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的“内阁总理”

“周恩来和毛不同，他出身高贵，是一个官宦子弟。从他脸上可以看出他是很有才智和非常聪明的。的确，就脑力来说，他是杰出的。他的思想敏捷、清晰，说话明确，举止优雅，性格极其宜人⋯⋯”

后来，蒙哥马利在回忆中这样评价周恩来。

他与周恩来的会谈，是兴致盎然的。通常是他提出一个问题，周恩来做回答，颇有点“答记者问”的味道。周恩来懂法语，也粗通英语，但他却讲中文，由浦寿昌译成英文。浦寿昌曾在哈佛大学获过学位，翻译水平极佳， 蒙哥马利对此很是赞叹。

蒙哥马利问：中国当前的困难有哪些？准备怎样克服？

面对这个“巨大”的问题，周恩来却从很具体的方面做了回答。

他说：连续几年的歉收，产生了累积的影响，这是主要的困难。解放以来（他称 1949 年新中国成立为“解放”）我们已经取得了一些经验，我们正在学会怎样对付“老天爷”带来的自然灾害，我们慢慢懂得了哪里发生错误， 哪里需要改变，哪里需要下放权力，哪里需要进一步的集中控制⋯⋯

周恩来谈到人民公社的问题。他说：某些公社是太大了。一个公社分为若干大队，又分为若干生产队。公社规模大了，不容易控制。目前已调整为一个生产队 20 户到 30 户，100 多个劳动力。

蒙哥马利觉察出此时周恩来的谈话与一年前略有不同。一年前，他们还大张旗鼓地宣传所谓“三面红旗”。

当然蒙哥马利不可能知道，中共中央在春天决定“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中国的“高烧”开始降温。——但他凭直觉发现，周恩来的调子有所改变。

蒙哥马利问：面对中国目前的困难，是否将接受外国的援助？

周恩来的回答令蒙哥马利感到非常朦胧。他说：过去，我们接受过财政援助（指苏联），现在正设法偿还。因为我们不想对任何国家负有义务。

——他既没有说拒绝外援，也没有说接受外援。

他强调说，我们力求进出口贸易平衡，需要的是互惠或交换基础上的贸易，需要技术援助，只此而已。中国不向任何外国要求任何东西。

蒙哥马利感到，这个国家有点“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味道，“听”毛泽东谈话时，他曾提出过类似的问题。

这种“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态度是好还是不好呢？这个国家关门闭户已经有过许多年的历史了。

话题自然转到中国同苏联的关系。

当时，这个问题十分敏感。事实是撕毁合同，撤走专家，关系相当紧张。周恩来怀着良好的愿望，或者是出于一种策略，同蒙哥马利说：我们和

苏联没有分裂，中国始终感谢苏联对中国工业化的帮助和指导。关于苏联召回技术人员拒绝再派来的“谣言”，“完全不确。”

蒙哥马利听话听音，“听”出了中苏关系的裂痕，他推断说，中苏关系处于冷淡阶段，中国不准备公开破裂，并将做出让步来避免这一情况。

他的推断在当时可能是正确的。然而后来，并没有按照他的推断发展。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作为一名军人，自然关心中国的军队武器装备。蒙哥马利问周恩来：你们反对核武器，你们是否发展核武器呢？

周恩来痛快地告诉他：当然。我们的政府已经决定进行核试验。我们靠自己的科学家来发展。

“你们需要别人的帮助吗？包括俄国？”

不。回答是斩钉截铁的，我们不依赖任何国家。毛主席说过，自力更生。说这话的时候，周恩来充满自信。

蒙哥马利感觉到，中国将在 1963 年或 1964 年突破核障碍。

元帅的感觉异常准确。1964 年中国成功地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