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大闹盘丝洞

转眼残冬已过，又见一年春光明媚，一路柳青草繁，景色秀丽。唐僧师徒四人行了多日，终于见到前面有户人家。唐僧便下了马说：“徒弟们，前面有处人家，不如去那里化些斋来吧。”悟空正要去化斋，却被唐僧拦住说：“今日天气好，我们离那村庄路途也不远，与那荒山野地不同，这回就让为师自己去吧。”徒弟三人劝了多时，唐僧也不听。最后沙僧无奈地说：“干脆就让师父去吧，若是惹恼了他，就算是大师兄化来了斋，他也不吃啊。”八戒只好将钵盂递给了唐僧，唐僧接过钵盂后，便向那庄院走去。

唐僧走到门前一看，那院中只有四名女子在做针线活儿，却无半个男人。他便站在门外踌躇了多时，暗忖道：我若是化不来斋饭，也惹徒弟们笑我。无可奈何之下就又走近了几步，只见院里的茅屋前面有座香木亭子，又有三个女子正在踢球玩耍。他整了整袈裟，在门外说道：“女菩萨，贫僧来化些斋吃。”那七个女子闻到人声，便欢欢喜喜地迎出门来，说：“长老，失迎了，请里面坐。”唐僧便向众人施了个礼，然后随几位女子走过香木亭，又穿过茅屋，然而后面却不是房屋，只见石壁上有一洞窟。那女子推开了石门，只见里面尽是些石桌石凳，整个房间冷飕飕、阴森森的。唐僧无所顾忌地走进去，却暗自心惊，生怕有凶险。那为首的女子问道：“长老从何地而来？”唐僧便说从东土大唐而来。那女子便笑说：“原来是个从远处来的和尚，姊妹们，快快去办些斋饭来。”有三名女子便坐下陪着唐僧说话，另外四名女子下厨做饭。

不多时，一女子端上一盘炒面筋，加一盘煎豆腐。唐僧一闻，但觉腥气冲鼻，只好合掌说：“阿弥陀佛，贫僧向来只吃素不吃荤。”众女子笑道：“这明明是素的。”唐僧怎肯相信，起身要走。众位女子连忙阻拦，最后把唐僧按倒在地，将他一只手拦腰捆起，又把双脚捆一起，吊在梁上。唐僧懊悔不迭，只怪自己不听徒弟们的劝告，落了妖精的火坑。那些女子吊好了唐僧，又解开罗衫，露出肚皮，然后纷纷作法，从肚脐眼中冒出银丝来，不多时就把庄门给封了。

再说那边悟空正在树上眺望，忽见那庄中一片光亮，连忙跳下树来，喝道：“大事不好，师父怕是又遇到妖怪了！”八戒与沙僧顺着悟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一片如银似雪。八戒顿足道：“罢了，师父定是又遇上妖精了，我们快些去救他！”悟空却抢先说道：“不忙，你们二人先守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悟空取出金箍棒，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庄院，只见那银光闪闪的丝绳不知有多少层，穿经度纬如罗似网。再用手去按按，只觉得软绵绵，黏乎乎的。他本要举棒打下，又转了念头，心想硬的倒是容易打断，软的却不好打，一旦惊动了妖精，缠住自己，反而麻烦。于是就念动真言，拘来此处的土地神问这里是何地，又有什么妖精。那土地神磕了头说：“这岭名叫盘丝岭，岭中有洞叫盘丝洞，洞中住着七个女妖精。”悟空问：“妖精可有来头，有多大神通？”土地回答：“这个小神也不知，只知离此地正南方向三里有处温泉，名叫濯垢泉，原本是天上七仙女的浴池，自从妖精占了那泉水，仙女们便再也不来了。仙女们也不敢轻易招惹她们，可见她们确有些神通。”悟空点点头，又问：“她们占此泉水又是为了什么？”土地便说：“沐浴，一天三回，如今巳时已过，恐怕午时就会再来。”悟空便让土地回去，自己则变作一只苍蝇，落在路边的草梢上等着。

不多时，就听见一阵沙沙声响，丝绳消失了，又现出庄院来。只见柴门打开，走出了七个女子，正笑语盈盈地向正南方向走去。悟空暗忖：且先看她们如何对待师父，便飞了过去，落在最前面那女子的发髻上。后面跟随的女子说：“姐姐，等我们洗完了澡，就回来蒸了那和尚吃吧。”不到片刻，几位女子就来到了濯垢泉，只见四周围墙高耸，门楼壮观。

