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策划于密室

白宫会议连轴开，应付危机细思量； 出兵决定一出笼，上上下下备战忙。

自从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后，布什总统连续召开国家安全会议，邀集军政头目研究海湾形势，讨论美国应采取的对策。

每次讨论之前，总是由中央情报局局长先介绍一下最新情况，然后部长和将军们发言。

国防部长切尼说，伊拉克拥有百万军队，又占有世界上 20％的石油储量，二者加在一起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他认为应把保卫沙特和将伊拉克从科威特赶走分开来，暗示出他赞成保护沙特。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鲍威尔将军说，伊军出色地实施了这次行动。然后他向与会者介绍了中央司令部的施瓦茨科普夫上将。施瓦茨科普夫在发言前，将显示伊军进攻路线的中东地图和图表挂了出来。

施瓦茨科普夫将军说，他这里有两套可供选择的反应方案。第一套是实施单纯的报复性袭击。由于美国陆军和空军没有驻扎在中东，无法立即行动， 所以要由美国海军在那个地区的舰载机实施攻击。空袭的目标包括侵科伊军、伊拉克境内的军事或战略目标，伊拉克境内通往土耳其和沙特的输油管等经济目标以及海上的伊拉克油轮。施瓦茨科普夫说，这样的攻击将是有限的，惩罚性的，不能维持多久，很可能不会严重伤害伊拉克的军事和经济力量。

施瓦茨科普夫接着说，第二套方案是实行“90—1002 作战计划”，保卫沙特半岛。这要花费数月时间，从各军种抽调 10 万到 20 万军事人员。只有沙特或其他哪一个国家同意美国在其国土上建立一系列军事基地，这一计划才可执行，但是，根据过去阿拉伯国家不愿接受美军的情况来看，这一前景不太可能出现。

白宫办公厅主任苏努努继续敦促采取一定的经济行动。“能不能组织起来，不但禁止伊拉克出售科威特的石油，而且还禁止它出售自己的石油呢？” 他问道，“伊拉克石油的买主是谁？”

预算局局长理查德·达曼发言说，经济封锁历来无效。他又补充道，国际贸易系统丝毫不受宣布封锁或关闭边境的影响；市场只受价格的影响，而经济封锁时物价必涨，导致破坏封锁的刺激因素会日益增多。

布什总统表示赞同。伊拉克很容易找到一个新的中间人。他说：只要有利可图，就会有人做石油买卖，“就像我那些德克萨斯的朋友们一样”。

达曼说切断石油管道会造成经济影响，但是必须尽早行动。然而鲍威尔感到事事都悬而难决。他问道：“难道我们不想同沙特建立紧密关系吗？” 沙特阿拉伯才是美国真正的利益所在。但是，驻联合国大使托马斯·皮克林认为，这种紧密关系会使科威特孤立无助，任凭伊拉克摆布。就这样，首次会议最终毫无结果而散。

在第二次会议上，总参谋部凯利将军首先发言。他说，我们都了解伊拉克是如何占领科威特的了，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他的语气中流露着一种职业军人对伊军快速、准确、出色的大规模军事行动的敬佩。

国防部长切尼说：“是呀，诸位，我们怎么办呢？”

鲍威尔说，参谋长们和施瓦茨科普夫将军正在研究对策。

国防部长发现对策寥寥无几，觉得难以置信。

鲍威尔说事情并不容易。他们是在对付一次转瞬间已经完成的大规模入侵。萨达姆占领科威特的任务已经实现了。

国防部长说：“我们得尽快地向总统提出对策来。”

作为身负重任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鲍威尔重申他们正在研究。他和凯利将军都声明他们不愿意提出不成熟的建议。鲍威尔不希望美军只进行几次无碍大局的外科手术似的打击。袭击之后怎么办呢？距离遥远，美国鞭长莫及，而五角大楼却会显得软弱无力。

有人问道：“那么对通过沙特和土耳其的输油管实行外科手术式轰炸行不行？”

