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然的凝固与消失第一节 机械自然观的形成中世纪的唯名论
中世纪经院哲学的一大特点是唯实论和唯名论的争论。唯实论肯定上帝和共相的实在性,否认可感事物与个体的实在性,但它更多地具有柏拉图主义的倾向。就此而言它也有自身独特的意义。在托马斯·阿奎那那里,实在论又肯定了可感物和个体的实在性,不过柏拉图主义的倾向又减少了。可以把托马斯视为从实在论向唯名论的过渡。
当然,从时间上来说,唯名论在托马斯之前就已存在了。我们在前文简单提及的罗塞林和阿拉伯尔就是早期代表。罗吉尔·培根、邓斯·司各脱和威廉·奥卡姆是晚期代表人物。
罗吉尔·培根(1214—1294)深为亚里士多德对自然物的研究所激动, 说只有亚里士多德及其信徒才可被你为哲学家。但对于自然事件,亚里士多德远没有研究透,因而需要继续亚里士多德开创的事业。这就需要充分重视实验,进行更多地经验研究,其中炼金术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领域。这又导致了他对托马斯的攻击,说托马斯是不学无术的小丑。经院哲学家开始了对经院哲学的批判,因而也是经院哲学衰落的先声。
托马斯们争论不休的问题在实验中可以很容易地解决。通过实验和经验,就能获得对事物的充分认识。
因为自然不是普遍的形式,所有的共相都是许多事物的相似之点,因而不是实在的。只有个别事物才是实在的。自然由千差万别的个别事物构成, 一般的自然不是实在的。自然不产生一般的马,而是产生这匹黑马、那匹白马等个别的马。
罗吉尔·培根不是纯粹的哲学家,他的自然哲学与科学更接近。虽然在这里还没有形成系统的近代科学自然观,但却为此迈出了最初的一步。当然, 亚里士多德的自然哲学也比较接近科学,但亚里士多德毕竟能够把自然哲学与形而上学联系起来。培根就没有做到这一步。
邓斯·司各脱(1270—1308)继续对托马斯的争论,认为存在与本质没有区别,一物区别于另一物的必定是形式而不是质料,两个个别事物间永远有区别,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质。这显然是一种彻底的唯名论。据此来说, 自然只能是一个由千万种不同的个体组成的集合式的名词,自然根本就没有普遍的本质或形式。
威廉·奥卡姆(1300—1349)是最为彻底的唯名论者。“奥卡姆的剃刀” 使奥卡姆享有盛名,这“剃刀”说的是,“能以较少者完成的事物若以较多者去做即是徒劳”。也就是说,在讨论问题时,要尽可能的不要假设实体的存在。
逻辑是可以独立于自然哲学的一种工具。事物是个别的,但在词语中产生了共相,逻辑只把共相作为有意义的词,一个词只是一个约定的符号,而不一定代表实在的事物。自然物的形式只是借以理解事物的东西,而不是被理解的对象。共相并不意味着实在的东西。上帝的创世固然需要共相,但这属于神学,而不属于人类的知识。人类的知识经由逻辑而获得,是后天的共
相和关于个体的知识。
这样,奥卡姆鼓励了科学的研究,否定了神学和形而上学的自然哲学。如果说在罗吉尔·培根那里还是不自觉地远离了形而上学的话;那么在奥卡姆这里,把形而上学与神学联系在一起而加以疏远,则是有意的行为。
至此,“自然”首次尝到了被遗弃的滋味,尽管还不是彻底的。自然本为自然而然的涌现,更源始他讲,自然是奥秘的揭示和掩藏,是无中生有和有归于无的生生不息。但后来被视为固定的形式或本质。这固定的形式升天而为理念或上帝,落地而为可感物的不变本性。但个体实在的确立进一步导致对一般实在的否定。对象化的自然不是“一”,而是“多”的集合,作为” 多”的集合,自然就只能由科学进行具体的分别研究,而不能由形而上学进行空泛的思辨。也许,现成化的自然在哲学上被遗弃是它自身的命运。唯名论者还只是稍有动作,彻底的动作在将来必将发生。这也从反面说明,自然在哲学上是不能被对象化的。自然作为思想中的“一”不是一个确定的对象。或者说,自然无所谓一和多,自然就是自身的生化和复归,就是石头或树木或大地或牛的忽而涌现又忽而隐匿,忽而为有又忽而为无。自然不是一个实在的一般,也不是由一个现成的仅供人认识的物组成的集合。
不过,在唯名论之后,自然首先不是进一步被遗弃,而是向凝固的形式方面进一步演化。这就是自然的数学化和机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