◆蜘蛛精老鹰

那女子开门进去，里面一池泉水正冒着热气。原来，当初天上尚有十日时，被后羿射落的九个金乌^[1]，就变作天下有名的九大温泉，这濯垢泉便是其中之一了。悟空见那池子足有五丈多宽，有十丈多长，水四尺深浅，清澈见底。那池岸处建有三间亭子，里面架有两个描金衣架，悟空又展翅落在衣架上面。几位女子脱了衣裳，将衣衫皆数搭在衣架上，扑通跳下水去，尽情玩耍。悟空暗想：我若是把棒往那水里一搅，固然能打死那些妖精，可若是传了出去，说俺老孙打死光屁股女妖精，一定会引来天下人的耻笑，不如给她来个绝后计。悟空眼珠一转，便拿定了主意，摇身变作一只老鹰，飞扑下来，将搭在衣架上的衣服又如数抓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现出了本相。

八戒远远看到后便说：“原来师父是被当铺抓去了，你看猴哥把他的衣裳都给抢了来。”悟空说：“你这呆子，这些可都是那妖精的衣裳。”八戒大惊，说：“你是怎么给她们剥下来的？”悟空就说了那些妖精正被他使绝后计，困在那濯垢泉中，如此便可趁机救下师父赶路。八戒便故意说：“师兄干事，怎么不办利索，却留个根，不如将她们尽数打死，也免了后患啊。不然，即使我们救出师父，她们回家再找了别的衣服穿上，还是会来追赶我们，岂不麻烦，你若不打，那也只好由我老猪去打了。”悟空说：“我不打，要打你去打。”八戒一听，便抖擞起精神来，大步流星地直奔濯垢泉，见那女子们正在泉中骂那偷衣服的贼鹰。八戒两眼色迷迷地说：“女菩萨，这天热，就让我这和尚也跟你们一起洗洗吧。”那些女子顿时破口大骂，八戒只作听不见，一把扔了钉耙，三两下脱了衣裳，扑通一声跳下水。女妖精们便一齐来打八戒，八戒却在水中变成一条鲇鱼，直往女妖怪们腿边游。女妖怪们抓不住他，打又打不到，不多时就累得气喘吁吁。

等八戒戏耍够了，才跳上岸来，现出本相，又将衣裳穿好，然后将钉耙高高举起，恶狠狠地向女妖怪们筑下去。女妖怪们连声求饶，说是她们虽然擒住了唐僧，却也并未杀害，也未伤他分毫，只求饶她们一命，她们就情愿贴上盘缠送他们去西天取经。八戒摇头说：“想得美，少废话，一人一耙，拿命来吧。”说完就不分好歹地打下去，直吓得女妖怪尖叫，纷纷从泉中赤条条地钻出来，一眨眼肚脐中便都咕嘟嘟冒出丝绳，漫天结了个大丝篷，将八戒给罩在下面。八戒这下慌了，抬脚想走，可地上全是丝绳，如同铺了无数道绊马索^[2]。他左一步，便绊个嘴啃泥，右一步，又来个倒栽葱，也不知道跌了多少筋斗，直摔得头晕眼花，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些女妖怪便又一个个跳出水池，跑回洞中将衣服穿好，又叫出七个干儿子来。这七个干儿子本是蜜蜂、马蜂、毒蜂、斑蝥^[3]、牛虻、抹蜡^[4]、蜻蜓。当年他们撞到了妖怪们网上，妖怪要吃他们，他们便百般哀告饶命，愿拜妖怪为母，于是妖怪便收了他们为干儿子，让他们平日里采蜜寻花孝敬她们。这回妖怪叫出了干儿子，并吩咐他们，去斗那唐僧的几个徒弟，然后引得他们去舅舅家相见。