凯利认为这是白费力气。轰炸不能做到准确无误。即使命中了目标，这些管道仍可以马上修复使用。这种行动会引起报复，到那时吃亏的只能是沙特阿拉伯或土耳其，或两国同时倒霉。这种行动不起作用，只会招惹事端， 徒然给萨达姆进攻两国制造口实。

有人提出现在彻底摧毁萨达姆的核武器和化学武器设施正是其时，这是伊拉克的严重的长期威胁。这个问题刚一提出来就被驳回，与会者认为它会导致危机严重升级。

鲍威尔说：“我们必须清楚，出事地点在 6000 多英里之外。我们在地面上没有一兵一卒，而空袭却像杯水车薪，只怕于事无补，更会适得其反，惹出我们不希望出现的事：萨达姆进攻沙特阿拉伯。”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总参谋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凯利将军实在不知道他应该做什么。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和他手下的作战参谋，首先需要上面作出关于军事目标和任务的指示。他们应针对什么目的拟定计划呢？报复伊拉克？解放科威特？还是保护其他阿拉伯国家呢？总统和国防部长等政治领导没有给他任何指示。不明确任务，研究对策也就不着边际。

为此，鲍威尔细读了布什在科罗拉多发表的最新的讲话。他惯于仔细琢磨总统的公开演说，因为他必须了解总统的政策，而布什往往在对记者的讲话中流露出某些想法。鲍威尔认为，布什在阿斯彭的讲话看来是有分寸的。他说，他已同侯赛因国王和穆巴拉克总统商讨过，“他们要求克制。他们希望有一小段时间，由阿拉伯人寻求解决办法⋯⋯他们说他们是邻国的阿拉伯人，让他们努力解决这个问题吧。而我则明确地表明，这是赤裸裸的侵略行径，早已超出地区争端的范围了。”

此时此刻，切尼心乱如麻。他认为，科威特陷落本身就威胁到了美国利益。对此，总统有权作出包括军事行动在内的各种选择。

8 月 3 日，星期五，国家安全委员会再度在白宫举行会议。总统安全顾问斯考克罗夫特手拿讲稿，开口说道：“如果这次入侵和占领科威特成为既成事实的话，我们就必须认真考虑美国在中东的长远利益所在了。实际上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我们必须从这一点出发来考虑问题，是的，我们有些无能为力，有许多原因使我们无能为力，但是有所作为才是我们的职责。”

与会者感觉斯考克罗夫特的开场白，是请求内阁把意见统一起来，团结一致。

斯考克罗夫特讲完后，布什总统说，他和国家安全顾问的观点一致。与会者讨论了经济制裁，以及美国同盟友和联合国共同合作孤立萨达姆的方法。他们还研究了一份中央情报局的报告。报告说伊拉克的入侵，威胁到了

现有世界秩序，会对世界经济带来长期的毁灭性冲击。萨达姆力图将伊拉克变为一个阿拉伯超级大国，同美国、苏联和日本抗衡。控制世界 20％的石油会使他如虎添翼。对伊拉克军事能力还有一种不祥的估计，中央情报局相信萨达姆可以轻易地指挥他在科威特的军队长驱南下，3 天之内杀到 275 英里之外的沙特首都利雅得。

斯考克罗夫特主张应当双管齐下。“首先美国必须愿意动用武力制止萨达姆，并且要对全世界申明这一点。其次必须推翻萨达姆。应该由中央情报局隐蔽地行动，做到无人知晓。”

布什命令中央情报局着手拟定隐蔽活动计划，推翻伊拉克政权。他希望将萨达姆赶下台。布什要求作出全面的努力去封锁伊拉克的经济，支持伊拉克国内外的反萨达姆抵抗组织，在军界或社会上找出新的领导人。虽然他知道即使能够进行隐蔽活动，也会十分困难，因为萨达姆控制着一个警察国家， 对一切反对组织和持不同政见者都进行残酷镇压，但是，他仍希望有所收获。他说：“如果有理由为了国家利益而进行隐蔽活动的话，现在这就是一个理由。”

