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演欢还很有几分天才

信发走了,基辛格应该定下心来了,谁知他更放心不下了。

他放下手边的有关毛泽东、周恩来的书刊,闭上眼睛,努力使这两位中国人的形象活起来,谁知越想心里越没有底,他不知毛泽东收到他们的信后会作何反应。

有人对他说过,中国人说话是算数的,特别是毛泽东。毛泽东会不会突然变卦?会不会使中美关系横生枝节?

其实,也不止是基辛格这样想,基辛格的这种想法实在是受了尼克松的影响。几天前,尼克松还说过,中国人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往回退?

几天来,不管是尼克松还是基辛格,都有些寝食不安的味道。他们在急切地等待着北京的信息。

消息照旧是由巴基斯坦驻美国大使希拉里送来。他似乎很懂得基辛格和尼克松的心情,车子开得飞快,赶到白宫就直奔基辛格的办公室。

基辛格表面显现得很是冷静,他和希拉里寒暄两句,才接过两张信笺。照例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研究了尼克松总统的三次口信后,毛泽东主席表示,他欢迎尼克松总统来访,并期待着届时同总统阁下直接对话。

周恩来总理欢迎基辛格博士先行来访,进行秘密会谈,为尼克松总统访华进行准备,并作必要的安排。他可以从伊斯兰堡直接飞往中国一个不向公众开放的飞机场。他可以乘巴基斯坦的波音飞机,或在必要时从中国派去接送他的一架中国专机。周恩来总理热烈期待着在最近的将来在中国同基辛格博士会晤。

据说,基辛格接到这封信后,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赶忙到尼克松总统正在举行宴会的大厅去通知总统。

尼克松正和尼加拉瓜总统碰杯。基辛格不好冲进去,急得在宴会厅门前来回踱步。

总统终于走出来了。基辛格走上前去,告诉尼克松: “总统,北京复信了。”

他们二人并肩走进林肯厅,待尼克松把中国的来信读完,基辛格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后来写在了他的回忆录中——

“我看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总统所收到的最重要的信件。” 深夜了,号称世界最强大的金元帝国的总统和他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还

在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来信所激动。他们举起了酒杯,为了初步的成功而祝贺。

尼克松端起酒杯,眯起眼睛,望着窗外,许久没有说话。基辛格问:“总统在想什么?”

尼克松笑笑反问:“你在想什么?”

基辛格说:“我想起了几百年前,曾经到过中国的马可·波罗。”

尼克松想了想说:“那么,我们把你的这次中国之行取个代号,就叫‘波

罗行动’如何?”

基辛格点头称是。美国人总是要把他们大的行动取个代号的,就像 1991 年的海湾战争他们也要取个“沙漠风暴”的代号一样。

美国人毕竟是美国人,就是他们起的代号也要体现十足的美国精神。本来是他们急于改善同中国的关系,而他们却要把去中国比为马可·波罗。

尼克松还说:如果基辛格此行顺利,就给他发一个电码回来,这个电码是:

“Eureka”

这个词的中文意思就是:发现!

给尼克松复信前后,周恩来开始了十分紧张的准备工作。

钓鱼台国宾馆四号楼异常忙碌起来。服务员在这些进进出出的人中认出了叶剑英元帅,不过他可没有穿军服,整洁的中山装配上一付琇琅眼镜,颇似一个学者。人们也认出了姬鹏飞、黄华、章文晋、熊向晖等外交家。

他们来去匆匆,小车子进进出出。他们干什么,别人都不清楚。当周恩来的车子来过这里几次之后,人们才感到这些行色匆匆者正在进行事关重要的活动。

如果他们告诉大街上的行人,他们是在准备接待来自白宫的客人。谁都不相信。

因为,在当时的社会印象中,美帝国主义是中国头号的敌人,是侵略、战争、杀人、放火⋯⋯等代名词。怎么能把美国头子当成客人接待。

美国方面告知中国,基辛格博士将从巴基斯坦进入中国。对此,周恩来作了细致周密的安排。

他派出了曾经多次给自己驾驶过飞机,执行过许多次重要飞行任务的徐柏龄为领队的专机机组人员。

临行前,这些同志并不知是怎样的任务。他们见到周恩来严肃的神情, 心中就明白了不少。

周恩来说,你们执行的任务非同一般。首先,此行绝对保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这次,你们去接的,不是国家元首,是一位很特殊的人物,这关系到中美关系的发展⋯⋯

