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美国历史上任期最长的财政部长

安德鲁·梅隆的银行业务需要反复思索的问题太多了。二十世纪到来之前,经营业务并不那么复杂,搞银行经营只须常识,也就是善于观察,避免拐骗发生,现在,则方方面面都需要有透彻的了解与认识,否则便会触霉头。梅隆兄弟也进入了实业界,他们拥有 w·L·梅隆专业公司。城市公共交通网、联合钢铁公司,为了他们的梅隆帝国,也为整个战前的匹兹堡市带来成倍的财富,他不间断地研究着错综复杂的金融学。

安德鲁几乎每天都在史密菲尔德街度过,他的钢笔不断地在纸上沙沙地划过,处理不完的文件一律带回家了结。他的晚饭总是在沉思中吃下去的, 晚餐用毕,他一般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与亲密的生意伙伴谈天,这时,香烟的烟雾就会不断地从钥匙孔里冒出。

与诺拉分手后,银行家的感情受到了严重挫伤,甚至在他的业务活动中也有所流露。他坐立不安,愁眉不展,胡须也不刮不梳,蓬乱地长着,眼泡肿起,这更突出了他的年迈和孤寂。他不再购买美术作品,常常欲有所言又不知所云,亲戚们怀疑他患有某种未诊出的语言阻碍症。托马斯·梅隆已经相当苍者了,1908 年去世了,他的妻子萨拉第二年也就谢世了。

一战前的匹兹堡是一幅兴隆的景象。匹兹堡市和梅隆兄弟二样每天都目睹着这轰轰烈烈的发展。市中心,刚刚出现的廉价铁皮汽车在街道上轰响着象爆炸似地驶过,铸造厂的烟囱口喷出滚滚黑烟,闪烁的红光、浓厚的雾霭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连街上的行人也无法避开,破烂不堪的砖墙上,到处张贴着出售古德古夫和比曼的口香糖的广告。沿着匹兹堡码头望去,拖船、游艇象各种动物一样挤在仓库的附近,就如同水中出现了一条大街,汽车在中午时分有时还要点起首灯。

梅隆兄弟两人仍采取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每到星期天,他们总要在一方的私邸里请客,将一周的大事详细地讨论一番,这时,威廉·拉里默也来作客。虽然梅隆兄弟两人每到分红时总同以往一样对半劈,但安德鲁一直是决策人、审计人,他从不漏过一份最新交来的帐单,理查德扮演的只是跑腿的角色。安德鲁在理查德肩上不断增添的重担超过了他所能胜任的限度。所以理查德和安德鲁一样也逐渐养成了由律师出面交涉的习惯。在安德鲁这一方,律师的作用是证实他的计划与意图。经常与安德鲁打交道的律师对他的谈话方法非常厌烦,因为安德鲁总是首先提出问题,如果得到了他不需要的回答,那他就抓住了对方的漏洞、重新组织这个问题。

理查德·梅隆生活豪华奢侈,禁酒法案待决时,理查德一次购下了几棚车的老奥弗霍尔特威士忌,使曼哈顿林克斯俱乐部的成员目瞪口呆。他的衣柜里挂满了各色的时装,他的生活里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件:如总会计师发现某雇员盗用银行公款。理查德将该人召来,听完这位惊恐万状的人讲完家庭的困难后,他从自己腰包掏出钱来补上亏空,直到该雇员逐渐还请。但有时他也会发作,捡起墨水瓶,漫无目的地掷向离他最近的秘书。

理查德追求土地,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追求日益强烈。他的头发越来越稀,靠近太阳穴的地方已经脱光,胡须也渐渐变硬,他越来越象自己认为不能充任的角色:安德鲁的超高薪杂役,责任是每个星期五下班前干净、整齐地收起帐目。

世界大战的乌云开始凝聚,詹姆斯·罗斯将他的东区储蓄银行交给了他

的欲壑难填的弟弟们,自己只保留一个名义上的总裁职位。他的外表给人一种神情严肃的元老的印象,双眼象牧师。有的人称他为“梅隆家族的教长”, 但事实上这个家只要有安德鲁这样的人就不再需要什么教长了,至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海湾石油公司的营业额已达惊人的程度,威廉·拉里默统管一切。

安德鲁·梅隆已年逾花甲,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星期日在居民区大街上锻炼身体,一辆皮尔斯——箭牌轿车,底盘安装的铝制绿色高级卧车,停在傍边,随时准备供梅隆使用。梅隆的声望,若是放在一位满足于现状的人身上,足以使该人生活停滞或僵化,但梅隆一直忙碌着。他照常吸姻,照例去林肯俱乐部,并准时上下班,需要作出决策的事宜,他也从未有间断过。