但是，鲍威尔仍然认为使用武力非常复杂。他对于主张扔几颗炸弹、发射几枚战斧导弹、实行小规模的“外科手术式”攻击的观点感到很烦恼。“外科手术”这个词以及它后面的理论简直让鲍威尔精神错乱。这是一种现代军事幻想“当国家同萨达姆之类的人发生危机时，有些人就主张采取炮弹政策， 发射几枚导弹显示自己的实力，而已方不受丝毫损失。这简直是胡思乱想。”

当天下午，鲍威尔召开了参谋长联席会议。他要求各军种要通力合作解决这个问题，要得出一致意见，要和施瓦茨科普夫将军一起工作。

鲍威尔是美军第一位黑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也是美军最年轻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他现年 53 岁。1958 年毕业于纽约市立大学，获学士学位。之后通过美军后备军官训练团入伍，授陆军少尉军官军衔。

1971 年毕业于乔治·华盛顿大学，获商业管理硕士学位。1976 年人美国国家军事学院深造。参加过侵越战争，两度赴越南战场作战，作战中受过伤。

鲍威尔出身贫寒，系牙买加移民后裔，其母为裁缝，其父是码头搬运工。为了摆脱经济困境和种族歧视，鲍威尔很小就立志到军队干，19 岁时参了军。越战期间，因在一次直升机迫降时从大火中救出战友一事，使他赢得了荣誉和快速晋升，由排、连长一直晋升到军长。之后，任过尼克松总统办公室副主任特别助理（1972 年）、前国防部长温伯格高级军事助理和特别军事顾问、前总统里根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等职。

1988 年 8 月 10 日任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至今。

1988 年 12 月晋升四星上将。1989 年 12 月参与制定美军入侵巴拿马军事行动计划并进行作战指挥，还参与了向萨尔瓦多派遣特别救援队的军事行动。

鲍威尔任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以来，一直紧随布什总统，因其办事干练、言行谨慎而受布什赏识。此外，他与国防部长切尼、国务卿贝克和国家安全顾问斯考克罗夫特关系密切。这次海湾危机将鲍威尔将军推到了前台，他成了举世注目的一位军事人物。

8 月 4 日，国家安全会议继续在戴维营举行。中央情报局局长韦伯斯特

首先把最新情况向大家作了介绍。他说，一支庞大的伊拉克军队一 10 万余人进入科威特。其中有些伊拉克部队正开近科沙边境，并在那里集结，这可能

是个严峻的预兆，入侵科威特以前也曾有过这种预兆。抵挡萨达姆攻占沙特广大油田的只有一个营的沙特国民卫队，不足 1000 人。

国防部长请鲍威尔发言，鲍威尔说施瓦茨科普夫上将会介绍早先研究的扩大后的第二套方案，即 90—1002 作战计划。“这个计划是切实可行的，” 鲍威尔说道，“它能完成防御或击退敌人进攻的任务。”鲍威尔强调道：如果按照这个计划，“以后又决定向北进入科成特，它仍是可行的，但要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无论如何，“都需要征召一些后备役部队，才能长期保持这样一支部队”。

这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总括起来说道：“这个计划既有遏制的内容， 也有作战的内容。越早把部队调到前沿去实施遏制，对我们就越有利。我们能最快地往那里派遣的是空中力量。海军已经到位。还有一些舰艇正往那里开。一个月内，我们将有一支庞大的陆军野战部队进驻沙特阿拉伯。不过， 要长期保持这么一支部队却很困难。”万一出现新的危机，可往世界“其他地方派遣的兵力就所剩无几了”。

鲍威尔提醒与会者说，鉴于应付威胁所需兵力很大，而调动部队的距离又很远，这可不是另一个巴拿马。

“伊拉克空军同沙特空军力量对比怎样？”白宫办公厅主任苏努努问道，他坐在副总统奎尔和中央情报局局长韦伯斯特之间。

施瓦茨科普夫回答道，伊拉克共有飞机 1127 架，其中好的数量不多。伊拉克空军主要用于防御。

施瓦茨科普夫所辖的中央司令部的空中司令查尔斯·霍纳中将说，沙特有 60 架美国提供的 F—15 型飞机和 115 架老式 F—5 型机。他说，在入侵科威特期间，沙特人曾为小小的科威特空军加油，但拒绝为其补充弹药。科威特空军只坚持了一天的战斗，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施瓦茨科普夫开始介绍情况，他说伊拉克陆军兵力虽多，但“他们并非强大无比”。他说，他们的部队编制如下：

