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京师同文馆开馆和广方言馆的创办
适应形势需要而设立的学习外国语言文字的学馆,首推北京的京师同文馆,继之而设的是上海广方言馆和广州方言馆。现从京师同文馆谈起。
京师同文馆是在原俄文馆基础上扩建起来的。旧设的俄文馆并未取得多少成效,奕等人认为,俄文学馆久已“视为具文,未能通晓”俄语,对此除加以整顿而外,应改设同文馆,增加英、法语言文字专业,这是因为英法交涉事繁,急需通晓英、法语言之人的缘故。原来的俄文馆人数为 24 名,改设同文馆后仍不逾此数。这就是说学俄文者减少,以便将名额让给学英、法文者。英法文教习本拟在上海、广州两地聘请,饬令该两处地方官“各派二人来京差委”,并令他们“携带各国书籍来京”③,但广东方面“称无人可派, 上海虽有其人,而艺不甚精,价则过巨,未便饬令前来。”①于是聘请威妥玛推荐的兼通汉文的英人包尔腾为英语教习。随即于同治元年五月(1862 年 6 月)开馆②。次年春,由法国哥士耆推荐司默灵为法文教习。由于司默灵是传教士,总理衙门初不谓然,嗣见司默灵“尚无传教士习气,因与切实言定, 若到同文馆,断不准其传教,一涉此弊,立即辞回。”可见清政府对于传教士是很警惕的。至于俄文教习,由俄使巴留捷克推荐的向充俄馆翻译的柏林担任。英、法、俄各文馆均设汉文教习:英文馆汉文教习为徐树琳,俄文馆为八旗教习杨亦铭,法文馆为张旭升,他们于 1863 午陆续到任。洋文教习与
汉文教习薪金悬殊极大,洋教习年薪库平银 1000 两,汉教习月给 8 两,年共
96 两,相距 10 倍以上。这是因为“外国教习非厚给薪水无人愿来充当。”③ 这在迫切需要外语人才的情况下,是应该允许的。同文馆的学生来源,是在八旗中挑选天资聪慧年在 13~14 岁以下者 4—5 人。当时实际挑取的人数是20 名,“除已传十名外,记名人数无多,将来传补将次完竣,应由八旗满、蒙、汉闲散内,择其资质聪慧,现习清文、年在十五上下者,每旗各保送二、三名”,“酌量录取,挨次传补。”④说明清王朝在培养新式洋务人才中,注重在满州贵族亲信中挑选,从这一事实可看出清政府对洋务事业的重视了。然而,在改革开放起步的 19 世纪下半期,在汉族洋务官僚握有实力的情况下,满族贵族垄断新式人才的培养的企图,只能成为泡影。它首先被李鸿章打破了。
与京师同文馆设立的同时,江苏巡抚李鸿章亦奏请在上海设立类似的学馆,清廷也命令广东设语言文字学馆说:“总莲衙门固为通商纲领,而中外交涉事件,则广东、上海为总汇之所”。饬广州将军库克吉泰、两广总督晏端书仿照办理。并郑重强调:“此事为当今要务,⋯⋯务当实心办理,不得视为具文。”又进一步指明具体办学方针说:选“资质聪慧,年在十四岁内外,或年在二十左右而清、汉文字业能通晓,质地尚可造就者,一并拣选。延聘西人教习,兼聘内地品学兼优之举贡生员,课以经史大义,俾得通知古今,并令仍习清语;厚给廪饩,时加考查。倘一、二年后学有成效,即调京
③ 左宗棠《上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 9,页 59。
① 以上引文均见咸丰十年十二月初三日奕等奏,咸丰朝《筹办夷务始末》卷 71,页 24。
② 同治元年七月二十五日奕等奏,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卷 8,页 30。
③ 奕于同治五年十一月初五日奏折中说,是七月间设立同文馆,见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卷 46,页 3。
④ 以上引文见同治二年三月十九日奕等奏,《洋务运动》(二),第 13—14 页。
考试,授以官职,俾有上进之阶。”①此上谕的内容比之京师同文馆:(1) 年龄放宽到 20 岁左右;(2)强调继续学习清文的必要性;(3)明确了洋文学有成效保证“授以官职”,以示鼓励。
从“中外交涉事件则广东、上海为总汇之所”一语看,清政府在某种意义上更着重沪、粤两地的方言馆。这一点李鸿章在筹办之初就讲得很清楚, 他说:学习外国语言文字,“行之他处,犹一齐人傅之之说也;行之上海、广东,更置之庄岳之间之说也。”在洋人、买办荟萃的上海、广州办外语学馆,远比北京及其他地方条件有利是明显的;其次,单靠京师同文馆的学员来兼顾沪、粤两地的中外交涉事件是有困难的。故李鸿章说:既然广东、上海两口的交涉事件转多于总理衙门,“势不能以八旗学生兼顾。惟多途以取之,随地以求之,则习其语言文字者必多;人数既多,人才斯出”②。这些意见是正确的。也可看出李鸿章想打破清廷对新型人才培养的垄断权,这是完全必要的。