再说那八戒被摔得昏头昏脑，直到那丝篷被妖怪们收回去，这才爬起来，哼哼唧唧地回去了。他对悟空和沙僧二人说了方才的经过，沙僧忧心道：“那妖怪们回去，定要伤害师父，我们还是快去救他吧。”于是三人又牵上马，急匆匆地跑到庄前来，却又被七个小妖挡住了去路。小妖们最高的也就二尺多长。那小妖道：“我们是这洞里七仙姑的儿子，你们欺辱了我们的母亲，竟还敢打上门来受死！”说完，那七个小妖便冲将过来，乱打一气。八戒被摔得恼了性子，便发狠举耙乱打。那些小妖们见八戒来势凶猛，便纷纷现了本相，一变十，十变百，转眼间就变成了千千万万个小妖，将天都遮黑了，嗡嗡叫着扑过来。八戒吓得乱扑乱打，却怎么也赶不走他们。只见悟空拔了一把毫毛，嚼碎了喷在空中，瞬间变出无数只黄鹰、麻鹰、黑鹰，白鹰、雕鹰、鱼鹰、鹞鹰，专降这七种虫，见一只啄一只，又用爪抓翅打，不多时，便把七小妖打尽，地上直积了尺余厚。

悟空三人又闯入洞里，只见唐僧正被吊在半空中呜咽。悟空打断了绳索，放下唐僧，问道：“那些妖怪们到哪里去了？”唐僧回答：“都跑到后面去了。”悟空三人便各持兵器，寻遍洞府，却没找到她们的踪影。师兄弟三人搀唐僧上了马，唐僧叹气道：“以后可不敢再这样自作主张了。”这时八戒说：“先等等，等俺老猪把房子筑倒，她们即使回来了，也无处安身。”悟空笑道：“何必如此麻烦？不如一把火烧了省事。”于是八戒就点了一把火，将那妖洞烧个一干二净。

师徒四人又继续走了半晌，见到一座宏伟的庵观，门楣的石板处刻有“黄花观”三个字。唐僧见是道观，便下了马，想进去参拜一番，也顺便化些斋饭吃。待师徒四人进了山门，又见二门上贴有一副对子：“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进了二门，便见正殿的门关着，又见东廊下正坐一个道士，在那丸药。唐僧便合掌说道：“这位道长，贫僧冒昧打扰了。”那道士见了唐僧四人，忙放下药，下阶迎接，然后请唐僧师徒四人进了正殿。唐僧焚香礼拜了三清，又与道长见了礼，便由道长领去了客厅，五人坐下后，道长又吩咐两个道童去操办香茶、果碟。

却说那逃走的七个女妖精也正躲在这里，这观中的道长便是她们的师兄。她们正在后殿坐着，见道童忙着端茶送果，就问道：“童儿，这观里来什么客了？”道童回答：“来了四个和尚。”女妖怪忙问：“其中是有个白白胖胖的，还有个长嘴大耳的吗？”道童说：“有的。”那女妖怪说：“那你送了茶后，给你师父递个眼色，让他过来，我们有急事要说。”道童便在送茶时向那道士递个眼色，那道士便欠身^[5]说：“各位稍坐，我去去就来。”那道士来到后殿，只见众女妖怪跪倒在他脚下说：“师兄，师妹们有话要说。”道士说：“方才你们来时，我正在丸药。这会儿又来了客人，待我招待完毕，再过来与你们慢慢说。”那些女妖怪们却着急地说：“师兄，我们就是被那几个和尚害得有家不能回，才来投奔师兄你的。”然后就把庄院被烧的事一五一十地细说一遍。那道士一听，得知那白胖和尚便是唐僧，这些师妹们又受了那长嘴大耳猪八戒的侮辱，顿时火冒三丈，立即取出一包收藏已久的毒药来，说：“这药本是用百鸟粪炼制的，千斤才能熬一勺，一勺要炼三分，还要炒、煅^[6]、熏之后，才能炼制成功，有道是价比黄金还贵。凡人只要吃上一厘，入腹就死。神仙若用上三厘，也会立马气绝。这些和尚，恐怕有些道行，须得三厘方可。”然后取过戥子^[7]，称出了一分二厘来，又拿来十二个红枣，每个都掐破了皮儿，塞上一厘，分放在四个茶盅里，然后又把两个黑枣放进一个茶盅，吩咐道：“我且去问问他们，不是唐僧便罢了。若真的是唐僧，就叫唤进茶，你们便让童儿把这茶端去。”