——地面部队总数为 90 万人，编为 63 个师，但真正值得我们关注的只

有 8 个师，即其共和国卫队。

——共有各型坦克 5747 辆，其中 1072 辆为前苏联提供的T 一 72 型坦克。大部分 T 一 72 型坦克现在在科威特。

—一约有轻型装甲车 1 万辆，其中仅有 1600 辆为先进型号。

——各型火炮 3500 门，其中仅 330 门为自行火炮，其余为牵引式。

——共有 3000 件可运坦克的重型运输工具，他说这个数字相当大。整个

美 国 陆 军 才 有 500 件 。“经过一个相当短的时期，我们就不必担心伊拉克的空军了。它的海军

构不成威胁。”施瓦茨科普夫说，“从整体上来看，伊拉克的实力显然在于它的规模庞大的地面部队和他们的化学武器。他们在两伊战争中使用过化学武器，1988 年对自己的公民，即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反叛者也使用过。他们的弱点是指挥与控制过于集中、装备依赖外国提供零各件、缺乏远离前线进行纵深作战的经验，因为他们主要是惯于采用两伊战争中伊朗常用的正面攻击战术。”

施瓦茨科普夫说，需要 17 周才能把“90—1002 作战计划，”规定的全部遏制力量——陆、海、空军和陆战队，总计 20 万到 25 万人，运到那个地区。他提醒大家，作战力量或进攻区别。

他说，陆军指挥官提起理想的攻防兵力对比，往往会说 3 比 1，4 比 1. 甚至 5 比 1。展开攻势作战时，美国将成为进攻的一方。这样，按计划美国一方将需用 7 个师的兵力，约合 15 万人。针对伊拉克的 10 万大军，这还达不到传统的比例。不过美军装备精良、战术灵活，又有制空、制海权，再加上许多其他因素，例如经济封锁和他国派兵等，倒也可以发动进攻。

施瓦茨科普夫说，就作战能力而言，要把将萨达姆赶出科威特所需的美军运送到位，将需要 8 到 12 个月的时间。

施瓦茨科普夫是一位历经战火、指挥经验丰富的高级将领。作为美国“中心指挥区”负责人，常对中东、非洲和海湾地区的情况进行分析研究，并多次指挥部队进行沙漠及海外作战训练。尽管他对伊侵科的紧迫性始料不及， 但在此数月前曾对美国会议员说过“地区性冲突将成为近期石油供应的最可能的威胁，而这一冲突的挑起者将是伊拉克”，并强调“伊拉克与伊朗停火的目的在于恢复对阿拉伯世界的影响”。

鲍威尔对施瓦茨科普夫所做的上述情况介绍十分赞赏。他认为，从实际角度讲，萨达姆手里有 90 万陆军，可以同美国向那个地区的地面上派遣的任何部队较量。所以，调集遏制力量和作战力量均属不易，可以说难上加难。这一点必须当面向总统讲清。鲍威尔不希望军方把事情说得易如反掌，使人产生幻想。

接着，施瓦茨科普夫又重点介绍了美军面临的局限性。陆军的后勤支援人员 60％为后备役；美国将依赖中东国家提供燃料；战争一爆发，可能发生弹药供应不足现象。

与会者曾简短地议论进行空袭的可能性——只派空中力量，而空中力量显然是美国的优势。施瓦茨科普夫说，可以调集数百架飞机进行空袭，并且说明几天、几周内便可调集。但是，国防部长切尼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鲍威尔，根本不赞成只派空中力量的打算。

国防部长本人认为地面力量是空中力量的重要后盾。他觉得部署一支部队时，有必要对它的各个组成部分采取怀疑的眼光。美国利用防御性和进攻性空中优势，可能迅速做到需要做的事情，但谁也没有十分把握，他主张无论如何，防御和进攻部队都要包括地面作战部队。

