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善行

我们应该回过头来看看安德鲁·梅隆的感情生活了,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深爱着诺拉,尽管诺拉曾经那样地对不起他,他试探着与诺拉开朗的兄弟们恢复了信件往来,通过这些兄弟,他与自己的岳母保持着和睦的联系。诺拉一直处于犹豫不决的状况,随着时光的流逝,她与梅隆之间的裂痕

渐弥合,起初两人只是通过电话安排孩子们的事,后来渐渐发展到邀请吃茶, 最后,安德鲁在赴华盛顿任职之时,两人开始通过信件、电报互贺生日,而且只要一方有意,还可以通过长途电话谈天。梅隆毫不迟疑地向自己这位花钱似流水的前妻馈赠债券,其数额每年达三万美元。孩子们长大以后,梅隆又赠给诺拉几处别墅,先是在纽约哈德逊河附近,后又在康涅狄格的利奇菲尔德。最后,他又为诺拉购下了弗吉尼亚阿珀维尔附近海军上将里·格雷森的一处四百英亩的地产。

然而,1922 年 10 月,诺拉突然通知他的丈夫,说她将与一位艺术品经销商结婚,梅隆伤心不已,立即复信,要求诺拉考虑是否有可能与他复婚, 诺拉回信拒绝了他的要求,这给安德鲁刺激很大,他为此感到很是伤心。

安德鲁·梅隆一直非常喜爱的女儿艾尔萨结婚了,艾尔萨不是一个举止轻浮的人,她很有头脑,懂得事理,凡事三思,并不附和任何人,家庭宴会全都由她计划安排。还要陪父亲去社交场合,参加各类仪典,他的丈夫眼里, 她是一位美丽的少妇,有着能作模特儿的体型,看上去精力旺盛,十分健康, 她几乎每天都要骑马和参加宴会。她交了许多朋友,在华盛顿、纽约有不少相识。

艾尔萨的未婚夫戴维二十八岁,是个完全能吸引人的小伙子。他们的婚礼当然是一件远近皆知的事情。艾尔萨兴高采烈,她穿上为新娘特制的燕尾服,戴上面纱,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配上瘦长的身材,一时间仿佛一只嗅到水汽而心满意足的白天鹅。婚札在华盛顿圣公会大教堂举行,柯立芝总统夫妇也应邀到场。举行婚札的地点,是艾尔萨决定的。财政部长梅隆所关心的是选择什么样的情侣,而不是举行什么样的仪式。出乎意料,他一到场就看中了戴维这位出身名门的有教养的青年。一些人认为戴维不管是在匹兹堡, 还是在其它地方,他对人对事的判断力是惊人的,他那常常沉思的神情中隐藏了一种钢铁般的意志。

儿子保罗·梅隆在那鲁大学读书时,家庭对保罗的影响根深,他继承了梅隆特有的狡黠,以及不表露感情的本领。保罗对自己的前途、命运听之任之,从不强求自己做不了的事。他结交不广,但珍视友谊,十分的腼腆、谨慎。他成了学校《新闻》的侯选人,为此,他渡过了无数的不眠之夜,遍访店主、征求广告,由于他的顽强努力,后来终于成了该报的副主任,他撰写的一篇关于唐·伯恩的散文,使他在大学一年级就获得了麦克劳克林奖。他在毕业前夕又当上了那家刊物的编辑,这是一种很高的荣誉。

保罗并不想出人头地。当校园里“骷髅会”把保罗算作他们班级“最风流的十五名”学生之时,保罗拒绝了这一称号,但他也因独来独往,毫不顾及周围的优雅粗俗而闻名。

真正了解保罗的人都喜欢他,他富有幽默感,并对生活充满了信心,这正是保罗在谨慎而不出风头时,又给人增添了愉快成份的秘密。保罗的幽默多数是表现在言语谈话之中,但有时也搞恶作剧,和保罗相处,你会觉得轻

松不少。

保罗的父亲安德鲁当然有理由为儿子感到骄傲。他常给偶来华盛顿私邸一访的客人看一条条剪裁下来的《耶鲁大学新闻》编辑部的文章,那是保罗的杰作,二十年代的生活为梅隆提供了一件又一件感情上的补偿,生活给他以安慰,以填补诺拉离去后的空白。