理查德的儿子小理查德,童年喜欢游戏,打猎,滚石公园的建造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为了他。亲戚们都记得,他小的时候颇有些女孩子气,每当宾客临门,他不是依偎在妈妈身边,就是自己躲在一旁玩一些女孩子玩的东西,他温和驯顺得使人沮丧。小理查德最感不安的是上学读书,他特别喜欢军事,凡是军人作风,他都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和赞助,比如说准时、守秩序、注意军风军纪——这些都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书越来越念不下去了,1917 年他彻底退出学校,加入了第三宾夕法尼亚民兵组织,接着他又入伍,在弗吉尼亚李营服役,期满时为列兵。然后进入普林斯顿大学念书, 毕业后成了父亲银行里的通信员,在史密斯菲尔德街,他从一个通信员升至处理债券的职员,然后又作出纳、助理会计师,于 1928 年当上了副总裁。小迪克(理查德·梅隆)的作法是不露头角。当时新闻界把他为人处事的态度描述为“友好”而“谨慎”,至此,他的许多长处还未表露出来。

在十五年前,安德鲁还是习惯于冒险,默默无闻的小银行家,而现在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有着强大的影响力,每投资一元,都不知意味着将获多少倍利益。梅隆庞大的公司比比皆是,他的工业已卡特尔化,梅隆的财产可以说是数十亿美元之巨。梅隆家族成员惯于经商,而对政治却不太热衷, 但随着经营规模的愈益扩大,财富成倍的增加,安德鲁·梅隆逐渐认识到政治与金钱之间的关系联结得是如何的紧密。而安德鲁的伙伴弗里克则是对政治极为热衷,一次,安德鲁·梅隆通过弗里克找到政客彭罗斯,一次送给他十五万美元,彭罗斯通过议会幕后活动,居然使得政府 1918 年大胆决定,将梅隆公司已贬值的资产定为未开发资产,这样通过国会表决后,使公司有权不断扣除其开发成本。如此成功的斡旋,使得梅隆家族认识到了不能对政治等闲视之。

安德鲁·梅隆最初萌发的狂热意念是染指国家事务,19l6 年,他们兄弟二人为共和党人的竞选捐助了二千五百美元,这个数字不过是象征性的。当时梅隆兄弟乃以地方捐款为重点,因为那里的政治事务与他们的财金收入是须臾不可分割的。政府开始征收所得税,联邦储备系统开始干预银行业,另外,使企业家们“窒息”的超额利润税收开始执行,农民们闹事,威尔逊总统又在设法使美国更加开放,为此,匹兹堡的梅隆家族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 他们需要强有力地左右政府事务。

1920 年,美国大选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沃伦·哈定成为了总统,哈定总统选择了冰冷的查尔斯·埃文斯·斯作国务卿,圆滑而细心的赫伯特·胡佛作商业部长,他看到安德鲁。梅隆是这个国家中最富有的人,其经营着美国唯一一家垄断财团,是洛克菲勒、摩根财团所无法比拟的,于是提名安德

鲁为财政部长。

梅隆找不出足够理由拒绝自己的任职,只好同意。梅隆上任后,各家杂志都对他进行了人物介绍式的报道。

新官上任,适应性学习是一件累煞人的苦事,但梅隆在其任期的第一个年头就作出了值得我们重温的事情。一次内阁讨论某军需厂战后如何处置的问题,其他成员各自发表了他们的意见,梅隆却象往日那样一言不发,总统最后转向他,向他到底是什么主意。

财政部长这时迟迟不敢作结论,因为这类事务对他来说还是陌生的。而且该问题的处理严格他说也不属于他权限范围,但是,恰好他在匹兹堡的一处生意也与此类似,何不借鉴过来,梅隆和他的弟弟合办了一家军工厂,战后己使他们二人亏损了一千五百万到一千六百万美元,该厂也要求他们决断,是改产,还是报废。

房间里的人都竖起耳朵捕捉梅隆那低哑嗓音组成的每一个字眼。梅隆先生说:“告诉他们,拆掉了事。”

梅隆一句话结束了讨论。哈定先生就此作为定论命令执行。

另一件事是梅隆参加内阁对中华东方铁路的讨论。哈定的密友司法部长多尔蒂悄悄对总统说:“这回可难住他了,此事他肯定不曾染指。”

哈定问道:“梅隆先生,我想你不会对中华铁路感兴趣吧?”

