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附子(独角莲)

[气味]辛、甘,大温,有小毒。

[主治]心痛血痹,面上百病,行药势。中风失音,一切冷风气,面皯瘢疵。诸风冷气, 足弱无力,疥癣风疮,阴下湿痒,头面痕,入面脂用。补肝风虚。风痰。

麦田守望者

作为以半夏的名义码字谋生的人,似乎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始终和它保持亲近的距离, 何况是在讨论它本命出身的药材时候。

圣人说必也正名,所以半夏当然要给半夏一个说法。按照《礼记·月令》上的指点,五月半夏生。五月大约是夏天的半截,该时脱胎落地,所以它义无返顾的成为半夏。作为一棵植物,它又难免有不可意会的别名,就像它的作为笔名,但“守田”云云,听起来远不如“半夏”写实自在。生在半夏,温暖和煦,类似放平在懒洋洋的床上;守田却天赋了责任,作看守连内阁都不得清闲,何况草民。

此外,比照本土农业基准线的中原气候,农历五月正当收获季节,“五月人倍忙”的句子是被写到彪炳千秋的诗里的,绝对有案可稽。虽然说收获的季节令人欣慰甚至畅想,可那是吃白食的诗人白日做梦口角喷薄流出的涎水,真让他撅着屁股到田里割麦子,割到连腰都不知道在哪儿,再不会这么泛酸。

据说“守田”的命名是会意一路,看来我的同类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劳碌的宿命,尚在襁褓之中,就遭到强暴,捉来当作草扎的幌子,充当麦田守望者,整日用虚张声势的恐吓手段威胁麻雀之流无食我黍,直累到臭死,即便严刑拷打逼供信,心底里也永远不会生发出什么文学的酸水,而只好是眼泪往肚皮里咽的辛酸:条文上指明,做童工违法,但肚皮比权利更加重要,生活所迫,也只好无奈了。

大约正因为月子没出就把来做了劳工,所以半夏这苦孩子脾气再柔弱也该仇恨入心发了芽,体现在骨子里的,便是浑身饱含着的毒气。陶弘景提醒说,食用半夏的时候,必须用热汤洗刷十几过,将根根络络渗出的涎沫荡涤干净,否则会有毒性戟人咽喉。自然,涎沫本是吃饱饭没事干故做呻吟语的人才配横流的,草根阶层,要它做甚?

尽管充斥毒性,但总体上说,半夏是一剂味道辛苦性子平和的温药,去痰镇咳,开胃止吐。医书上辩证,有痰曰嗽,无痰曰咳;咳无形,痰有形,无形则润,有形则燥。不过,这些个繁复的说辞,属于追究细节,有枣没枣,只管一竿子敲去的吃它便是,能治病就成了, 繁文缛节,不干咱什么鸟事。

除了这宗主使的种种行径,它还捎带打理一些白浊梦遗带下之类羞于启齿的征候。譬如一男子,并没有什么情人令他思量,却每天晚上尿脬打钟提神起夜。厕所虽然是人生所必须, 但它毕竟不是娇俏可人的黄莺儿,啼破春夏秋冬的梦境,还能够遏制辽西的返程,引发一派男女私情,所以,不免烦恼,需要制止。医家开方子,用生姜一两,半夏大枣各三十枚,水一升,装在瓷瓶里慢火煨烧,之后时时呷之,果然一夜天明,再不必月黑风高的时辰,撇下热被窝,去和茅厕亲热了。

更熨帖的疗效还在于,半夏还能够悦泽面目。假如招惹上了什么风流孽债,或者其他什么的欠帐,致使眉毛脱落,留下招眼的把柄,大可不必喟叹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届时用生半夏和羊屎烧焦等分磨末,调上姜汁,每日擦抹,就可以荡涤干净那些风流罪过的痕迹也。就是前面说过的根络下的涎沫,寻常吃不得,但撇出来炼取,一样可以让堕落的眉毛获得再生。草根们不屑泛酸不配风流,所以于涎沫弃之不惜,但风流病原是有钱有闲人的癖好,属于生活的滋味,偏巧人弃我取,广告里早说了,老板才更懂生活呢。

然而,在它悦泽面目的功能之下,本经里还写着可以堕胎。这当然也属于了却风流债权的经营项目,但不知何故,下面并没有详细的配方,以及备注说明。想来祖宗们或许碍于道德谴责,不方便给偷情女子提供狂欢之后的退路?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