，十分着急，随即于 11 月 3 日上午， 与邓华、洪学智等人研究决定，命令所属部队“立即采取一切办法，迅速抓住敌人，不让敌人逃跑”。并着重指出：“只要抓住并分割了敌人就能胜利。”同时命令第三十八军：“迅速向军隅里、安州、新安州攻击前进，切断敌人由新安州通往肃川后方的联系。”然而，由于我们是徒步行军，敌人是机械化行军，行进比我们快得多。至 3 日黄昏，西线敌人除剩下了一部分兵力扼守清川江北岸的滩头阵地、阻止我军进攻外，其主力已全部撤至清川江以南， 并在新安州至价川一线占领了沿江有利阵地。

对此，彭德怀十分遗憾。但是，考虑到此役我军歼敌的机会已失，携带的粮弹已消耗殆尽，没有力量再攻击了；考虑到此役歼灭敌人并不多，而且敌人很可能在稍事喘息、调整之后再次向我发动进攻；同时考虑到我军的实力尚未全部暴露，为保持主动，乃下令于 11 月 5 日停止攻击。

这次战役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后进行的第一次战役。这次战役，是在朝鲜战局极其严重、我军仓促入朝的情况下，投入交战的。是我军与敌军的一次遭遇战。在毛泽东主席、中央军委和彭德怀司令员的精心领导下，志愿军由于战略战役上的突然性和指挥上的灵活性，再加上全体指战员发扬了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与近战夜战的特长，给了南朝鲜第六师以歼灭性的打击， 重创了南朝鲜第一、第八师和美骑兵第一师。此役共歼敌 15000 多人，俘敌

1000 多人，把疯狂进犯的美、李军从鸭绿江边一直打到清川江以南，粉碎了敌人企图于“感恩节”前占领全朝鲜的计划，取得了初战的胜利，初步稳住了朝鲜的战局。

为了壮我军威，为了总结第一次战役的经验教训，1950 年 11 月 13 日， 中国人民志愿军在大榆洞召开了入朝作战以来的第一次党委扩大会议。志愿军党委是根据中共中央 10 月 25 日的决定成立的。志愿军党委常委由彭德怀、邓华、洪学智、韩先楚、解方、杜平组成。由彭德怀任书记，邓华任副书记。根据中共中央同日指示，第十三兵团司令部、政治部改组为志愿军司令部、政治部，组成了志愿军总部。总部机构很精干，司令部只有作战、情报、通讯、军务、机要、直工、行政 7 个处和一个办公室；政治部下设组织、宣传、

民运、保卫 4 个部。当时总部没有后勤机关，一切后方供应统由东北军区后勤部保障。随志愿军总部行动的，有东北军区后勤部组成的前方指挥所，由张明远副部长和东北人民政府农林部杜者蘅部长具体领导。东北军区后勤部卫生部也组织了前方指挥所，负责组织战地的医疗救护工作。

参加志愿军党委扩大会议的，除了党委成员外，还有各军的军长、政委及总部各部门的负责人。大家一致认为，入朝作战第一战役毙敌 15000 多人， 把敌人从鸭绿江边赶到了清川江，稳定了朝鲜的战局，扩大了正义战争的影响，志愿军在朝鲜北部站稳了脚，初步摸到了敌人的长处和弱点，增强了胜利信心，意义是很大的。会议同时指出，这次战役虽然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但是消灭的敌人不如原来预计的多。主要是有的部队政治动员不够普遍、深入，对美军估计过高，顾虑较大，不敢大胆插到敌人侧后，断敌退路，因此丧失了战机。这次会议主要是总结经验教训，雄振军威，以利再战。

会议由志愿军党委副书记、副司令员兼副政治委员邓华主持。他说，这次战役是在朝鲜战局极端严重的情况下，我军仓促入朝进入战斗的。由于我方战略指导正确和全军指战员的努力，经连续 12 昼夜的奋战，取得了入朝作战的初步胜利。重要的是，我们取得了对美军作战的经验，对于以后的仗怎么打，我们心里也有数了。