梅隆家族在慈善方面的贡献颇大,众人皆知,梅隆的受益者广泛而实惠, 梅隆不但给音乐学校的学生捐赠钢琴,也为聋哑收容院提供基金,对于自己这些慈善行为,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遮掩,因为他憎恨那种大呵大嚷旨在扶植个人名望的假善意行为。在圣诞节时,梅隆还烧掉了那些时乖命麦的负债人欠下的债务单据。

匹兹堡大学校长麦考密克多年来一直在劝说梅隆,要他资助这所大学, 为了感化梅隆,这位校长还提出为梅隆祈祷,此时学校已债台高筑,校舍己摇摇欲坠,于是梅隆用一笔象征性的款子将学校买了下来。起初,梅隆在匹兹堡大学为与他们亲密合作的邓肖提供了一座两层楼的建筑,还为初始三年的研究提供了五万二千美元,理查德对建设感兴趣,也拿出了相同的数目, 到了 1913 年,各实验室已发展到不能再拥挤的地步,于是梅隆兄弟又出资三十二万五千元,井另附维修费用,为纪念他们的父亲而建造了梅隆学院。这所学院成功地解决了梅隆各个公司的许多研究课题,事实证明,制造商们都想得到学院的帮助,以解决生产中存在的问题,梅隆学院不负使命,为海湾公司研究出了数百项专利。对于学院的工作,梅隆兄弟很少过问,放心让学院自我发展。

不管学院研究出什么技术,都被梅隆兄弟如饥似渴地接受,他们是非常信任学院的发展,安德鲁·梅隆在去世前几个月修建了可以容纳今天梅隆学院的经会性建筑。它与匹兹堡大学相接,现已为烟尘飞灰覆盖,1937 年的落成典礼上,安德鲁·梅隆说:“如果今天有人不得不卖掉它,大概连十分之一的成本也赚不回来,但它对人类的价值,劫数以百万计。”梅隆很欣赏这笔投资,他同意立起一块纪念碑,刻上林肯的名言:“每一件新鲜的有意义的事物,对于向着未知目标奋斗的人类来说,都是永恒的札品。”

而对于另一些请求捐款的项目,梅隆则采取了回避的态度。长老会教徒经常列队走进银行大厦,陈述他们的信念,希望梅隆捐赠点资金,梅隆最后不耐烦地回答他们,节日里将送他们最漂亮的猩猩木,供他们装饰祭坛。整个二十年代,梅隆对西宾夕法尼亚州的各种机构捐出了六位数字的款额,儿子保罗在肖特读书使他高兴,安德鲁为那里赠了数十万美元盖起了一座图书馆。当保罗加入耶鲁大学的开一普赛俱乐部时,财政部长又捐建了一座联谊馆。

梅隆收藏艺术品的历史已很久了,一次,他手下的人问他搜集艺术品的原因是什么,梅隆缓缓地回答:“每个人都愿意将他的生活与一种永恒的东西联系起来,如果你把我的话推敲思索一番,就能发现你所提问题的答案。”梅隆大量买画与他参政一样,都是他那刚愎自用的教诲者去世以后的事

情,他并不经常的购买,而是一阵阵地。结婚不久,他花了七万美元购下了柯罗著名的《风景》、雷诺兹、雷伯恩的一些次要作品,以及各色现代派的巴比宗装饰画。在以后几年里,他又买下了艾尔伯特·库依尔的《牧牛人》、庚斯博罗的《约翰·泰勒太太》和乔治·罗姆尼的可爱的《威洛比小姐》。接着,梅隆的家庭解体了,在这十年的痛苦中,他未买一幅美术作品。1917

年,他和孩子们买下了伍德兰路的那幢令人愉快而宽敞的寓所,这时,梅隆又重新出现在画廊。从天性上讲,梅隆购买艺术品乐于等待,并不急于到手, 一幅霍普纳伪作品和罗奶尼的《戴帽子的女人》,另外还有几幅庚斯博罗和英伦期的作品有的已落入其他收藏家手中,因为梅隆觉得这几幅的索价高得不合情理,只好放弃。

梅隆私人已收藏了不少美术名作,很长时间,他一直在考虑华盛顿应该有一座巨大的国家美术馆。他认为没有这样一座美术馆可以说是耻辱。他甚至打起了当时与西方国家格格不入的布尔什维克苏联的主意,1930 年 5 月, 梅隆花了大约六百五十万美元,从苏联列宁格勒获得了二十一件无可非议的杰作,这些将成为美国国家图书馆的灵魂,其中有拉斐尔超群绝伦的《阿尔巴的圣母》、《圣徒乔治与龙》,也有波提契利的《马麦基的崇拜》以及提香的半裸画《镜子里的维纳斯》。