梅隆回答到:“感兴趣,我们持有该铁路一百万到一百五十万美元的债券。”

总统转而对多尔蒂说:“没办法,他是个包罗万象的金融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俄亥俄马里安的那些乡巴佬(内阁成员大多为俄亥俄州人)逐渐意识到,他们引到华盛顿来的这位梅隆,如果不是美国第一号超级富豪,也可以是第二号。这位身材瘦小,穿着老式衬衣,外着颜色灰暗的西装,脚踏一双接头亮皮鞋的老人,几乎一夜之间成了粗陋的联邦政府的莫洛克神(比喻为需要牺牲人命的恐怖事物),而在哈定心里,梅隆就是祭司。

梅隆喜欢工作,他无意之间来到华盛顿,就象墙角上的蜘蛛一样默默无闻,几乎没有参加新旧政府更替之际的喧嚣吵闹,当上财 0610 政部长后,他辞去了自己的六十三个董事职务,由于财政部长亦是联帮储备系统的当然成员,所以他的律师建议他卖掉那笔会受到攻击的联合信托公司的股票。正如梅隆所预见的那样,他的职责与匹兹堡企业和经营管理相似,除了规模更大, 其复杂程度不相上下。因此,管理这个国家的经济也可以使用管理企业的原则,也要经受大多数营业所经受过的风险。管理好一国经济,也不过是发掘人材,避免负债过多,保证利润及时变成资本和在不断革新中谋利。

在梅隆到任的最初数日,人们对新财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如何处理这谁也无法解决的二百七十亿的政府债务问题。这笔款子就要到期,战争储蓄公债与政府吸收的贷款等,许多证券在战后的萧条中都跌落到票面价值以下,可是这些债券都要按原订本金和利率如期偿付。另外,新财长刚上任, 还有一笔财政部发放的价值五亿美元的证券在十一天内到期。再者,1921 年,还要偿清一笔两倍于收入的二百五十万美元的欠款。梅隆明白这些问题的份量,他以惊人的毅力支持着自己日渐衰老的身体,运筹于帷幄之中,通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他迅即作出了决定,通过合理再投资和有分寸地强制压低联帮储备系统的再贴现率,迅速地延长政府债务的偿还期限,并将政府借债的利息从本该偿付的百分之五点五降至百分之四点二,多数人赞成这一决

定。从而使政府摆脱一场危机。

随着年月的流逝,看惯了官场马拉松似的争斗,倾轧,一向悭吝、严于律己的“梅先生”开始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他的髭须留起来了,一夜之间变得密绒绒的,显得慈祥了许多。他的形象不久为美国公众所熟悉。“安迪大叔”这个绰号也由此家喻户晓。

二十年代《柯里尔》双周刊的编辑对梅隆任财政部长期间的日常饮食是这样描绘的:梅隆面颊红润,他每天都要步行一英里去财政部办公,早晨要喝一杯水,晚上吃一顿可口的晚餐。进早餐时,他总是“⋯⋯一点不剩地吃下两三只水果,然后大口喝下橙汁、玉米粥、热腾腾的麦片粥,再用上几只鸡蛋、一点猪肉肠和法国面包⋯⋯这样的胃口对于一个七十五岁高龄的人来说可谓英雄行为!”

1923 年夏,沃伦·哈定在西雅图的一次演讲中出现了语障,又经过了一

两次无精打采的集会,哈定总统在 8 月 2 日晚死去。总统中风去世的消息最先传到了他的继承人,副总统柯立芝那里,柯立芝当时正在佛蒙特州穿着便衣修理一棵枫树,梅隆一向善于观察,未等秋天消逝,他已经发现柯立芝是个对自己口胃的人。他们都寡言少语,因而两人之间切磋问题时,总不是那么生动,但柯立芝很信任梅隆,总把经济问题的决策交给生意界的执政官梅隆去解决。梅隆越来越得民心,比如当时电影观众经常在新闻纪录片中见到这位面带愁容、身材瘦小的老头,人们对他的关注要远远胜过对其它任何名流的注意。在共和党的宴会桌上,主持人使用了连梅隆本人也为之惶恐的极度奉承之词,将他说成是“自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以来最伟大的财政部长”, 发言人告诉那些达官贵人,刚才那位朴实无华,在演讲中度过了一个小时的人,就是使政府欠各州官方的债务从二千四百万美元降到一千六百万美元, 从而为我们带来繁荣的管理天才——安德鲁·梅隆,台下顿时掌声如潮。在柯立芝任总统期间,安德鲁·梅隆以其稳健、富有预见柱赢得了大多数美国人的赞可。