邓华讲后，彭德怀站起来说：“我们志愿军人朝的第一战役，胜利了。毛主席很高兴。起初，我们还担心，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和美伪军作战， 我们要吃亏。现在看来，这个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我们有近战、夜战的法宝， 没有飞机，缺少大炮坦克，一样可以打仗，而且能打胜仗！”

“当然喽，”彭德怀呷了一口茶说，“我们的困难也必须看到。我们不仅没有飞机，而且后勤供应方面也很成问题。敌机狂轰滥炸，运输线不通， 3/4 的运输物资的汽车被炸毁在路上，因此，真正送到前线部队的粮食、弹药是很少的。不少部队是在饿着肚子，又在弹药非常缺乏的情况下和敌人拼搏啊！”

“即使这样，我们还是打了胜仗。”彭总兴奋地说，“看起来，美国军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只打了伪军，也打了美军骑一师嘛！三十九军打了云山的美军骑一师第八团，使其大部被歼，并击溃了增援云山的美骑一师第五团，打得好嘛！”

“美军骑兵第一师，是美国的王牌军，是华盛顿开国时组建的部队。” 参谋长解方插话说，“过去是骑兵，后来改成陆军了。现在是一支高度机械化现代化的部队，但番号一直没变。部队虽然没有马了，但是士兵的臂章上还留着一个马头符号。骑一师在美军中是很有名的，一直没吃过败仗。”

“现在它打了败仗，就是败在了我们三十九军的刀下了嘛！我们应当奖罚严明，三十九军应当受到表彰！”彭德怀说，“四十军也打得不错，一一八师首战两水洞，歼灭了敌人一个加强营，打响了志愿军人朝作战的第一枪。毛主席说，要把 10 月 25 日一一八师在两水洞打第一仗的日子定为志愿军出国纪念日。这也是一一八师和四十军的光荣！”

“还有，”彭德怀看了看坐在后边的四十二军军长吴瑞林和军政委周彪说，“这次四十二军的两个师，一二四和一二六，在东线打得也非常艰苦， 立了功！他们激战了 13 个昼夜，以两个师阻击了伪军第一军和美陆战第一师的进攻。敌人在大量的航空兵、炮兵、坦克的支援下轮番进攻，但被四十二军顶住了。他们虽然伤亡较大，但完成了总部交给的牵制东线之敌的任务， 粉碎了敌人迂回江界的企图，并歼敌 3600 多人。”

“噢，三十八军在飞虎山打得也不错。”彭德怀说，“五天五夜坚守阵地，撤退时步骤安排得当，节节后退，把敌人引进来了，完成了总部诱敌深入的意图。”

“以上我所讲的，都是好的，都是应当受到表彰的，也需要今后大大发扬的。但是，我们的问题也不少啊！”彭德怀说，“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 第二次战役我看是打不好的。比如，许多部队的粮食、弹药接济不上，特别是在敌人飞机轰炸的情况下，后勤保障就更为重要。在朝鲜和在国内不一样， 国内和蒋介石打仗，可以缴获敌人，可以取之于民。在朝鲜就不同了，人生地疏，语言不通，而且，朝鲜老百姓已被美伪军抢掠一空；所以，后勤补给要立足于从国内解决。第二次战役各部队一定要带足十天的干粮和弹药。这个问题要商定东北军区妥善解决。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嘛！”

“在第一次战役中，我们丧失了一些歼敌的机会，是应当引以为戒的。比如六十六军在龟城方向上没有抓住美二十四师，放跑了敌人。当然，六十六军有责任，戒备疏忽，敌人都到了你当面嘛！你肖新槐带六十六军入朝是打仗的，为什么不注意盯住敌人？”