从此,梅隆停止了购买,整个 1931 年,两位画商都在急促地敦促梅隆, 希望他再购下一批包括一幅举世无双的乔尔乔涅的杰作和两幅精美的达芬奇作品,以完满梅隆的收藏,但此时身体每况愈下的财政部长却不打算再买, 而且否认关于自己收藏东西的任何报道,还有一个秘密,随着股票市场的崩溃,财政部长的资产也不断地受到威胁。1933 年 3 月,安德鲁·梅隆卸去驻英宫廷大使职务,回到了匹兹堡。他将面临着严峻的审查。国内正在进行令人心惊肉跳的反抗运动。

消息透露梅隆 1931 年税务申报单将受到审计。5 月 5 日,一向攻击梅隆的刘易斯·麦克法登宣读了一份戴维·奥尔森呈送的信件。奥尔森就财政部长曾漏过对外国发货人收税一事而发起诉讼。

奥尔森还指责梅隆曾用转向联合信托投资公司的纸面债券进行交易,用以填补巨额市场亏损。他指拄说,在规定的三十一天预备期里,梅隆把这些股票悄悄转入梅隆财团的其它单位,而且更多的是转入了百分之百属于梅隆及其亲属所有的联合公司,而这种交易并不是货真价实地做买卖,实际上, 乃是以欺骗手段从政府支取所得税。

梅隆的发言人对这种指控表示抗议。1934 年 5 月 7 日,司法部还在匹兹

堡大陪审团前起诉了梅隆,希冀梅隆 1931 年所得税能成为他欺骗政府罪的基础。结果联邦方面的律师在诉讼中失败,阿勒格尼大陪审团未经多少讨论就判定原告控辞“是不真实的”。梅隆在这一判决后说:“当然,我对这次判决感到满意,大陪审团虽然在起诉我的过程中遇到不寻常的方式,还是作出了正确的结论,这一事实证明了美国人民的公正。”

司法部对梅隆仍旧耿耿于怀,该部又成立了一支专门办理此案的突击队,与财政部合作,准备针对“逃税嫌疑犯’提出诉讼。早在大陪审团组成立之前,财政部就写好了有关梅隆的欠款信,信中说梅隆 1931 年欠付税款一百三十一方九千零八十美元九角。信中还罗列了梅隆十大罪状,其中一条是指拄他蓄意欺骗政府,为此,又规定对他增加百分之五十的罚款。

梅隆声明:“我宁肯坐一辈子的监牢,也不赔款。”接着,他又接二连三地发信给专横的司法部长,解释自己的税务问题。梅隆召来了自己的律师, 指示他们向美国税务上诉局提出诉讼,要求政府赔款十三万九千零四十五美元,以偿付在复检他的个人纳税报表后发现的他在 1931 年超付的部分。

政府立刻反起诉。

梅隆的七六四九九号起诉案在匹兹堡上诉局审理,不断更换的审理小组

由三名法官组成。从 1934 年冬入手一直搞到 1935 年春。证人们在 5、6 两月分别去华盛顿作证,最后几位出庭的证人一直到重新开庭的 1936 年 2 月才完成使命。此案文件浩繁,共达九千九百多页,仅梅隆的律师所作的答辨就足足订了五卷。

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有战略意义,政府对梅隆的每一项私下交易都做了反复核审,而且把梅隆苦心经营的控股公司也翻了个底朝天。

最终,大陪审团宣布梅隆无罪。

梅隆在被指控期间不顾可能产生的不良影响,雇佣了当时最擅长夸夸其谈的辩护律师弗兰克·霍根为自己击退进攻者。事后,他支付了七位数的报酬,代价可谓高昂。他希望律师所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保住他的财产;二、保住作为孩子们的保护人的自己。至于自己的名声,他从来也未过于看重, 但是华盛顿的生活,他在历史上的位置,艾尔萨的设想,这些重要问题他却从不忽视。1932 年,他险些在危机中破产,此时他感到,经济拮据的苦恼。但不久又有了好转。他不能活许多年,能够为后代造下阴福,只是问题的解决要依据自己的条件,而不能受人家欺负,屈从于别人的苛责。

