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别就是 20 多年，当他再次来到中国大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毛泽东的想法好像和过去有了泿大的不同⋯⋯

他们一别就是 20 年。人生能有几个 20 年啊！20 年能使一个毛头小子长

成一个男子汉，20 年能使世界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斯诺的心中对中国的感情没有变。

如果不是美国当局的阻挠，斯诺也许早就到这块红色的土地上来了，那些反对中国的人使他许久不能成行。愈是这样他就愈想来这里，也就愈关心这里发生的一切。

60 年代初，中国的经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作为一个长期报道中国情况的记者，斯诺对此表现出了莫大的关心。他曾经给中国的朋友写信，向他们询问有关情况。直到最后，他决定亲自来看一看。看一看红色中国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他来到北京以后，先见到了老朋友周恩来，向他提出了许多问题，得到了比较满意的回答。

他还被邀请参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庆活动。也到外地进行了参观访问⋯⋯

很快，他又接到通知，毛泽东要见他。

这是他第几次和毛泽东谈话，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他有许多问题要和毛泽东谈，他很珍视这次机会。

车子将他接进了中国的心脏——中南海。

毛泽东的住所面前有一片菊花，斯诺走过这片菊花，来到了一所典型的中国式的平房院落。走进屋里又觉得有点像图书馆。

一见面，毛泽东就笑了，他说：“我们很久不见了，有多长时间了呢？” “20 多年了。”斯诺看着毛泽东的住处，“你的窑洞的面积比原来扩大

了呢。”

“事情是比原来好了一点呢，”毛泽东笑容可掬，“不过你没有变，我也没有变。”

“但是中国已经大变样了。”

“是变样了，这也有你的功劳嘛，20 多年前，你就预言红星照耀中国嘛！”

两人落座以后，开始了无话不谈的谈话。

斯诺感到，毛泽东的谈话似乎比在延安的时候更加随意，更加有风趣， 也更加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比如说，他们谈到了游泳。 “在上海，由于参加渡江游泳的人数极为踊跃，以致于外界又传起了中

国准备攻打台湾。”

毛泽东说：那个报道夸大了嘛，我们也没有落后到用游泳的办法去解放台湾。外国的评论真不可信。”

⋯⋯

说到游泳，斯诺自然想到他们在 1939 年的那次谈话。“你在保安的时候，曾经说过，想到密西西比河去游泳，想到黄石公园

去一游，现在还想去吗？” “我当然还想去，但是华盛顿方面不会同意我去。不过也许会同意我去

密西西比河一游，只是在河口。”

——这被人们称为一个信号，但这个信号没能得到应有的响应。

如果说斯诺和毛泽东的这次谈话还不够深入的话，那么，他们 1965 年的

谈话就是他们进一步的交心的谈话了。虽然斯诺已经感觉到他不能像在延安窑洞里那样和毛泽东打着扑克说东道西，不能随便开几句玩笑了。倒是毛泽东也能说几句英语，他也能说几句汉语。

这天是 1965 年的 1 月 9 日，天气十分寒冷，走进人民大会堂的时候，斯诺还打了一个寒噤。

此时毛泽东正在人民大会堂北京厅等他。

老朋友相见，都很高兴，毛泽东破例地让一位摄影记者进来拍了一段电影。

“你是应你的要求拍的。”

别人告诉斯诺，这是特许，毛泽东反对拍片，也很不容易配合，这次是例外。

斯诺说：“好多年前，我曾经请你把你的生平告诉我，开始你反对，我争论说，让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是什么力量在推动你们工作，这将是有好处的，我想你会同意，把你的事迹发表出来是件好事，如今，又有谣传说你病得很厉害，把我们的会见在电影上放映出来，公之于世， 来驳斥这种谣言，这样不是很好吗？”

斯诺说：“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你的身体很好。”

毛泽东苦笑着说：“我准备很快要见上帝了，你相信吗？”

对于他来说，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他问：“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否说，你要去弄清楚是否有个上帝，你相信有上帝吗？”

他们的谈论，被晚餐打断了，毛泽东要招待他吃晚饭。这也是朋友的礼遇了。

不知为什么，这天的谈话毛泽东多次说到了死的问题。吃饭的时候，他又说到了自己的家人——他的第一个妻子和两个弟弟还有他的大儿子都先后离开了他。他甚至不无诙谐地说：很奇怪的是，死神至今没有光临，而是从他身边过去，看来死神还是不肯要他。有几次看来他会死的——站在他身边的警卫员都被打死了，他自己却没有，还有一次，他身上溅满了另一个战士的鲜血，可是炮弹却没有炸到他。

斯诺马上问到：“是在延安吗？”

毛泽东说：在延安也是这样。他的警卫员是在长征途中被打死的，另外还有几次死里逃生，按照辩证法的规律，一切斗争最后都必须得到解决，地球上人类的生存竞争也是这样。

⋯⋯

他们谈到了中国的“神”的问题。这个问题又是从西藏问题谈起的。

斯诺问：“自从我上次见到你以来。中国经历了困难时期，但现在己出现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高水平，在 1960 年，你说有 90％的人是拥护政府的，反对的只有 10％。现在怎么样呢？”

毛泽东的回答是很有分寸的：“各地还有一些蒋介石分子，但是他们的总人数很少，许多人已经改变了他们的思想，这种人今后还有希望增加。至于这些人的子女，是可以教育的。总之，现在可以说大约有 95％的人甚至更多些，是团结一致拥护社会主义的。”

斯诺马上想起了达赖喇嘛的问题，毛泽东也很愿意和他谈这个问题，毛泽东甚至把达赖和他说过的话都告诉了斯诺。达赖曾经说过：“他不相信他

是一个活佛，虽然人门都这么说。” 斯诺问毛泽东，你信佛吗？

毛泽东说：“我的母亲就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经常不断地拜佛，小时候，我是站在她一边的。我父亲是不信佛的，我反对我的父亲。有一天我父亲经过一片树林，碰上了一只老虎，他吓坏了，跑回家，他就烧香供神。”

说到这里，毛泽东道出了很精彩的几句话：中国人碰到不顺利时就信神， 生病时就信神，没有病了也就不信神了。

“你认为中国有一些神吗？”

毛泽东回答是肯定的，有，不仅有山神，门神，灶神，还有几百万人信伊斯兰教，有几百万人相信佛教，还有基督徒，还有人真的相信喇嘛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