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轻的百万富翁

十六岁那一年,他在莫里斯中学读高中。当时,他看见一辆他梦寐以求的汽车——一辆旧的赫普莫比尔牌双人座敞篷车。出售旧车的商人正从橱窗里向他招手呢!汽车挡风玻璃上的标价却是惊人的:一百八十五美元。他知道:要父母为他买下这辆车是不可能的,他们会说他太小了,不能开车;而且与阿曼德需要这辆爆火花的旧敞篷车相比,许多穷人更需要一百八十五美元。所以,阿曼德只好求助于他的异父同母哥哥哈里,把情况告诉他。当时

(1914 年),哈里在利格特药材联店当售货员。了解了弟弟的要求以后,哈里犹豫了。

“如果我借钱给你,你打算怎样还我呢?”哈里问。“我会找到工作的。”小伙子坚定地回答。

哈里笑了,“你,找工作?”然而,他喜欢这个后来使他成为百万富翁的小孩,所以还是把钱借给了他——但有一个君子协定:他什么时候想用车, 就得给他用。

阿曼德在作这笔交易之前,就知道哪里有工作了。在圣诞节临近之际, 他在一家报纸上看到一则小广告。当时,畅销糖果的制造商佩奇·肖公司准备将其圣诞节期间的特制糖果运往纽约市区数千家零售商店。广告称:将以每天二十美元的酬金付给那些用自己的车子运送糖果的人。

在糖果厂约定开始雇用车子的那天早晨,阿曼德坐着他那辆吱吱作响的敞篷车赶来了。他沮丧地发现:刚到早晨八点钟,就已经排起了汽车长龙队。更糟的是,所有的车子都比他的大,其他的司机也都比他年纪大。负责挑选送糖果车子的人来到阿曼德车旁,打量了一下这辆小汽车,说:“唔,你想把糖果放在什么地方呢?”

“我会把车座拿开,坐在一个箱子上。阿曼德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我装运的货不如别的大车子多,您甭给钱。”两周以后,他就还清了向哈里借的钱,使这辆汽车完全属于他自己所有,口袋里还有钱币在叮◻作响。

“这就是我的第一笔巨额交易,”这位在 1974 年的石油及其他方面贸易的毛利润即已超过五十五亿美元的人说。他与俄国人以货易货的贸易总额, 则比上面这个数字还要多三倍以上。

就他的记忆所及,阿曼德·哈默知道——并且是相当自豪地知道——在长大成人以后,他总有一天会走到名声隆盛的哥伦比亚医学院注册处,递上他的入学申请书。他在完成了两年的医学预科课程以后,终于在 1917 年迎来了这一天。当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张空白申请表时,注册处一位上了年纪的工作人员用眼睛来回打量着这位年青人的脸和肌肉发达的身体。

“您是朱利叶斯医生的儿子吧?”他几乎不是在问,而是在说:“欢迎您,我曾经办理过您父亲的申请⋯⋯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对于这位刚经受了他父亲已深深陷入经济困境消息考验的年轻人来说, 这是值得骄傲的时刻。不久以前,他的父亲来到哥伦比亚大学校园的“菲·西格马三角洲”校友联谊会,同他的儿子见面,给他带来一个坏消息:朱利叶斯将一生的积蓄投资到一家叫做“古德制药厂”的新制药公司里,但说来也奇怪,居然出了问题,使他家面临破产。当时,朱利叶斯不可能在耗尽精力继续行医的同时,还要睁着一只眼睛盯着这家医药公司。问题就出在这里。朱利叶斯还猜疑新公司建立时与他合股的那个人企国使公司破产,用这一手

段把朱利叶斯排挤出去,然后再用他自己的名字恢复这个公司。这就使问题进一步复杂化了。

朱利叶斯有意识地用心平气和的语调对他的儿子说,他想让他接替自己在制药厂的位置,但不要辍学。

“我从前就是这样干的,孩子。你也可以这样子嘛。”朱利叶斯说。阿曼德不需要更多的命令了。于是父子两人来到一家关系友好的银行,借到两万美元,买下了那位可疑的伙伴的股份。就这样,十八岁的阿曼德一举成为哈默家族中有实权的头面人物了。当时,哈里应征在美军中当一名军医官, 正在法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

然而,阿曼德怎样才能够既留在学校里,跟上他感到吃力的功课,同时又挤出时间来管好座落在第三大道上的那家小药厂呢?这又是一个问题。

他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首先,他请了一位穷因潦倒的同班同学来搭伙,让他搬进他刚租到的、在中央公园西边的一个设备齐全的单元里。这位同学每天去上学,作大量的笔记,晚上把笔记带回来给阿曼德,以此作为免费住宿、吃饭和其他物质享受的交换条件。记忆力特强的阿曼德把这些笔记上的内容全记在脑子里,据此准备他考试的答卷。

在哥伦比亚大学,他还不得不耍花招,使他的老师们相信他总是经常来听课,免得被开除,多亏他的同伴经常给他提供小山一样多的材料,他才能够写出一篇篇出色的文章,把老师们懵住了。不过,有的同班同学看到他时, 总是大吃一惊,说:“我还以为你退学了呢。”

