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中国古代的击球运动,一般认为源于波斯,唐朝时经西域传入中国,并风行全国。作为唐朝地方政权的渤海国较早盛行击球运动,契丹人的击球运动可能来自渤海。

据日本史书记载,嵯蛾天皇弘仁十三年(822 年)正月,“渤海国使臣王文矩等打球,天皇有观打球诗”,其诗云:“芳草烟景早朝晴,使客乘时出前庭。回仗飞空疑初月,奔球转地似流星。⋯⋯”

契丹人辖底是辽建国前的肃祖孙夷离堇怗刺之子,曾自立为夷离堇,与于越耶律释鲁同知国政。“及释鲁遇害,辖底惧人图已,挈其二子迭里特、朔刮奔渤海,伪为失明。后因球马之会,与二子夺良马奔归国”(《辽史·耶律辖底传》)。这说明契丹人击球运动早在辽建国前既已有之,渤海政权虽然后来被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天显元年(926 年)攻灭,但辽却承袭了渤海国的击球活动。据《辽史》卷六十八《游幸表》记载,辽穆宗应历六年(956 年),辽圣宗统和三年(985 年)、七年(989 年)、十四年(996 年),辽兴宗重熙五年(1036 年)至二十三年(1054 年)几乎都有击鞠活动,有时一年内多次。

宋人也有契丹人击球记载。孔平仲《谈苑》提到:张安道言,尝使辽, 方燕见,戎主在廷下打球,安道见其缨绂诸物鲜明有异,知其为戎主也。不敢显言,但再三咨其艺之精耳(转引自《辽史纪事本末》卷 29)。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云,宝元二年(辽兴宗重熙八年, 1039 年)八月,宋兵部郎中聂冠卿使辽,见辽主“因自击球纵饮,命冠卿赋诗,礼遇特厚”。

就契丹人击球技艺在上述马得臣上书圣宗时已提到“跃马挥杖,纵横驰骛”,可见击球是在马上进行的,即溶马术、击球于一体,也可称打马球。

《金史·礼志八》曾提到“行射柳、击球之戏,亦辽俗也,金因尚之。”其具体比赛情景是:“已而击球,各乘所常习马,持鞠杖。杖长数尺,其端如偃月。分其众为两队,共争击一球。先于球场南立双桓,置板,下开一孔为门,而加网为囊,能夺得鞠入网囊者为胜。或曰:‘两端对立二门,互相排击,各以出门为胜。’球状小如拳,以轻韧木枵其中而朱之。皆所以习跷捷也”。可以看到,击球比赛是在球场两边立两根柱子,柱间置板,板下开一孔,球门后有网囊。球为木制,如拳头大小;比赛时选手各乘马手拿弯月形顶球杖,争击球进入对方球门为胜。

辽朝在许多城市建有球场。据《辽史·地理志四》载,辽南京析津府(今北京市)“球场在城南”。辽朝契丹人有不少擅长击球者,而且是达官贵族。如天祚帝第二子耶律雅里“好击鞠”(《辽史·天祚帝纪四》);撒八,“善球马,马驰射”(《辽史·撒八传》);萧乐音奴,“善骑射击鞠”(《辽史·萧乐音奴传》);耶律塔不也,“以善击鞠,幸於上,凡驰骋,鞠不离杖”(《辽史·耶律塔不也传》);古迭,膂力过人,善击鞠”(《辽史·古迭传》)。

辽圣宗击鞠无度,谏议大夫、知宣徽院事马得臣上书谏曰:“今陛下以球马为乐,愚臣思之,有不宜者三,故不避斧钺言之。窃以君臣同戏,不免分争,君得臣愧,彼负此喜,一不宜。躍马挥杖,纵横驰骋,不顾上下之分, 争先取胜,失人臣礼,二不宜。轻万乘之尊,图一时之乐,万一有衔勒之失, 其如社稷、太后何?三不宜。”(《辽史·马得臣传》)

当时辽代马球的形制很象唐、宋以来中原盛行的马球。如鞠杖也是“杖长数尺,其端如偃月”,马球也是“球状小如拳,以轻韧木枵其中而朱之, 皆所以习跷捷也。”也有“两端对立二门,互相排击,各以出门为胜”的两个球门的马球。这些史料都说明辽代马球很可能是向宋朝和北汉国等中原农业区的汉族学习来的。