“不过，这个失误不能全部由肖新槐承当，我们志司领导也有责任。” 彭德怀说，“如果我们不将六十六军放在龟城西北，而让他们在大棺洞布防， 让敌人更放胆深入，退缩时它就不会那么快了；或者将六十六军放在龟城东北，摆在内线，当敌人逃跑时便于截击。我们没有考虑周到，我自己应该检讨。”

“还有一些问题，是属于军一级领导在作战中处置不当造成的。”彭德怀说，“比如东线四十二军两个师负责钳制美十军，任务虽然完成了，但伤亡过大。主要是他们没有采取运动防御，滞敌缓进；看到黄草岭地形好，而采取了坚守防御，与敌人激战 13 个昼夜，阵地反复争夺，造成较大伤亡。”

“彭总讲得很好，我看以后的防御部队，应根据防御的目的、敌情、地形等具体情况，灵活地制定防御的方式。”邓华副司令员插话说，“这个问题我和彭总谈过，根据四十二军东线阻敌的经验教训，我们以后要重视这个问题。如果为了争取时间钳制敌人，同时防御地区有较大的纵深，可以采取运动防御，滞敌缓进。”

“我们应该向邓华同志学习，他善于开动脑筋，总结经验，打一仗进一步嘛。”彭德怀话锋一转，又说：“可是，有的部队出现的问题不是由于没有作战经验，而是拖拖拉拉，执行命令不坚决。我要批评三十八军了，梁兴初来了没有？”

“到！”梁兴初一听彭德怀点他的名字，就知道要挨批了。会前，总部作战处长丁甘如就向他打了招呼，让他精神上有所准备。

“你梁兴初胆大包天！你有什么了不起！”彭德怀把桌子一拍说，“人们都说你是一员虎将，我彭德怀没领教过，什么虎将，我看是鼠将！老子让你们打熙川，你们说熙川有黑人团，一个黑人团就把你给吓住了！这分明是临战怯阵，哪里是抗美援朝！”

“特别是打熙川，我们告诉你敌人只有一个营，但你们还是一再推延攻击时间，又没有将敌后路截断。不仅没有歼灭这股敌人，而重要的是还迟延了向军隅里、新安州猛插的时间。照此下去还打什么鸟仗！”彭德怀越说越有气。

“三十八军这一仗没有打好，下一仗一定要打好！”邓华插话说，“三十八军还是主力嘛，一定要重振军威。”

“什么主力？”彭德怀不屑一顾地说，“主力个鸟！”

梁兴初受不住了，两腿微微发抖，嘴角不停地抽搐：“不要骂人嘛！” 坐在梁兴初身后的丁甘如，一直扯他的衣襟，让他不要火上添油。

果然，彭德怀一见梁兴初不服，顿时雷霆大发。“不要骂？你梁兴初没有打好，老子就是骂你！你延误战机，按律当斩！骂你算是客气喽，我彭德怀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

梁兴初低下头，再不敢吭气了。彭德怀骂过一阵，火气也渐渐退了。他说，“命令就是命令，军令如山倒，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是我们的军风， 也是我军的光荣传统，必须发扬光大！”

“下次战役马上就要开始，我们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办法，把敌人引到清川江以北的山地，引入我军的包围圈，然后穿插分割，运动歼敌。这个方案，毛主席已经批准。”随后，彭德怀向大家介绍了敌情，并对下一次战役作了部署。

当前“联合国军”和南朝鲜军队总兵力共 267000 人，包括 17 个师、3 个旅、7 个团、1 个营。其中美军 7 个师，2 个团，共 131200 人，英军两个旅，计 17000 人，南朝鲜军队 10 个师，1 个团，计 108000 人。此外，有土