要改变古德制药厂的经营方针,实际上就是要改变当时已经濒于自取灭亡的边缘的推销方法。在那时,全国一些著名制药厂的惯例,是把他们的产品小样品分送给就近各处的医生。他们认为,只要这样,医生们便会使用这些产品,认可这些样品,并按瓶装、罐装和袋装的剂量,给病人处方。

阿曼德确信,大多数医生收到小样品以后,要么把它们扔掉,要么就塞在药品柜的犄角旮旯里。所以,他让他的职工们加班加点制造“古德”牌药品,包括按朱利叶斯医生的药钵里产生出来的配方配制的药品,然后用大包装的方式,将样品分发给医生们。这样,医生们就不忍心把它们扔掉或藏匿起来了。

他不屑使用邮寄的方式发送样品,而是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古德” 的产品当面交给医生。于是,哈默买了一张纽约市地图,把该市的各区划分成更小的地区,并雇用了他称之为“传教士”的推销员,让他们带着大量的经济实惠的样品和他自己撰写的宣传材料,遍访各区的医生和各药店。

最初,由经过严格挑选的二十五名男女“传教士”执行“古德”产品订货单的发送工作。时过不久,这个“传教士”队伍竟发展到三百名之多,在纽约市到处兜售产品。后来,又深入到纽约州的其他城市和新泽西州及康涅狄格州的许多城市。

这位勤奋的兼职者把厂址迁到了哈莱姆河旁,他的工厂大大地扩充了。职工队伍也一下子从十几人发展到一千五百人。其产品畅销全国,厂名也改为响亮的“联合化学和药品公司”,从而向工业界巨孽提出了挑战。

他与工业界巨孽争斗的第一个回合,是以反对“沃尔斯台德禁酒法案” 为背景的。他要求分享姜汁酒的畅销市场。一些不值得歌颂的南方化学家、私酒贩子,或在澡盆里制酒的走私犯发现,含有酒精的姜汁酒与姜汁啤酒混

合以后昧道很好,同掺了姜汁啤酒的威士忌一样容易销售,照样可以使酒鬼们象过去没有禁酒时那样喝得酩酊大醉。

许多大公司早就注意到南方对姜汁酒的需求量会大幅度增长。阿曼德于是去南方许多城市作了一次旅行,得到了深刻的印象。他还发现,生姜价格正在暴涨。所以,他派他的采购员们到印度、斐济群岛和尼日利亚等少数几个向美国出口生姜的国家,买了大批生姜,以供目前和将来之用。他买的数量非常可观,以至于实际上已由他垄断了生姜市场。大商号不得不从这个小傢伙开的小商号里购买生姜。

联邦政府后来采取了果断的行动,坚决禁酒。政府要求把这种“非烈性酒”的配方加以改变,使其达到不会引起犯罪行动的程度,并把其酒精含量限制在令人不快的水平以下。

姜汁酒的生意告吹了。但是,阿曼德象一只体格健壮的猫一样站稳了脚跟。他买卖生姜的经验,引导他转而从事各种药材原料的进口业务。之后, 他又作了一个很有预见性的推测。和许多竞争对手不同,他预测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虽然美国军方和政府取消了医药方面的合同,但这并不意味着医药生意会一落千丈。所以,在别的公司紧缩企业规模和裁减化学师及药剂师的同时,哈默却增加了职员和药品的贮存。他准确地预测到,药品的价格只会上涨,而不会下跌,因为药品实行了配给制,这为群众抢购药品的浪潮打开了缺口。

就这样,他成了哥伦比亚学院中唯一的、白手起家的百万富翁,大概还是这个国家里唯一的,已成为企业巨擘的大学生。他搬进了格林威治村一座老式的车库,并在里面装备着一架“斯坦韦”式小钢琴。

转眼到了 1921 年 6 月。他的实习医生工作要等到 1922 年 1 月才能开始。因此,他决定在这段间歇时间里做点有益的事情。他认为有益的这件事,曾使哈默一家震惊不已:他签订了一份以两百万美元的价格将联合制药公司卖给他的一位雇员的合同,这使哈默全家的人都成了富翁。在准备从事实习医生工作之前,他决定先去俄国访问。当时,他虽然已成为一个资本主义制度的坚定信徒,但他从报纸上看到俄国正处于伤寒和饥荒的袭击之中,对此深表同情。

那时,没有人愿意到被抛弃的布尔什维克俄国去。但是,阿曼德·哈默却安排了到俄国去的旅行,并准备了要带去的礼物。他花了十万美元,买下一座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遗留下来的野战医院,又为该医院配备了价值六万美元的物资器材、仪器及其他设备,还花了一万五千美元买了一辆救护车。之后,他就带着这些礼物起程了,朝着那个被具有西方人头脑的人们隔绝的国家前进,简直就象是去月球探险一样。

对于哈默来说,此行具有多方面的意义。这既意味着他会获得大量的有益经验,又会使他在开始实习医生的工作时服务得更好。同时,这次人道主义的旅行也可能会使他的父亲感到欣慰。

此外,这可能也是一次好机会,可以借此把政府仍旧欠着他的、早先运送药品的钱赚回来。

就这样,二十三岁的阿曼德·哈默走上了一条将从根本上改变他的生活, 并深刻地影响着千百万人的生活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