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鹰愁涧收白龙马

悟空护送唐僧一路西行，走着走着，来到一座悬崖边。悟空站在山崖边上往下一看，这山崖足有几十丈高，崖下是一个大水潭，旁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字：鹰愁涧。

这里景色宜人，师徒二人绕到水潭边，停下来让马喝水。突然从水潭里窜起一道白光，接着钻出一条巨龙，推波斩浪，朝唐僧扑来。唐僧惊魂失措，吓得跌坐在地上。悟空则慌忙丢下行李，背起师父就跑。那条龙赶不上他们，转身将正欲喝水的白马拖下了水。悟空把唐僧背到高处，回来想牵马拿行李，可是马却早已不见踪影。

悟空以为马被吓跑了，他跳到空中，用火眼金睛四下查看了一番，却寻不到马的踪迹。他回到唐僧身边说：“师父，我们的马可能是被那条龙吃了。”唐僧不信，说：“那龙能有多大嘴啊，能把那么大匹马带鞍辔都吃了？你再去找找看，说不定是受到惊吓，躲到山里去了。”悟空说：“我仔细找过了！我这火眼金睛，怎么会连那么大的马都看不见呢？”唐僧听了，不由伤心起来，“没有了脚力，这十万八千里路，叫为师怎么办啊？”说着，竟落下泪来。悟空忙安慰道：“师父别急，待俺老孙去找那白龙，要回咱们的马就是了！”唐僧战战兢兢地问：“你去哪里找它？万一它突然窜出来，把我也吃了，那可如何是好？”悟空心想，这唐僧也太胆小了，他强忍着怒火，说：“你又要马，又不让我去，到底想怎样？”

悟空正犹豫，忽然听见空中有人说话：“孙大圣莫急，我等是观音菩萨派来暗中保护取经人的。”悟空问：“你们是谁？报上名来！”众神说：“我们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十八位护教伽蓝^[1]，听从大圣调遣。”悟空非常高兴，安排他们看护师父，自己拿着金箍棒，来到水边，高声喊道：“孽龙出来！孽龙出来！”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悟空急了，把金箍棒变得几十丈长，伸到潭里，搅动起来，搅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一会儿，只见水面翻腾，波浪往两边一分，钻出一条白龙来，露出半个身子怒道：“什么人敢搅我的清净？”悟空提棒在手，喝骂道：“泼泥鳅，还我马来！”白龙哈哈笑道：“你的白马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有本事你就过来拿！”悟空大怒，举棒就打。那白龙也不示弱，张牙舞爪地向悟空扑来。一龙一猴就在水面上大战起来。那白龙哪里是悟空的对手，只战了一会儿，就筋骨酸软，一头钻进水里不见了。任凭悟空怎样叫骂，就是不出来。

悟空无奈，只好回去见唐僧，唐僧说：“我本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怎么连一条龙都制服不了？”被唐僧这么一激，悟空不服气地说：“你等着，等我再去跟它比试一番。”说完，又跳到潭边，使出全身力气，把一条鹰愁涧搅得天翻地覆。那龙在水底，坐卧不安，心想：真是祸不单行，刚刚摆脱了天庭的死罪，今天又撞见这么个泼魔，让我不得安宁！越想越气，咬着牙跳出来骂道：“你是哪里来的泼魔，是不是没完没了了？”悟空说：“别管我是谁，还了我的马就饶你性命。”那龙说：“马早被吞进肚里了，难道要我吐出来不成？就不还你，看你拿我怎么样！”悟空举棒就打，“那就给我的马偿命吧！”说完两人又苦斗了数个回合。那龙实在抵挡不住，又变成一条水蛇，钻进草丛不见了。

悟空气得七窍生烟，唤来土地神和山神，向他们询问这条龙的来历。山神说：“菩萨前不久寻访取经人，途中救了一条玉龙，让它在此等候取经人，不准为非作歹。它平常最多上来捉些鸟雀充饥，不知今天因为何事冲撞了大圣？”悟空将事情的经过一说，土地神说：“这鹰愁涧有千万个孔穴相通，它要是不出来，你肯定找不到它。大圣请莫着急，只要能把观音菩萨请来，保管它会现身。”