干扰梅隆象征繁荣的借贷机构的一项扩展辅助部分就是国外的借贷问题。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成了全世界的债权人,比如魏玛共和国, “协约国”国家的无数战争借贷、英法的欠款等。德国整个社会己陷入疯狂的通货膨胀,在这种情况下,使在许多方面依靠德国赔款作附属担保品的西欧负债国濒于毁约,于是造成美国这一最终的债权人两手空空,只有一大皮包无法收回的帐单。美国开始对欧洲的金融实行干预,制定了延期付款和分期支付的道琼斯计划和杨格计划,其最终目的是防止西欧经济崩溃而收回贷款。

就在这样的世界经济形势下,梅隆以其银行家的冒险精神操纵着贸易和国外投资。他压低了联邦储备系统的再贴现率,等待欧洲人来再贷款,这一举措受到了国内金融人士和国会及学界人物的猛烈抨击。安德鲁·梅隆却有自己的看法:“欧洲是我们最大的主顾,只有欧洲的金融得到恢复,她的货币稳固下来,她的人民能够挣到钱,能够买东西,这些国家才有可能处理她的剩余产品,原材料和其它制品,尽管战争以来欧洲共欠下我们一百亿美元, 但我们还要放给他们钱,我们要多贷出些钱,增快欧洲经济复苏的步伐,从而使她们更快地还我们的钱。”当然他认为借款是肯定的,拒绝偿还则不允许。

博伊斯·彭罗斯于 1921 年死去。这时梅隆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鼓罗

斯控制国会中的保守派势力,出任参院财政委员会主席,他把自己保护的梅隆所提出的要求设法送进参众两院辨论,将梅隆所反对的措施易如反掌地打入坟墓。现在则不同了,梅隆的财政计划,往往受到参众两院议员的反对, 为某个方案经常发生激烈的争吵。

1929 年美国总统大选,胡佛获胜任新总统,在他的内阁名单中,安德鲁·梅隆的名字赫然在目,他继任财政部长。但梅隆的处境日益艰难。1929 年 3 月,观点各异的一伙参议员对赫伯特·胡佛不动声色地将梅隆收入他的内阁表示气忿,纷纷指责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他们认为梅隆违反了财政部长不可直接或间接地从事投资贸易和商业活动、不许购买和出售任何州或合众国的公债债券的禁令,梅隆进行了强有力的反击,他说:“从这些公司来说,我与它们从 1921 年起就完完全全地主动断绝了联系,这种断绝之彻底,就好象当时我已死去了一样,从那以后,我再未关照它们的事务,也未以任何形式控制它们的经营。”

安德鲁·梅隆沉默少言,长于思索,但不善于演讲,记得在 1924 年的一次大会上,他接受了一项由他动议的安排,走上讲台后,怯场使他不能清楚地表达问题,等了好长一阵,只好由一位职员走上前去,将财政部长的建议从头至尾又重复了一遍。1928 年,在支持胡佛的一次全国讲演中,梅隆一想到那么多的人在聆听自己的讲话就惶然无措,结果几百万听众在静电干扰中只听了一些与咝咝声混在一起的音调,居然分不清哪个声音是讲话,哪个声音是静电干扰了。一次在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塑像揭幕式上,这位财政部长讲了一阵后突然忘记讲到了什么地方,站在原地拼命地翻弄着陌生的发言稿,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角滴落,怎么也讲不下去了。恰好在场的仪仗指挥官以为讲话结束,就下令枪上肩。梅隆抬头望去,自言自语说“看来他们不喜欢我的讲演”,他的这句话声音十分清晰。

新任胡佛内阁的财政部长三○年初在匹兹堡的表演又重复了以前的失败。成千上万的人拥挤着,想看一看这位身体单薄的传奇式的人物。梅隆在演讲中除了表示其强烈的党性,就是敦促听众们向华盛顿送去一名坚定支持共和党政策的议员。他又说起了很少有人理解的政府事务问题,人们试图靠近些,听个明白,但梅隆已翻过最后一页,停了下来,又一页页翻回,看看是否有漏掉之处,然后大声对自己说:“呵,大概就这些了。”