此后还有匹兹堡煤公司最大的一宗股票是安德鲁·梅隆的十二万三千六百二十二股,也受到类似的质疑。但都被梅隆的律师们所否决。

在安德鲁·梅隆正受着国家各部门对他进行税收调查的日子里,他的儿子保罗·梅隆一直不在场,但被调查中的许多交易,保罗却是受惠者,安德鲁已经有计划地把他的财产分别转到孩子们的名下了,以确保自己亡故后家族财产受到最小程度的损失,保罗·梅隆之所以不在场,不愿出庭作证原因大概有二,第一,不愿说出与我们耳闻相符的证词,因为这对他开辟经营事业不利;第二,他担心在对质的情况下会对父亲的案件造成被动或失利。

1931 年,保罗从那鲁大学回到匹兹堡,他的愿望是仍进行学术研究,进研究生院,他喜欢书籍,也愿意作出版商或教师。但父亲安德鲁对他继续深造并不那么支持。他曾迫使保罗答应,在学校放假期间开始研习银行业务。可是 1930 年 7 月,保罗在曼哈顿下船后,立即向前来会见他的人透露,他们家族还有比他更适合照顾家庭利益的人,意指迪克。但作为父亲,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继承偌大一笔家业,保罗彼父亲安排到银行实习。他不时参加唐诺拉、沙勒罗瓦分行的会议。每天还要早起晚睡,学习折价问题,以掌握滑动利率。他还与威科夫和另一位耶鲁校友一道去曼哈顿银行家托拉斯那里学习过三个月的会计业务。威科夫说:“这里的数字,每天把保罗搞得头昏眼花。”保罗也表示他对那些数字根本就不感兴趣。

保罗也曾尝试着做了两次生意,可都亏了。业余时间保罗最活跃。他的一些表兄妹发现,就个人性格来说,保罗不注重仪表,也不愿表露自己的感情,只有在挚友中,他才表现出那富有感染力的欢快,每当听到妙语佳句, 他就会兴奋得称赞不已,平时爱参加舞会,宴会,也喜欢姑娘。

关于父亲要把他培养成什么样的人,保罗是这样认为的:“凡是我喜欢的事,我做起来都非常愉快。父亲对我将来的事业有特别的定见。只要是他作出的决定,不管是否会合我的心意,我都尊重他的看法,愿意去试试看, 但是我一面尝试父亲让我做的工作,一面为缺少读书时间和无暇顾及自己产生兴趣的东西而遗憾。”

从这里我们可以窥见保罗对财金,企业经营并不感兴趣,无意于商场, 他希望自己从事学术、艺术氛围的事业。看来,安德鲁·金·梅隆如果明智

的话,那么不应把保罗·梅隆作为自己的继承人,而应该另择他人,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梅隆帝国会崩溃得更快。

安德鲁把他的目光转向了侄儿,也就是理查德的儿子,迪克(理查德·金·梅隆)。

1933 年,理查德在视察纳丁一处建筑工程时伤风,不久转为肺炎,于 12

月 1 日去世。记者前来采访迪克,迪克谦虚地接待了他们,他那善良的姥姥脸已渐渐雍肿,两鬓也挂上了几缕银丝。他说:“我的工作如果能赶得上父亲的二分之一,我就满足了,”此后,不到一年时间,迪克就坐到了父亲留下的办公桌前,开始了繁重的工作。迪克面临的困难比匹兹堡人所意料的要多。理查德留下了一千一百多万美元和价值七千五百万美元的阿洛克塞特公司股票,这些钱由珍妮、萨拉和迪安平分。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迪克那轮廓柔和的圆脸和越发红润的面颊更象他的父亲理查德。他脸上泛起血色,是在一天紧张的生意活动后多喝了一两杯酒的苦果。他对经营业务还是埋头苦干的。他起早贪黑,生活很有规律。报纸对他所作的描写也越来越多,而且经常谈到他所具有的典型的普斯林顿大学毕业生的风格。但迪克并不具有很强的自信心,他时常担心自己不能胜任这一经营管理工作,因而入睡后常被恶梦所惊醒。安德鲁·梅隆只要觉得有必要,他就把迪克找去,而迪克就会说,咱们找保罗谈谈,安德鲁回答则是不行,因为保罗不感兴趣,因此,人们都认为迪克是安德鲁·梅隆的红人,安德鲁·梅隆倾向于把未来的担子交与迪克。