切尼把会议的注意力又引回到地面防御的可能性上。他问道：“伊拉克有多少化学武器？美军在 8 月的酷暑天气，在沙特的沙漠中戴青防毒面具作战会是什么样子？”

施瓦茨科普夫说，可能调动的部队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沙漠里.的国家训练中心受过训练，在夏天那里的气候同沙特大体相同。“戴着这种装备很不舒服，”他说道，“这会降低战斗力。不过我们已经演练过多次。”

当会议又转回来讨论空袭的可能性时，国防部长切尼告诫大家：“从历史上看，空袭常常达不到期望它达到的目的。”

但是，施瓦茨科普夫对国防部长的意见不完全赞同。他说：“我不是一个空中力量决定论者，可是有四个因素说明空中力量会显得特别重要。第一， 那是个目标多的地方，容易发现可以轰炸的目标。第二，伊拉克没有在空袭条件下作战的经验。在两伊战争的 8 年中，伊朗人没有大量空军力量可用， 所以伊拉克人惯于在空中安静的条件下作战。因此主袭会使他们一片混乱， 溃不成军。第三，我们有先进武器，命中精度比以前更高。第四，空袭对后方的伊拉克人会产生巨大心理影响，他们以往从未经历过这种危险。”

鲍威尔说，他认为当前最根本的问题是遏制一一挡住萨达姆不要进入沙特阿拉伯。“要想遏制，就不要设置假防御，不要制造假遏制。”他说，伊拉克陆军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陆军之一，必须用地面力量对付。“要干，就真干，干好！”

“沙特人担心我们是不是要真干，”斯考克罗夫特对大家说道，“我们在空中可以大有作为，但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一支地面部队。空军可以在紧急时迅速出动。我们的计划对空军依赖很大。”

切尼说，班达尔亲王一直担心美国只派一个战斗机中队。但是 他又说， 班达尔听了前一天在五角大楼介绍的计划后印象很深，觉得美国像是认真的样子。

布什发言说：“我对沙特人的担心是，他们会在最后一分钟让步，接受科威特成立傀儡政权的人。我们应该问清楚他们的态度有多坚定！”

与会者还谈到伊拉克前一天发表的一份声明，萨达姆表示要在两日内开始从科威特撤军。大家认为，这一声明足以使阿拉伯国家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说是从此要太平无事，还会坚持要美国别插手。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萨达姆的又一大骗局！

参加会议的军政头目们，大多数对阿拉伯人有一种悲观的看法，并纷纷责怪他们，说他们靠不住，会向用刀逼着他们的强盗出钱买命。有人甚至主张把这场危机整个儿搁起来，让它凉一惊。美国的力量毕竟有一定限度，不能去帮助那些不想自己动手的人。

会议以低沉的调子结束，最后决定由布什总统向法赫德国王打电话，探听一下国王的想法，定一个基调。

散会后，斯考克罗夫特继续留在戴维营陪着总统，同时总统向沙特国王打电话。现在该加点压力了。布什对国王说：“现在萨达姆对国王已是大兵压境。沙特必须行动了。”

法赫德国王说，沙特阿拉伯下需要地面部队来保护。沙特人只需要空中力量的援助，也许还需要一些准备。他还说班达尔亲王已经把前一天在五角大楼听到的内容向他报告了。国王还告诉布什：“我知道你们要派一个小组来向我介绍空中照片拍到的最新情况和你们帮助我们进行防御的计划。你们打算派的这个情况介绍小组何时动身？”

布什说：“我不知道你在等待情况介绍小组，不过我们可以很侠地组建一个动身前去。”

后来班达尔大使打来电话说，对接受美国军队的问题，国王还没有下定决心，皇族内部正在进行紧张的讨论。他本人当天下午也将离美返回沙特阿拉伯参加讨论，提出他主张接受美国部队的理由。他答应回到王国同国王谈话后，再给斯考克罗夫特打电话。

同时，布什决定如果沙特人同意，则将由切尼率领小组前往沙特。他的职位高，足以担任总统私人代表，完全有资格谈论军事事务。

且说班达尔回到沙特阿拉伯后，听说国王派了沙特侦察部队越过边界进入科威特，看看是否能发现班达尔报告里提到的伊拉克部队。侦察部队已经返回，说是没有发现伊军向王国进发的任何迹象。