悟空正在焦急，只见远处飘来一朵祥云。悟空笑道：这下好了，观音菩萨来了！”观音落下云头，悟空上前问道：“菩萨，你怎么总是变着法儿害我？”观音绷起脸说：“大胆泼猴，真是不识好歹，我让唐僧救你性命，叫你得以重生，你不谢我，还倒怪起我来。”悟空说：“你既然放我出来，就让我逍遥自在多好，干嘛还送我师父一顶花帽，骗我戴在头上受苦？”观音说：“你这猴头不知天高地厚，不这样管束着你，岂不闯下祸来！再说，你不服管教，怎么能修得正果？”悟空说：“好了，好了，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俺老孙问你，既然你要让师父去西天取经，为什么又让一条孽龙把俺师父的马给吃了？他一个凡人，你叫他怎么去西天？”观音说：“这白龙本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纵火烧了殿上明珠，犯了天庭的死罪，是我亲自面见玉帝，为他求情，让他给唐僧做个脚力^[2]。你想，那凡间的马怎么能经历这千山万水呢，得要一匹龙马才行。”悟空听了觉得有理，但还是愤愤不平地说：“可他老是躲在水里不出来，可如何是好？”观音说道：“我正是来替你们师徒收降这条白龙的！”说完，走到悬崖边，向水潭里喊道：“小白龙出来！”

那白龙听到观音菩萨的声音，立刻跃出水来现了人形，跪在地上说：“小白龙参见菩萨！”

观音对他说：“我让你在此等候取经人，你怎么反而吃了人家的白马？”

小白龙说：“小人在这里久等，可一直没有取经人的消息。”

观音指着孙悟空说：“这就是取经人的大徒弟——孙悟空。”

小白龙看了悟空一眼，对菩萨说：“他是我的死对头，我昨天肚子饿，吃了他的马，他就一直在外面叫骂，他功夫了得，我打不过他，只能躲在水底。他这泼猴，怎么看怎么不像取经人。”

悟空急了，说：“你又没问我姓甚名谁，我怎么会说？”

正在这时，唐僧闻声寻了过来。观音笑着对小白龙说道：“这就是我让你等的取经人。还不快拜见你的师父和师兄！”

小白龙一听，赶忙跪下说：“徒儿拜见师父，请师父恕罪！”唐僧忙上前把他扶起。

观音说：“小白龙，你师父如今没有了脚力，你将功补过，变成一匹白马，一路驮着他上路吧！功成后，还你个金身正果，你看怎样？”

小白龙说：“愿听菩萨调遣！”

观音说：“好！你且趴下！”

小白龙趴在地上，观音从玉净瓶中取出一条柳枝，在他身上洒了几滴甘露^[3]，叫一声“变”，那小白龙立刻化为一匹白马，神骏异常。

悟空见了，拍手叫道：“菩萨好手段，不愧是一匹龙马！”

观音向三人叮嘱几句后，转身要回南海。悟空突然拉住菩萨说：“菩萨，我不想去西天取经了，这一路崎岖艰险，又如此多灾多难，保护一个凡僧，什么时候才能到西方啊？恐怕连俺老孙的性命都难保呢，还谈什么正果？不去了！不去了！”

观音又绷起脸说：“你刚刚恢复自由之身，怎么就如此懒惰？如果真到了性命攸关之时，我让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必要时我也会亲自来救你的。你过来，我再赐你一件宝物。”说完，观音从柳枝上取下三片柳叶，放在他脑后。悟空问：“菩萨，这是什么东西？”

观音说：“这是三根救命毫毛，危难时可以助你脱险！”

悟空欢喜地谢过观音，扶唐僧上了白龙马，继续西去。

人物谱

小白龙

西海龙王敖闰三太子，因纵火烧了殿上玉帝赐的明珠，触犯天条，被观音救下，保唐僧西天取经。于蛇盘山等待时误吃唐僧白马，后经观音点化，化白龙马供唐僧坐骑，历经艰辛，修得正果，升为“八部天龙”。

[1][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十八位护教伽蓝]道教传说中的护法神将。

[2][脚力]指代步的牲口。

[3][甘露]代指甘蕉花苞中的甜味汁液。佛教用语，意为不死永生。喻佛法、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