1935 年,保罗·梅隆与一位名叫玛丽·康诺弗·布朗的女人成婚,她是一个美丽,但又带异国情调的女人,她觉得无法驱散自己与保罗的隔阂感, 而这种隔阂正是匹兹堡生活造成的。保罗理解她。于是夫妻两人时常去安德鲁为诺拉在弗吉尼亚阿波维尔购下的那所农场。那时,关于安德鲁逃税行为的调查已经开始,他们为避免麻烦,借机离开了匹兹堡。

理查德·金·梅隆的妹妹萨拉·梅隆于 1927 年与艾伦·斯凯夫成婚。1933 年,艾尔萨生下了一个女孩,安德鲁·梅隆十分高兴,他看到家族子孙一个个出世,不由得给自己衰老的身体注入了许多活力,他时常开大型的宴会、派对,一个家族的成员几乎到齐,簇拥在老梅隆身边,别提有多么的高兴了。

后来,有人说国家美术馆的刘立,乃是梅隆想抵消逃税诉讼中加于他的罪名,区种说法使梅隆一家大为扫兴。而且梅隆手中的画迟迟不捐赠出来, 也使人们更有理由相那些风言风语。

实际上,梅隆也有借建国家美术馆之名取得财产兑换权之实、但他想建立一座国家美术馆的计划也确有其事,赫白特·胡佛在自己的回忆录中也记载了与梅隆谈话时涉及到过这样一座美术馆,当时梅隆找总统的目的是要求为他留一块地皮。1932 年,他已开始了美术馆的设计工作,他扈佣约翰·罗塞尔·波普承担建筑艺术方面的总监。波普是位著名的新古典派建筑师。梅隆多年来在油画丛中所耗费的精力使他对博物馆的建筑风格有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博物馆首先要恢宏宽敞,其次要给人以舒适感:真正的风雅应该与庄严相辅相成的。梅隆要求他的建筑,必须给人以亲切感,这是画廊造型中少有的风格,馆中一百个房间的装饰各有不同,伦布朗的作品,用橡木结构对配合,早期意大利的作品,即用石膏和石灰相衬。梅隆曾对芬利讲:“我不在乎花多少钱,只要看上去不奢华即可。”按照梅隆的选择,建筑物正面的墙壁要用粉红色的田纳西大理石垒成,砌成后的石块须给人以相互搭接的

感觉,所以做起来格外破费。其具体要求是,先将石块按色泽深浅分类,使最红的处于基底,然后一层层向上排列,颜色渐淡,直接顶棚,仅此一项就需耗资一千五百万美元。

美术馆共有一百间陈列室,其排列错综复杂,总宽度已超过国会大厦。这样,如果仅陈设梅隆个人的收藏品,馆内就会显得空空荡荡。为了吸引其他收藏家,梅隆放弃了为自己树碑立传,自我标榜的做法。他一直申明建筑物上不铭刻自己的名字,因为真正的慷慨应首先将自己的利益排除在外。

人们评价梅隆所收集的艺术品,足以反映出从十三世纪到十九世纪西方有关美术方面的成就,梅隆在三五年又买下了三十幅美术作品中的二十四幅,还买下十八件雕塑,共耗资二千一百万美元,偿付这一笔钱,安德鲁·梅隆手头出现现金短缺,不得不用债券支付,这样一来,大家谁也不再怀疑他向国家献画的动机不纯。

1936 年 12 月 20 日,健康状况愈来愈差的梅隆去信给 F·D·罗斯福总统, 正式提出建造一座国家美术馆,以收藏他捐赠的美术作品,接着,托马斯·克拉克收藏的全部美国肖像画又被梅隆买下,三百六十九幅中,后来经过鉴定, 其中只有一百一十五幅有进入美术馆的资格。

富兰克林·罗斯福对梅隆的捐赠表示分外高兴,关于美术馆选址问题, 作为众议院二一七号联合决议提交国会讨论,确定建在华盛顿的宽洁大街。国家美术馆于一九四一年建成,可它的倡议建成者安德鲁·梅隆已去逝四年多了。

