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护国战争中(下)

3 月中旬的一天,朱德被召去大洲驿参加军事会议。在这里,他见到了从叙府调来的新任第一支队长金汉鼎(接替邓泰中职)。两人相对无言,都为目前的战局感到忧虑。这种忧虑倒不是因为北洋军力量的如何强大,而是由于护国军弹药不足,无法摧毁敌军的防线。

会议室的气氛异常凝重,与会者静静聆听着蔡锷的讲话:“⋯⋯目前局势十分严重,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后援何时能到,尚无期日,所以,此役关系重大。短兵相接勇者胜,唯有取胜,方能完成护国讨袁之重任。”蔡锷强作精神,拖着嘶哑的嗓音说着。随后,总参谋长罗佩金开始向与会者布置任务:顾品珍梯团攻击敌军右翼阵地,而后绕敌军后方向纳溪城进攻;何海清支队向敌中部阵地正面佯攻,朱德支队、金汉鼎支队担任主攻,向敌中部阵地左右两翼迂回侧击;川军张煦支队向兰田坝进攻,阻击泸州方面渡江支援;川军廖月江支队位于朱、张支队之间,协同进攻。余部作为预备队待机行动。总攻时间为 17 日拂晓。

会议开过,大家各自散去。朱德望着蔡锷那苍白、疲倦的面容,深为蔡的身体担忧,所以关心地提请蔡要保重身体,尽早治疗。蔡锷却问起朱德这两年是如何度过的。朱德在谈及这两年的情况时,深情地告诉蔡锷,他始终没有忘记先生的教诲,常常把《曾胡治兵语录》等兵书带在身边,注重在实战中加以应用。

话别时,蔡锷再次向朱德提及这次反攻的重要性,特别嘱咐他要与金汉鼎支队相互配合,尽快攻克朝阳观和棉花坡。

战前,营地的气氛是紧张的。官兵们十分清楚此役的重要,倘若失利, 后果将不堪设想。

3 月下日凌晨,总攻开始。护国军从大洲驿一线向纳溪一线的守敌展开了反击。

经过数日激战,朱德率领的第三支队不断突破敌军防线,相继攻克三块石、龙车山、观音榜等处,直抵兰田坝附近的南寿山下。

在作战中,由于敌强我弱的态势,朱德很注重战术的运用,经常以少数兵力吸引敌军主力,而以主力攻击敌之侧背,使敌军防不胜防。同时,他的部队还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支援。他后来回忆说:“在这次推翻帝制的战争里, 我们第一次在农民中展开群众工作”,“在哥老会领导下,农民武装起来, 攻击敌军运输,他们把粮食和弹药转运给我们。”①有一次,牧童们跑来向朱德报告说,他们知道敌军的炮兵阵地在什么地方。朱德便派一突击队随牧童迂回至敌炮兵阵地附近隐蔽起来,约定放火为号。当战斗激烈进行时,突击队出其不意向敌炮兵阵地猛攻,而后放起火来。朱德见浓烟升腾,知道奇袭成功,随即命令部队发起冲锋。顿时,号角声、喊杀声震撼着山野。敌军腹背受攻,又遭到三支队炮火的猛烈射击,阵脚大乱,夺路溃逃。②

从 17 日到 23 日的 7 天里,护国军在绵延百余里的战线上,重创北洋军, “毙伤敌军共九百多人(俘虏不算)、缴获大炮七门、机枪九挺、步枪九百余支、炮弹二百多发、子弹十三万余发。”

① 《伟大的道路》,三联书店 1979 年版,第 133 页。

② ③金汉鼎:《护国军入川与北军作战经过》,《护国讨袁亲历记》,文史资料出版社 1985 版,第 74 页。

就在护国军取得节节胜利之际,深居北京中南海的袁世凯,已落到众叛亲离的境地。帝国主义列强的压力,冯国璋称病告假,张勋的要挟,广西耀武上将军陆荣廷宣布独立,使袁世凯忧虑重重,不得不低眉笑颜恳请徐、段再次“出山”。然而,他的一切努力为时已晚,众将臣即使答应了他的要求, 也是阳奉阴违,不再死心塌地为他卖命了。在这种内外交困的形势下,袁世凯被迫于 3 月 22 日宣布取消帝制。

这时,督军四川的陈宦、曹锟、张敬尧在护国军的打击下,失魂落魄, 寝食不安,先后致信蔡锷,要求停战议和。

3 月 29 日,蔡锷来到前线巡视,看到部队久战疲乏,后方仍未按时增援, 而战线太长,反攻也有困难,因此接受了停战的建议。随即派刘云峰赴泸州与张敬尧谈判。双方签约,自 31 日始,停战 1 个星期。4 月 7 日,期限满后,

又续停 1 个月。停战期间,陕西陈树藩、四川陈宦、湖南汤芗铭等先后宣布独立。特别是陈、汤的倒戈,使袁世凯感到众叛亲离,难以再继续他的统治了。6 月 6 日,袁世凯于忧愤中一命归天。在四川的张敬尧见大势已去,即率部撤出泸州。

11 日,第三支队因作战有功,受到总司令部的嘉奖,获得首先进入泸州的荣誉。

纳溪战役历时 45 天(自 2 月 6 日至 3 月 23 日),护国军给予北洋军以沉重的打击,对推翻帝制、再造共和立下巨大的功绩。朱德认为:“护国军这一次战役,它所负有的重要意义是不亚于辛亥革命的。”①朱德在谈到这次战役的情况时说:“护国军凭着人民的拥护,巧妙地利用山地作战,结果能以少胜多,打了许多胜仗。”②但是,“我的部队损失也很大,第十团(第三支队)不得不补充三次。滇军至今还赫赫有名,就是在这次战役中得来的。”

然而,几个月后,一件令他悲痛的事情发生了。

这年 7 月,蔡锷赴成都就任四川督军兼省长。8 月,因喉疾恶化,告假赴日本治疗。当他途经泸州时,在这里停留了数日。

几天里,朱德伴守在蔡锷的病床前,悉心照料着他所敬佩的恩师。尽管他知道蔡锷已是膏盲痼疾,性命难保。但是,他还是企望能通过他的照料, 使蔡锷的病情好转。当载着蔡锷的江轮缓缓驶离泸州码头时,他的心情异常的沉重⋯⋯

11 月间,噩耗从东瀛传来。蔡锷终于一病不起,在日本福冈大学医院病

逝,时年 34 岁。

朱德得知蔡锷病逝的消息,禁不住失声痛哭,悲哀之际,他写了一副挽联,以寄托对蔡锷的思念。挽联写道:

勋业震寰区,痛者番向沧海招魂,满地魑魅迹踪,收拾河山谁与问? 精灵随日月,倘此去查幽冥宋案,全民心情盼释,分清功罪太难言。① 蔡锷的病逝,使他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他长时间地陷入悲痛之中。

① 《朱德自传》。

② 《朱德选集》,人民出版社 1983 年版,第 383 页。

③ 《伟大的道路》,三联书店 1979 年版,第 135 页。

① 陶体贵:《沛云堂立雪杂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