几位机组人员都表示,坚决完成这项重要任务。

周恩来还叮嘱他们,要注意礼节,这毕竟是接待一位美国政界要人。

⋯⋯

7 月 3 日,中国的一架伊尔—18 型客机飞行至巴基斯坦的拉瓦尔品弟。为了不引起外界的猜测,这架飞机很快又飞回了北京。而徐柏龄和领航员刘志义、随机服务员王今亮却神秘地留在了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

经过一番周密策划之后,7 月 6 日,巴基斯坦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 707 客机从拉瓦尔品弟的机场起飞,一直消失在东方的云雾中。几个小时以后, 这架波音飞机在北京的上空绕了一圈之后,降落在了座落在北京南郊的南苑机场。

——这是在为基辛格秘密访华试航。

在南苑机场,周恩来总理派来的中国外交部的章文晋、王海容、唐闻生、唐龙彬四人上了飞机。他们将到拉瓦尔品弟接基辛格博士。

就在中国方面作如上安排时,基辛格已经飞到了越南的西贡。

早在 6 月 30 日的晚上,美国白宫发言人齐格勒曾经举行了记者会,宣布

了这样一条消息:

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博士将于 7 月 1 日到 5 日到越南南方执行了解情况的任务。随后,基辛格博士将到巴黎和美国驻法国大使戴维·布鲁斯进行磋商。在去巴黎的途中,基辛格博士将去泰国、印度、巴基斯坦和有关官员会谈⋯⋯

——说的难听一点,这就是新闻的“欺骗性”了。发言人言之凿凿, 跟真的一样。然而基辛格此行的其他事情都是幌子,到中国才是真正的目的。

7 月 8 日,基辛格到达了巴基斯坦的新建首都伊斯兰堡。由他和叶海亚·汗总统导演了一场很有趣的活剧。

他们先在一起研究了此次具有冒险性质行动的细节,然后出现在政府宾馆的宴会厅里。

尽管外面暑气蒸人,这里却凉爽如秋。基辛格面带倦容,走在叶海亚·汗总统的身边。先来到宴会厅的人鼓掌起立。叶海亚·汗总统招手致意。

待大家坐定,舒尔坦告诉大家:“美国来的尊贵的客人亨利·基辛格博士,偶有不适,肚子痛了,这使我们感到十分的遗憾。”

叶海亚·汗笔挺腰杆,站起身讲话: “本来,我要在这里为美国的客人举行盛大的国宴,但基辛格博士身体

不适,我也只好遗憾的改期了。”

来参加宴会的官员们不禁窃窃议论,基辛格到底得了什么病?会不会是肠胃型的感冒,会不会是恶性传染病?也有怀疑这里面有什么名堂的,但没有人能猜到他会进行一次中国之行。

叶海亚·汗总统说:“伊斯兰堡的气候不好,太热。我已作了安排,请他到北部山区的我的别墅去休息几天,希望他尽快康复。”

基辛格说:“感谢总统的好意,这样太麻烦了,就不要去了吧。”

叶海亚·汗总统似乎很固执,他坚持说:“基辛格博士先生,在我们的国家里,是由主人的意愿决定的,而不是由客人的意愿决定的呀!”

⋯⋯

戏演完了,基辛格回到旅馆的房间里,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再有四个小时,他就要上飞机前往北京了,他还要作许多的准备。

他感到演戏是很累的。

越是累,越是无法入睡。虽说他从各方面研究了中国,但那毕竟是一个“神秘”的国度,他不知道此行的结果会是什么。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