非但如此,李鸿章已认识到培养外语人才除为中外交涉之外,还为引进科学技术知识创造条件。他在筹办广方言馆之初即强调这方面的作用说。
“彼西人所擅长者,推算之学,格物之理,制器尚象之法,无不专精务实,泐有成书。经译者十才一二。必能尽阅其未译之书,方可探赜索隐,由粗显而入精微。我中华智巧聪明,岂出西人之下!果有精熟西文者转相传习,一切轮船火器等巧技,当可由渐通晓,
于中国自强之道似有稗助。”②从李鸿章这段话看,识见远超出奕等人之
上。其一,把学外语与阅读和翻译西方科学技术书籍联系起来;其二,把学外文、科技与“自强之道”联系了起来。这种见解出自 1863 年春间,据我所看到的同类意见,还没有比李氏早的。这也许是由于他处于“庄岳之间”的上海,而又正在身体力行地实地办近代军用工业,因而较早体会到学习外语和引进科学技术的必要性、迫切感的缘故。
李鸿章办上海广方言馆在选取学生上还有与同文馆不同的地方。其表现:一、“选近郡年十四以下、资禀颖悟、根器端静之文童”入馆学习。这里强调“近郡”,就打破了从八旗子弟中选取的规矩;二、“其候补佐贰佐杂等官有年少聪慧愿入馆学习者,呈明由同乡官出具品行端方切结,送局一体教习,藉资照料,学成后亦酌给升途,以示鼓励。”①小官可以入馆学外语科技,这也是一个创举。这应认为是奕等于 1866 年请添设天文、算学馆招收五品以下官员入馆学习的措施的先声。
上海广方言馆于 1863 年 3 月开馆,冯桂芬为之拟订章程 12 则,招正附课学生各 40 名,4 年毕业。聘傅兰雅、林乐知、金楷理为西文教习;华文教习则有徐雪村、华若汀诸人。王韬记其事云:广方言馆“延西士之学问充裕者为之教习,而教以西国之文字语言,兼课以算学,⋯⋯三阅月一行考核, 拔其优者充博士弟子员,或在逼商衙门司理繙译,承办洋务。⋯⋯果其才能出众,则督抚登诸荐牍,调京察验,授以官职。”②这就打破了从正途选官的惯例。广方言馆于 1870 年移附于江南制造局内书院,成为该局翻译馆的核心。
① 同治元年七月二十五日奕等奏,《洋务运动》(二),第 8—9 页。
② 同治二年二月初十日上谕,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卷 14,页 5、6。
① 上引文均见同治二年二月初十日李鸿章奏,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卷 14,页 4。
② ③同治二年二月初十日李鸿章奏,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卷 14,页 4。
继上海之后,广州方言馆于 1864 年 7 月 3 自(同治三年五月二十日)开馆。清政府派镶黄正白旗汉军协领王镇雄为提调,汉军防御谈广枬、候补县丞汤森为馆长,江西南丰县翰林院编修吴嘉善(子登)为汉文教习,聘美人谭顺为西文教习。学生数额为 20 名,在广州驻防的满汉八旗向习清书翻译子
弟中,拣选资质聪慧年在 20 左右者 16 人,另择汉人世家子弟才堪造就者 4 人。此外,“如有清白安分之人,自愿入馆附学,亦准公正官绅保送入馆, 一律训习”,这种“附学”者,限定 10 名①。以上说明广州方言馆在选学生上,没有上海馆广泛,是仍以八旗子弟为主的。
1879 年,“因遣使各国及办理公事急需法文,而布国交涉事件近亦不
少”,因添设法、德二国文字学馆,在原 20 名英文学生中,“择其学有成效者十名分拨法、布二馆,每馆另挑质性聪颖兼晓清、汉文义者五名”,“三馆俱以十名为额。”合共 30 名。每馆可招收附学生各 5 名。除原英文馆 10 名学生学法、德文的同时仍须定期复习英文外,其他学生只须专习一种文字
②。这个教学原则还是对的。但比之上海广方言馆在学习语言文字之外必须学
习算学等科学知识来说,就显得不足了。
广州方言馆的教习、学生待遇,都优厚于京师同文馆,汉文教习年薪 480
两,另给纸张笔墨书籍等项银每月 4 两,饭食日给 120 文;洋文教习年薪 1200
两,另给纸张笔墨银每月 16 两。学生每月各给 3 两膏火银,另有桨赏银等补贴。
京外同文馆除上海、广东外,东北珲春于 1887 年 3 月 25 日(光绪十三年三月初一日)设立“繙译俄文书院”。此为“因地制宜,诚为当务之亟” 之举。因“珲春、宁古塔、三姓三城,与俄界接垠,交涉事繁,各城当差人员,于俄请、俄文未能熟悉,每遇往来照会,多有隔阂误会。”③故必须设立“繙译俄文书院”。
其他如台湾于 1887 年也设立了西学馆和另一些地方设立类似的学习语言文字学馆。那些学馆大多是以学习西方先进科学技术兼习外国语言的学堂,与同文馆性质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