1937 年春,安德鲁·梅隆年事已高,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他多次昏倒。有一回,他在散步中跌倒,摔破了下巴。五月份他去新建成的梅隆学院致开幕词,可是从房间走向门外汽车时,他却表现出了动脉硬化之症状,说了许多词不达意的话。到了夏天,梅隆的身体开始垮了下来,但他仍旧试图打起精神来生活,布鲁斯夫妇每次带来四岁的小外孙女奥德丽,他都表现得喜形于色。可是,他的食欲已下降,也不再散步,并于一夜之间戒掉了从青年时代就养成吸雪茄的习惯。

最后,女儿艾尔萨说服他躲开华盛顿最湿闷的季节,去她的西奥塞特的家居住,这是安德鲁所不情愿的,因为美术馆的建筑蓝图已臻完善,波普每天都有一些问题需要他答复。在去尤尼恩车站的路上,他经过美术馆的地基开挖工地,手下人叫来一辆汽车,上车时,他还说,“我从未使用过出租的私人汽车。”在南安普顿巡游期间,他仍拒绝治疗,这样他足智多谋的女婿就不得不把住进来守护的医师说成是客人,以遮梅隆的耳目.也许梅隆心里明白,只是嘴上不说罢了。他的支气管炎越来越严重,但老人还不愿卧床休息。八月末,他的病转成肺炎,尿毒症也同时出现,终于闭上了他的眼睛。

安德鲁·梅隆的葬礼相当显赫。他的亲人中,除了理查德的长子理查德K·梅隆正在阿拉斯加猪熊未能赶到外,其它亲属大多数都按时来到南安普敦,护送梅隆的灵柩回匹兹堡。借此机会,诺拉也来到匹兹堡与孩子们相会, 她与亚瑟·李的婚姻也未持久,一九二八年再次离婚后,诺拉又恢复了梅隆的姓。安德鲁生前嘱咐,他的葬礼应允许公众参加,前来观看的人们成群涌向铜制的棺材,有身穿便服的工人,也有穿鲜艳上衣的女人。梅隆被安葬在阿格尼勒墓地的一座由常青藤覆盖的地下墓穴中,那里也安置着他弟弟的遗骨,人民的代表——匹兹堡市信托投资公司董事长 A·C·罗宾逊在悼词中说: “他是一位在金融方面的天才,一位任何人都不曾真正了解的乐善好施者,

他是一位罕见的慈善家、理想的公仆、温柔忠家的家长、诚挚可信的朋友和最杰出的实业家。”

匹兹堡内外的许多人都认为死去的金融家已把自己的财产劈作了两半, 一半用于慈善事业,另一半留给了保罗和艾尔萨。这种说法虽然能够令人相信,但实际却是一种误会。梅隆手下的人作出财产估值的时候正是杰克逊调查案进行的日子,那时人们的注意力只是集中在一笔两千多万美元的财产上。就其历史长河中的一瞬来说,他们当时对这笔财产的估值还是近似准确的。

但是,股市一经复苏,梅隆的重要股票也迅速升值,只要随便观察一下, 这些股票价值的变化,就可以明白当初作出的估值已过时。拿艾尔萨私人的控股公司阿斯卡洛特公司为例,政府估值人员将该公司总债券额定在一千四百万美元左右,当经济萧条严重时,艾尔萨的七万五千股铝公司普通股票的总值跌到了只有一百五十万美元的地步。接着,经济开始回升,到了 1938

年 9 月,铝公司的普通股票盘价高达每股一百六十美元,艾尔萨自己所持有的阿斯卡洛特公司自身的股值也达到了二千四百万美元之巨。

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看到老金融家梅隆,身体逐渐衰弱,但为了自己去世以后仍能保持家族应有的财富也位,十分善于在资产上开动脑筋,他的欺骗技巧是绝妙的。

梅隆从不拿他所信赖的那些债券 铝公司、科珀斯公司、金刚砂公司、

海湾石油公司的债券作生意,当然,更不拿国民银行的债券开玩笑,在萧条期的最低点时,他将股权重新安排,将管理不善的竞争者挤垮,并在事后坚持不懈地出庭抗辩,其目的当然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所有权。因为资本就是他的生命,他必须毫不动摇地保全它们。

据匹兹堡“接近梅隆家族”的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可以肯定,梅隆的孩子将会继承五亿美元的遗产,这笔遗产,足够他们今后享用,足以使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左右选举事务,也足以供他们沽名钓誉或造福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