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笔

笔头灰 [气味]微寒,无毒。 [主治]水服,治小便不通,小便数难淋沥,阴肿脱肛,中恶。酒服二钱,治男子交婚之夕茎痿。酒服二钱,治难产。浆饮服二钱,治咽喉痛,不下饮食。

人部诡道

按照鲁迅《头发的故事》里 N 先生的说法,头发是中国人的宝贝和冤家。这话果然深刻得有理。

所谓宝贝,想来是根源于那句著名的古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然而,头发毕竟不同于身体的其他部件,不但具有再生功能,而且毁伤之时,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生理痛苦,所以剃去头发的髡刑,偏重的必定是心理上的侮辱,惩戒效应远远不及杀头去势剁脚割鼻子,因此隋唐之后早就废掉了。

但是,头发之于国人的冤孽,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头发的毁伤变迁,突然超越了鼻子脚丫生殖器,直接关涉到了赖以附着其上的头颅。只是,头之不存, 发将焉附,沉浸在头颅落地血泊横溢中的头发,其实失去了留存的意义。

碰巧,中医学上一向认定,发为血之余。这当然不能曲解为头发是血泊之后的余孽,不过说明头发是血液滋润下的富余而已。不但头发,甚至头颅上所有的毛发,都无一不和气血相牵连,也无一不反映着气血的状态。

时珍大爷指出,头上曰发,耳前曰鬓,目上曰眉,唇上曰髭,颏下曰须,两颊曰髯。当经气血盛时,这些就美而长;气多血少,就美而短;气少血多,就少而恶;气血俱少,便成不毛之地;气血俱热,则黄里透红;到了气血俱衰的地步,就只有白而秃落了。

这样的论断,听起来特别的痛快给劲,只是禁不得琢磨,譬如说气血旺盛脸上的毛发就美而长,似乎有关公做旁证;但被割掉了生殖器的太监们,多有身负绝世武功的海公公一路人物,另有东方不败岳不群那样为练葵花辟邪慷慨自宫的成名高手,他们的气血,不可谓不旺盛,他们的头发和眉毛照旧浓密滋润,可唇上颏下的髭须,却是寸草不生,一副娘儿们相貌;而许多天夺其魄局部或者完全秃顶的大哥,甚至无疑就是气血昂扬的汉子。由此足见, 用气血两字探讨头发,实在太过偏颇了。

基于上述气血毛发的偏论,头发入药,当然专攻的血病,这倒未必没有道理;而拿去作为补阴的便捷方剂,更在不经意间,印证了头发和性功能的因缘,如此立论偏执却结局端正的叵测神秘,越发令人对如今普遍遭到抛弃的祖国传统医学,生发出由衷的敬意。

需要提醒的是,在清兵入关之前的长毛时代,作为父母大人遗体象征的头发,除了初生婴儿的胎发以及病灶非病灶所致的脱落和卖发葬夫、家庭暴力之类特殊个案外,轻易没机会剪除,所以本单方采撷的正规渠道,只好在梳头的孑遗了。好在,郎中们奉劝了,发宜常梳, 齿宜常扣,欲发不落,正在于千万遍努力不懈的梳头,也惟其因此,列入药单上的本方,学

名就叫的乱发,听起来很有点儿风中散发弄扁舟的诗意呢。

头发的修治炮制,一般是烧灰研末,举凡齿缝鼻头七窍以及咳出吐出肌肤出大小便出淋漓漏出胎产泻出甚至月水不出之血,都可用本方应对,尤其是不慎擦落耳朵鼻子的危情时刻, 取煅过研末乱发若干,将擦落之耳鼻,乘热蘸上发灰当家的黏和剂,迅速缝合,软布缠裹固定,不久便自然生合也。

这是攻血,至于补阴,亦有神奇不料之独功,譬如妇人阴吹。这是个相当冷僻的怪症, 就是女人阴暗潮湿的隐秘部位噼噼噗噗喧腾不已的下气。据说这是谷气从胃里外泄的表现, 虽然不足以妨碍生理的正常生活,却严重影响心理的正常生活。名医张仲景开出方子:用猪油膏半斤,乱发鸡子大三枚(原文如此,具体不详),和煎,头发消融的时候药成,定期服用, 病灶就会从小便中逃逸而出了。

既然是谷气,不明白它为何不顺从谷道排泄而偏偏选择毗邻的管道,张郎中出奇制胜, 追剿穷寇,华容道放生,也是另辟蹊径,小处随便。比起它们,谷道绝对是阳关坦途,何以放弃,大约只好解释为敌我双方都更加中意荒僻隐蔽的羊肠小路吧,毕竟,兵者诡道,以奇制奇,才是兵法百战不殆的要髓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