那道士换了一身衣服，又来到厅中，说：“刚刚去吩咐童儿安排素斋去了，长老们稍等片刻。”唐僧连连称谢，那道士又问唐僧来历，唐僧便如实说了。只见道士喜形于色地说：“长老原来是东土活佛，小道失敬失敬。童儿，快去换茶来。”不多时，童儿端来五盅果茶。那道士先递给唐僧一盅，又见八戒生得个儿大，就当成了大徒弟，依次递过去，直到第四盅才给悟空。悟空眼尖，一眼看出道士的盅里是黑枣儿，就笑嘻嘻地说：“道长，不如我跟你换一下茶盅。”道士连连摆手说：“我是一介山野穷道，方才只找到这区区十二颗红枣，没办法，只好另找了两个黑枣作陪。”悟空却不依，非要换不可，却被唐僧劝下来，悟空无法，只好捂着盅口，看着他们喝。八戒最先一口把茶和枣都咽下去，然后唐僧与沙僧也都喝了。

只一眨眼功夫，眼见三人脸色骤变，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悟空大怒，顿时将茶盅劈脸掷去。只见那道士用袍袖隔开，又说出了盘丝洞之事。悟空冷哼道：“你与她们一伙，想必也是个妖精。不要走，吃俺老孙一棒！”然后便取出棒来，劈头打去。那道士闪身躲过，也将剑拔出来迎战。那七个女妖怪闻声赶了出来，悟空一棒乱打过去。那女妖怪们忙敞开怀，从肚脐中冒出些银丝来，搭起了一张天篷，想从上空罩住悟空。却不料悟空瞅个空子，一筋斗翻走了。转眼再看时，那丝绳已结成一张罗网，将那黄花观遮盖得无影无踪。

悟空暗自心惊，忖道：难怪八戒会摔得这么惨，倒还真有些本事，却不知应该如何对付，于是就又拘来土地公，盘问妖精的来历。那土地叩头说：“小神已查点过了，那七个女怪是蜘蛛精，她们吐出的丝是蛛丝。”悟空点头，既然知道了妖精的底细，也就有了破法，就放了土地回去。悟空从尾上拔下七十根毫毛，吹口气化作七十个小悟空，又将金箍棒变成七十把双股叉，让每个小悟空都持上一把叉，将叉钻进丝绳内，再喊声号子，一齐使力去拧叉。

不多时，那丝绳便尽被搅断，每把双股叉上都缠了一大团丝绳，而后，小悟空们又从那丝线后面拖出来七个笆斗大的蜘蛛，它们直叫唤着：“饶命！饶命！”悟空说：“你们叫那老道士还我师父师弟，我便饶了你们。”那些女妖怪一听便高声叫道：“师兄，师兄，快快放了唐僧，救我们性命！”那道士却说：“那唐僧我是要留着吃肉的，可就顾不得你们了。”悟空勃然大怒，说：“你敢不还我师父，且看你师妹的下场！”说完抡棒一阵乱打，将那七个蜘蛛打得稀烂。那道士眼见七个师妹已死，不免兔死狐悲，又感心中不忍，便举起剑来跟悟空争斗。斗了几十个回合，那道士就感到力怯手软，自知不是悟空的对手，便猛地向外一跳，立在一边，然后动手脱去了外衣，只见他赤着膊，两肋下也不知生有多少双眼，那眼中金光迸射，直把悟空罩住。悟空在那片金光里欲进不得，欲退不能，又无法左右移步，想向高处跳，却又一头撞上了那金光，直撞了个倒栽葱，顿时觉得头皮酸疼。正苦于无计脱身，忽然又灵机一动，摇身变作一只穿山甲，立时就往地里钻去，一口气钻出了二十多里，方才敢露出头来，回头再看那金光，罩了足有十多里方圆。

悟空现了本相，想到中毒的师父师弟，便忍不住伤心落泪。正哭着，忽见一个妇人身披重孝，手提纸钱与浆饭，也呜呜啼哭着走过来。他上去躬身问道：“女菩萨，你这是往哪里去？”那妇人回答：“我丈夫被那黄花观主给毒死，我去上坟。”悟空也哭着说：“我师父和师弟也被那妖道给毒死了。”妇人说：“那观主人称百眼魔君，又叫多目怪，金光厉害无比。据说只有一位圣贤可破他那金光，定能降伏妖道。”悟空忙问：“确有此事？不知是哪位圣贤？住在何地？我可去请他。”那妇人说：“在这千里之外有一座紫云山，山上有一个千花洞，那洞中住着一位毗蓝婆，她便能降此妖怪。”悟空又问：“那紫云山坐落在何方啊？”妇人用手遥遥一指，说：“正南方便是。”悟空回头一看时，那妇人却不见了，他立刻明白过来，慌忙礼拜，说道：“不知是哪位菩萨前来指点？弟子实在是摔得昏了头，竟没能认出来。”半空中有人回答：“大圣，是我。”悟空再抬头看，原来是黎山老母。