匹兹堡的记者们注意到这位金融家安德鲁先生自从胡佛就任总统后“明显地苍老了。”注意到“他在搜寻头脑中断断续续的词句时经常擦脸的那些纤细、富有艺术感的手指是如何地抖动着。他苦心思索时习惯合眼的动作, 现在也更加频繁,而且持续时间也久了。”发表这些评论的《巴尔的摩太阳报》驻华盛顿记者说,事实上,“虽然梅隆先生自己不知道,但他却有三年不在内阁了。”实际执行财政部长职权的是奥格登 L·米尔斯,此人被恰如其分地描述为“高傲自负,除了有时表现出斯文有礼之外,总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印象。”他毫不留情地称安德鲁·梅隆为老头子,对此梅隆未作任何表示。记者们还发现,梅隆的热情因近来的挫折和总统对他的建议故意置之脑后而减退。这些记者由此得出结论:梅隆已开始讨厌他的宝座,他似乎在考虑享清福的可能。

的确,在胡佛总统与财政部长安德鲁·梅隆之间因为国际国内经济政策问题出现了不少分歧,国家财政正处在一阵阵严重的危机之中,报业记者发出一篇篇刊载于头版的文章,都是阐述赖特·帕特曼的调查员在国会山挖掘

出来的有关梅隆在商业界受到牵扯的丑闻。帕特曼的证据象店主从猪脂桶中挑出象鼻虫那样不断积累,他坚持不断地揭露出梅隆的非法活动,而且每发现一条新的读职证据,都不由得暗自高兴。此时已是 1932 年 1 月了,新的竞选即将开始,胡佛为了自己的清白形象,不得不与安德鲁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时,驻英宫廷大使查尔斯·道斯在未预先声名的情况下辞去了伦敦使馆的职务。机会来了,胡佛极力赞成安德鲁继任驻英宫廷大使职务,这的确也适合梅隆的心愿。1932 年 3 月,安德鲁·梅隆由芬利夫妇陪同,登上“海怪” 号远洋客轮;前往英国就任。连威廉·拉里默也承认,这项工作比他(梅隆) 预想的要轻松得多。”事实上,他在英国度过的这段时间就象是政治流放。国会和胡佛总统似乎是合谋,将狡黠的前财政部长放到尽量远离债务问题的地方。

实则,安德鲁·梅隆出任驻英宫廷大使完全是为自己的利益考虑的结果。那就是为了他的海湾石油公司。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硝烟一散,中东这块土地就成了投机冒险、开辟实业的目标。英国远征军在这次战争中的一个重要收获就是在阿拉伯次大陆,运用外交手段和部落战争手段,占据了不少酋长和苏丹们统治的国家,早在1908 年,伊朗西部所罗门清真寺附近出油后,夺取中东石油就成了英国外交

部一项重要任务。华盛顿官员对此表示强烈的不满。在 1920 年瓜分石油地区的圣雷莫协定暴露后,美国驻伦敦大使就“强烈照会”英国外交部,指责英国妄图垄断民主世界的主要能源。1928 年的一天,世界多数石油生产国的领袖人物,以打猎为名云集于苏格兰的阿契约大利城堡,瓜分石油势力范围, 会议制定了价格和生产配额,参加者包括威廉·拉里默·梅隆。海湾石油公司由此更加重视中东地区的石油勘探工作,1927 年,他们买下了巴林波斯湾内地全境的矿产专采权,巴林属于英国的保护地,这样一来,引起了英国上下一片议论,海湾石油公司不得不又将巴林的专采权卖给了比自己实力雄厚的加利福尼亚美孚石油公司,虽然这一行动遭到英国方面的反对,但美国国务院的强硬派很快就迫使它作出了让步。海湾石油公司的官员提醒美国政府警惕这一事态的发展。国务卿亨利·斯延森立即电告自己新委任的驻英使节安德鲁·梅隆请他敦促英政府尊重中东石油的“门户开放”政策。梅隆以国家的名义,不遗余力地为自己的海湾石油公司争取权力,真是方便之极。后来,一份报告中说,保护海湾公司,使之得以在中东立足的谈判是由安德鲁·梅隆的下属雷·艾瑟顿进行的。“在这个问题上梅隆的利益是显而易见的,他曾以私人名义向英国外交部呈送过一份措词强烈的照会,并因此受到美国国务院的批评。”

经过梅隆的斡旋,实业家们又坐到了谈判桌边,协议达成,由英——波斯公司与海湾石油公司分割科威特石油储区。英方巨大的石油严量被安排妥当,便开采日期适当延长以不至造成世界范围内的石油利润下降。海湾石油公司则可依其需要从英——波斯公司在伊朗的油井中汲取原油。至此,美国各大公司又一反门户开放政策,不许他人染指,在海湾石油战争中,梅隆打了一个大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