班达尔又向国王解释他看过卫星的照片。国王的顾问问出现了争论，大家表示了重重疑虑，班达尔说国王应当亲眼看看。班达尔说，既然有疑虑， 就更有理由同意美国小组来介绍情况。法赫德国王终于表示同意。

班达尔立即给斯考克罗夫特打电话。他说国王已经同意切尼部长前来。“快点来吧！”

切尼动身前给总统打了电话。关于此行的任务，布什说：“让国王同意接受美国部队，争取得到邀请，说服他。向他证明本届政府将全力给予保护， 不会后退。如果法赫德国王邀请美军进驻，美国政府将会大批派遣美军，需要在那里驻多久就驻多久，但不会超过沙特人希望他们呆的时间。”

直到这时，鲍威尔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是恰当的。他说明了正确采取行动的必要条件：派遣地面部队、空中力量，执行“90—1002 作战计划”。施瓦茨科普夫正在随国防部长切尼赴沙特阿拉伯的途中，随身带着“90—1002 作战计划”，这个计划规定要部署陆军、空军、水兵共 25 万人。

那天下午，鲍威尔从电视新闻节目上看到，布什总统从戴维营返回，在白宫的草坪上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记者招待会。布什走到扩音器前，发表对一系列外交活动的看法，这就是同土耳其、日本、加拿大、法国、德国的领导人以及已被推翻的科威特埃米尔的谈话。“情况越来越清楚：除了伊拉克从科威特全部撤军以外，谁也不愿接受任何折衷方案。不允许建立傀儡政权。”

一个记者问他：“你会采取军事行动吗？” “我不想同你讨论我的选择方案是什么，或者可能是什么，但是我可选

用的方案很多，这一点我有把握告诉你。”布什强调指出。“伊拉克又撒了一次谎。他们说过今天开始撒军，但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迹象说明他们在撤！”

当记者们进一步追问美国是否采取军事行动时，布什说：“等着瞧吧！” 他挥着手进一步说道，“我是非常认真看待我们要扭转这种侵略局面的决心的⋯⋯这件事不能容忍。对科威特的侵略，不能容忍！”

“是啊！”鲍威尔从电视上看到这般情景，自言自语他说。“总统现在又明确地毫不含糊地规定了一个新目标，不仅仅是要遏制对沙特阿拉伯的进攻、保护沙特阿拉伯，而且要扭转科威特被入侵的局面。3 天来布什的变化可真够大的。”

当天晚上，鲍威尔作为军方的主要代表、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继续到白宫参加国家安全会议。他看到布什情绪激昂，决心已定。如果切尼带回邀请，总统将要亲赴沙特阿拉伯。鲍威尔设法使自己的想法和建议适应这种明显的新情况。在会上，鲍威尔提出了 4 点意见：

一萨达姆不想同美国开战，也打不过美国。他是残酷无情，但并非不通情理。他能够看出同美国这个超级大国全面开战必然要吃败仗。无论如何要让萨达姆自己觉得不想同美国打仗，这一点非常重要，所以美国要向那里派兵。

——他以前说过，要派遣足够的部队，不要搞假防御，不要搞假遏制。“9O

——1002 作战计划”能保证空海优势。地面部队应包括几个重装备师，既有强大的遏制力量，又有强大的作战能力。

——应立即派遣一支象征性部队，如第八十二空降师的值班旅的分队， 以便显示承担义务的决心。

——部署的部队要使萨达姆看得见，并使他心里明白进攻沙特阿拉伯必会同美军发生地面战斗。

布什对鲍威尔将军的 4 点意见表示赞赏，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说：“为了完成任务，怎么办都行。”

就这样，经过几天几夜的连续讨论，美国所要采取的军事行动方案才在内部会上确定下来。派兵是乔治·布什决定的；派兵的多少是“90—1002 作战计划”决定的。

美国所以如此快地作出出兵的决定，是和他们在中东的利益、特别是在海湾的利益分不开的。一位高级的负责人说的另一番话，阐明了美国的目的： 伊拉克“占领科威特本身并不是对美国利益的一种威胁，真正的威胁是伊拉克因此掌握了这样的权利：占有世界上 20％的石油资源，控制石油输出国组织，统治中东，威胁以色列，并且要把原子弹弄到手”。