耳其 1 个旅，泰国、澳大利亚、菲律宾、波多黎各 1 个团，加拿大 1 个大队，

共计 11450 人。

敌人兵力分布在西线共 8 个师，1 个旅，1 个团，计 105200 人。内美军4 个师，1 个团，计 63200 人；英军 1 个旅，5000 人；伪军 4 个师，37000 人。从现在情况看，美军第二师、二十四师、骑兵一师、英二十七旅及南朝鲜第一师是在价川、军隅里以西、清川江两岸地区；美二十五师已抵平壤南， 亦可能向前靠拢；南朝鲜第六、七、八师则在德川以南，孟山、北仓地区。

在东线，美、李军共 5 个师又 1 个团，计 88500 人。内美军 3 个师，63000

人；南朝鲜 2 个师，24000 人。另有波多黎各团 1500 人。这些部队大都部署在云山以北，德川、孟山以西的地区。

“根据以上情况看，敌人气焰未打下去，还是要进攻的。”彭德怀说， “如我们与其对峙，就不能得到休息整训。加之在狭小地区内，集聚了志愿军和人民军几十万人，当地人民是吃不消的。因此，我们在今年还必须再打一仗，将战场推到平壤、元山地区，再消灭敌人至少六七个团，使敌人由进攻转入防御，以便我军将来大举反攻。”

“下一步作战，我们仍采取内线作战，诱敌深入，各个击破歼灭敌人。”

彭德怀说，“这样的好处很多。第一，运输线短，减少补给困难。第二，地形熟悉，敌情明了。第三，敌人兵力相对分散，有利我各个歼灭。第四，敌后交通线易受我袭击，我们准备诱敌至大棺洞、温井、妙香山、平南镇一线， 让敌人进来。敌人现在也正调整力量准备进攻，我们让他进来，反动舆论会有几天嚣张的，这没关系。只要我们能打胜仗，即可一扫而光。”

“如果敌人不进来，我们就只有打出去。”彭德怀说，“打出去有两个办法：一是围点打援，调动敌人，准备包围永兴附近美第三师一个团，让敌人来增援，从运动中来歼灭敌人；二是集中三十八军、四十二军从德川打出去，直插顺川、肃川，如力量不够，再把四十军调过去。总之，必须集中兵力作战。东战场则完全由九兵团负责，首先求得歼灭美陆战一师两个团。” “此役如能消灭美伪军二至三个整师，则朝鲜战局将起变化。”彭德怀

司令员希望各军将敌我兵力大小、优缺点及当前形势与任务，深入传达到全体军人，使每个战士都能了解，充分发挥每个人的积极性。

彭德怀最后强调说：“我们参加朝鲜人民解放战争，是国际主义的战士， 是毛泽东的战士。我们的血流在朝鲜是为了保卫祖国，保卫世界和平，是永远光荣的。我们为人民的解放事业奋斗是伟大的，是永垂不朽的。”

彭德怀讲完之后，参谋长解方和政治部主任杜平，又分别对战役的部署和政治工作作了发言。解方要求全军认真贯彻落实彭总的指示，打好下一仗。他说：“第一次战役我们歼敌不多，故而实力没有全部暴露给敌人，而且我们在飞虎山一线且战且退，给敌人造成错觉，让他认为我军兵力不多，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这样他们就会放着胆子来进攻，给我们提供运动歼敌的好机会。”

杜平要求各个部队进一步加强政治思想工作，把彭总的战略意图、要求传达给全军指战员。他说，下一仗我们一定要打出国威，打出军威，争取歼灭更多的敌人，为日后大反攻打下有力的基础。

散会后，梁兴初和刘西元回到住处，闷闷不乐，二人收拾东西，准备立即赶回军里。梁兴初说：“骂我梁兴初可以，小瞧三十八军，说实话，我不服！”

“算啦，算啦！”刘西元劝道，“彭总不是表扬咱们飞虎山打得不错嘛！ 下一仗咱们接受教训。”

“行啊，骑着毛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梁兴初坐在床上，一拍大腿， “我要不打出三十八军的威风来，我梁兴初就辞职！”

欲知下次战役的进展情况，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