于是悟空谢了又谢，便一个筋斗来到紫云山，寻到那千花洞，只见洞中静悄悄的，寂无声息。又往里走了些路，便见到一个道姑端坐在云床之上，悟空忙上前施礼，说道：“毗蓝婆菩萨，这厢有礼了。”菩萨便下了云床，还礼问道：“大圣是从哪里来？”悟空惊问：“菩萨怎么认识我？”毗蓝婆笑说：“当年你大闹天宫，天下尽知，又有谁不知你的模样？”悟空一笑，又忙对菩萨说明来意，请她前去降妖。那毗蓝婆说：“我已有三百年不曾出门，专在此地修炼，你是怎么找来的？”悟空不便说出是黎山老母指点而来，便说：“我是地理鬼，不管菩萨住在哪里，我都能找到。”毗蓝婆笑着说：“一来我看在大圣的面子，二来也确实不可灭了求经之善举，那好，我便跟你去一遭。”悟空问：“菩萨可要带什么兵器？”毗蓝婆摇头说：“我有根绣花针，能破那怪。这针原是小儿在太阳中炼化而成。”悟空又问：“令郎是谁？”“昴日星官^[8]。”二人不再言语，只埋头赶路。

不多时，二人看到前面一片灿灿金光，悟空说：“那就是黄花观了。”毗蓝婆便从衣领上取下那根绣花针，只见那针只有眉毛粗细，约五六公分长短，毗蓝婆将针向上空抛去，只听一声响，便破了那金光。悟空按落云头，进了观中，见那道人已合了眼呆站着，取棒便要将他打死。毗蓝婆拦住悟空说：“别急着打，先看你师父去。”悟空忙来到客厅，见唐僧三人都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不由得伤心垂泪。毗蓝婆便说：“大圣莫悲伤，我这里有解药可解此毒。”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个纸包来，又拈了三粒红丸儿递给悟空。悟空撬开几人的牙关，每人都给塞上一丸。不一会儿，三人便一齐呕吐起来，慢慢转醒睁了眼。悟空说：“师父，你们吃了那妖道的茶，中了毒，多亏有毗蓝婆菩萨搭救，快来拜谢菩萨。”唐僧三人一听忙起身谢了毗蓝婆菩萨。八戒气哼哼地说：“我得去问问那老道，为何要毒害我。”悟空便把蜘蛛精的事情说了一遍。八戒不由大怒，立即冲出门去要打那道士。毗蓝婆拦住他说：“天蓬请息怒，大圣也知我洞中无人，不如就让他给我看门吧。”悟空说：“那倒无妨，只是菩萨你叫他现个原形，让我们看看是何妖物。”毗蓝婆一指，那道士便跌倒在地，现出原形，竟是一条足有七尺长的大蜈蚣。毗蓝婆用小指头挑起了那蜈蚣，就驾祥云回了紫云山千花洞。八戒说：“这毗蓝婆这么厉害，能降这样的恶物？”悟空说：“毗蓝婆说她儿子乃是昴日星官，那昴宿星官是只大公鸡，那她也就是老母鸡了。这鸡便专降蜈蚣，所以能让那妖道服她。”

清理了妖怪，沙僧便寻了些米，又安排了斋饭，唐僧四人饥饿多时，终于可以饱餐一顿。用完斋饭后，八戒便一把火烧了黄花观，四人再度往西天奔去。

[1][金乌]是神话传说中驾驭日车的神鸟。

[2][绊马索]一种武器。古代战争中，双方交战常使用“绊马索”，即在敌方骑兵经过的地方突然拉起绳子，绳子绊住马腿使骑兵摔下来。

[3][斑蝥]是一种有特殊臭气的昆虫，呈长圆形，长1.5～2.5cm。

[4][抹蜡]读作[māzhà]，即[蚂蚱]，又名蝗虫，是蝗科，直翅目昆虫。

[5][欠身]身体的全部或上部向前微倾，以表达敬意。

[6][煅]中药炮制方法之一，将药石放在火中烧，以减少烈性。

[7][戥（děng）子]测定贵重物品或某些药品重量的小秤。最大计量单位是两，小到分或厘。

[8][昴日星官]二十八宿之一，住在天上的光明宫，本相是六七尺高的大公鸡。神职是“司晨啼晓”，其母是大慈大悲的毗蓝婆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