正因如此，布什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到 8 月 5 日黄昏时，布什创下了一

个可观的记录：他在 4 天时间里，给 12 位外国首脑打了 23 个电话，有时甚至是每两个小时就打一个。当天晚上，他又给科林·鲍威尔打了电话。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得到了美国总统的授权，开始集中所有可能派往沙特阿拉伯的部队。过了一会儿，布什最后一次召见国务卿詹姆斯·贝克和总统安全顾问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和他们商讨解决最大的障碍：苏联的反应。

3 人终于统一了意见。如果让莫斯科面对既成事实，那将是一场灾难。要是戈尔已乔夫公开批评美国在中东部署兵力，那么一切旨在促使联合国投票赞成制裁伊拉克的努力都有可能受到损害，而这次投票就要在翌日下午该国际组织的总部举行。斯考克罗夫特建议，利用这一“短暂而充足”的期限， 把美国的考虑通知莫斯科，并使对方放心。斯考克罗夫特说：“我们能够利用这一紧急局势，加速巩固苏美关系。”3 人决定，由贝克利用时差这一方便条件，在半夜时给莫斯科的外长谢瓦尔德纳泽打个电话。

在海湾危机期间，斯考克罗夫特、鲍威尔和贝克是始终负责这场危机的首要人物，他们实际上组成了一个真正的战争内阁，但是 3 个人的个性迥然不同。

科林·鲍威尔就像一位接近他的人士所说的：“是广告商梦寐以求的绝妙典型，而且完美地体现了美国的理想。”他是牙买加移民的儿子，是在哈莱姆和布朗克斯的贫民区长大的。他童年时并不聪明，上小学时被分在为学习困难的学生办的“慢”班里，当兵后，他在越南战场上出了名，获得了 11 枚奖章。他对前苏联“威胁”采取强硬立场，这使他在里根的亲信中出类拔苯。于是，这位有色人种的移民进入了白宫，并巧妙地为里根向布什的过渡进行斡旋。在被任命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和五星上将后，他说了一句极有挑战性的平常话：“我没玩桥牌、高尔夫球或网球，是在军队中一级级提上来的。”

国务卿詹姆斯·贝克与鲍威尔的出身正好相反，他同总统乔治·布什一样，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布什是耶鲁大学毕业，贝克读的是普林斯顿大学。他家的钱财是通过经营休斯敦一家重要的律师事务所挣得的，这使他能够成功地投身于商业和政界。在罗纳德·里根执政时，他曾任白宫办公厅主任， 后来又任财政部长。当时他与未来的总统一一布什经常交往：同他共进晚餐， 一起度周末，一道钓鱼。如果说他讲话的口气和布什一样是有分寸的，那么， 他在反驳别人时却往往更显得话锋犀利，有时甚至流露出异样的激动。

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的性格介于上述两者之间。这位资深的空军上将已 65 岁，他沉默寡言，思想敏锐，被视为一名“儒将”。他对布什极为忠诚， 曾亲身经历过数届总统任职期间屡次发生在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负责人一—他当时的职位一一与国务卿之间的权限之争。他知道，在这些争斗中往往是国

务卿获胜，大概是出于这一缘故，他在爱在传播媒介上抛头露面的贝克面前， 总是摆出一副低首谦让的姿态。但是，斯考克罗夫特毕竟是个关键人物，是一位真正的智囊人物，这也许是从他的良师和原上司亨利·基辛格那儿继承的。海湾危机以来，他同总统几乎是形影不离，为他准备演讲稿，详细分析情报机构的报告，认真评价每一项选择可能遇到的风险和付出的代价。

现在美国出兵的内部决定已在白宫作出了，布什他们正在急切地盼望着国防部长理查德·切尼从沙特传来“令人兴奋”的消息。欲知切尼一行出访沙特的详情，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