除此,辽国另外还有“置板,下开一孔为门,而加网为囊”,“分其众为两队,共争击一球”,“能夺得鞠击入网囊者为胜”的一个球门的马球, 其渊源不得而知。

辽代统治者自己重马球,但也有禁止其他被统治民族打马球的历史记载。如:“肖孝忠⋯⋯重熙 7 年为东京(今辽阳)留守。时禁渤海人击球, 孝忠说,东京最为重镇,无纵禽之地。苟非球马,何以习武?且天子以四海为家,何分彼此,宜弛其禁。辽兴宗从之”。

金国的马球是向辽国学习来的。“击球之戏,亦辽俗也,金因尚之”。端午节国主在行“拜天”礼后,举纳射礼和马球比赛,这就是继承辽国的风俗。

既是继承辽俗,因此金代初年就有马球的游戏和比赛,帝王、贵族,甚至庶民多有好之者。史料记载,在金国无帅粘罕(完颜宗翰)率兵围汴梁城时,还在军中举行马球比赛。后来金大定天会 5 年(北宋靖康 2 年,1127 年), 他与副元帅斡离不(完颜宗望)俘虏宋朝徽、钦二宗北归,途经真定府(今河北正定),还打马球并让宋徽宗观看,“自二太子(斡离不)以下皆入球场”,打完球还让宋徽宗赋打球诗一首。后来,就是这个“斡离不”因打马球中暑,用冷水擦身得伤寒病而死。

金代皇帝也多喜爱打马球。金大定 8 年(1168 年),世宗完颜雍在常武殿打球。马贵中阻谏,完颜雍说:“祖宗以武定天下,岂以承平遽忘之耶! 皇统尝罢此事,当时之人皆以为非,朕所亲见,故示天下以习武耳。”金宣宗兴定 4 年(1220 年)也“诏军官许月击鞠 3 次,以习武事”。可见金代统治者在开始也是为了练兵习武而打马球的,后来却向着游戏娱乐转化了。

金代也曾把击球列为策论进士的考试科目,于章宗泰和 7 年(1207 年) 下令免除。

而章宗完颜璟即位之初,父丧未葬,便“击鞠于西苑”,受到大臣的阻谏。金宣宗也经常击鞠于临武殿。而到金代最后一个皇帝哀宗完颜守绪时, 大臣撒合辇和赤盏尉忻因常教哀宗打马球就受到哀宗母后的警告。赤盏尉忻甚至被威胁说:“上之骑鞠举乐,皆汝教之,再犯必杖汝。”

辽金之击球活动又直接影响到元、清两代。南宋赵珙《蒙鞑备录·燕聚燕乐》记载:“如彼(蒙古)击鞠,止是二十来骑,不多用马者,恶其哄闹也。击罢,遣人来请,我使人至彼,⋯⋯国王乃曰:‘你来我国中,便是一家人,凡有宴聚打球,或打国出猎,你便来同戏,如何又要人来请唤?’” 可见蒙古人的击球活动,多在宴聚之时进行。又《析津志》记载元代击球风俗:每逢五月五日、九月九日,太子、诸王以及怯薛(禁卫军)中能击球者, 在西华门内广场上行击球之戏。先以一马前驰,将用皮革缝制的马球掷地上, 然后群马奔腾,争相击球。马走如飞,将球打入球门者为胜。明朱有燉《元宫词一百首》中也有“王孙王子值三春,火赤(元宫廷待卫)相随出内闉, 射柳击球东苑里,流星骏马蹴红尘”之句。可见蒙元击球亦非常兴盛,与辽、金击球一脉相承。

清时击球虽不如元时兴盛,然于正月十九日,俗谓之“燕九节”时,京城仍有击球活动。康熙癸酉(169)宣城袁启旭纂刻“燕九竹枝词”中有数首提及击球。袁启旭诗:“谁家儿郎绝纤妙,马上探丸花里笑”。郭景祁诗: “长春宫前绣阡陌,结队成行散星奕。金丸缘帻富平侯,击球走马幽凉客。” 王位坤诗:“笙歌队里击球社,珠箔丛中走马场。”可见“燕九节”击球是清代风俗之一。而此时中原地区已不见击球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