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加紧运筹

调兵遣将穿梭忙，大军集结住前方； 海浪滚滚风沙急，是凶是吉费思量。

1990 年 8 月 8 日布什总统发表出兵海湾的全国电视讲话后。美国五角大楼就为实施这一计划加紧运筹，从全国各地调兵遣将，在海湾地区大规模集结军队。观察家们认为，美国此举有其深远的战略企图。

观察家指出，伊拉克吞并科威特的实质是地区霸权主义的表现。伊拉克凭借其经过 8 年两伊战争锻炼的 100 万军队的实力，试图通过吞并科威特来增强其经济实力，同时通过控制石油产量和油价来增强其在海湾以至世界上的影响，进而充当阿拉伯世界的盟主。

伊拉克的行径直接威胁着美国全球霸权主义的利益。首先，海湾拥有世界已探明石油储量的 65％，若伊拉克在海湾甚至中东称霸，就等于卡住了美国及西方经济的脖子，切断了它们的血管，这是美国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正如布什所说：“现在可能面临对我国经济独立的重大威胁，必须出兵海湾， 制止伊拉克的挑战行为。”

其次，海湾及中东地区地处欧、亚、非三洲交接地带，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不仅是前苏联的“软腹部”，而且是世界海上航行的生命线。

若让伊拉克控制这一地区，势必成为美国称霸全球的一大障碍。再则， 伊拉克拥有大量化学武器，而且还在研制核武器，这不仅直接威胁美国在中东的盟国——以色列的安全，而且对美国的安全也将构成威胁。因此，美国如果不除掉伊拉克这个地区小霸，不仅使美国在海湾的重要利益受到损害， 而且其世界霸权的地位也会受到严重挑战。

在伊拉克吞并科威持之际，西德完成了“统一德国大业”，正专心致力于消化东德，加强对东欧和苏联的投资，以扩大和确立其在欧洲的影响与领导地位。而日本也在加紧对亚太地区、特别是对东南亚地区的投资，试图建立以日本为中心的亚太经济圈。德国和日本在世界事务中的影响也越来越大。1970 年 7 月在休斯顿召开的西方 7 国首脑会议上，德国与日本的发言权增大了许多，美国这位西方霸主也无可奈何。相比之下，美国现在国力衰退， 成为世界上头号债务国。虽然美国一心想充当世界警察，维持其世界霸权地位，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伊拉克的侵略给美国带来了机会。美国打着“共同责任、共同分担”的招牌，要盟国出钱出力来资助美国的行动。美国指出，西欧、日本也都从海湾进口石油，不能光靠美国一家来维持西方的石油利益。若打起仗来一天耗费 10 亿美元，美国一家难以承担，必须同盟国共同分担。

在此之前，美国曾做过通过“多国国际援助计划”来援助菲律宾、波兰和匈牙利的尝试，以弥补美国财力不足的缺陷。这次，美国则是更大张旗鼓地运用这种方式，倡导建立了“海湾危机财政协调集团”，要求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以及西方主要国家出钱出力。美国副国务卿伊格尔伯格在国会的一次听证会上说：这是美国外交活动的一种创举，今后还要更多地运用这种形式。《华盛顿邮报》把这称之为“以最大可能的国际参与来保护美国利益”的“90 年代的布什主义”。

国务卿贝克曾说：“自 1949 年以来，每一位美国总统都说波斯湾对美国和西方利益是至关重要的。”然而就在这么重要的地区，美国长期以来由于

阿拉伯国家的反美情绪，却没能建立军事基地或驻有一兵一卒。美军统管海湾地区的司令部——中央司令部长期来没能设在这一地区，却只能设在16000 公里以外的美国本土佛罗里达州的坦帕市。因此，美国把这次出兵海湾视作插足海湾的一个难得的机会。

日本石油消费量中有 65％需从海湾进口，西欧的 45％从海湾进口，尤其是德国，它的石油消费 95％依靠进口。如果美国控制了海湾石油，就可以此为手段驾驭日本和西欧，因此美国出兵海湾，也是着眼未来。正如美国《商业日报》一篇文章所说：“由于世界已探明的石油储量的 60％在海湾地区， 几乎所有过剩的石油生产能力也在那里。因此，谁控制了它，谁就控制了油价。”

美国最初采取以压促变的策略，欲迫使伊拉克屈服，从科威特撤军，从而“不战而胜”。如能这样，同样能树立美国在世界上的“领导形象”，实现其战略意图。但是，伊拉克不屈服，只有用军事手段来解决这场危机了。就在 8 月 8 日布什宣布美国出兵的当天下午 1 时，国防部长切尼和参谋

长联席会议主席鲍威尔将军，又出现在五角大楼的记者招待会上。切尼用克制的态度说：“我想在一开始的时候，向诸位，尤其是还记得去年 12 月巴拿马行动的人强调，这一次情况不同。”由于这是一次持续性行动，他说他不能回答关于哪些部队要去、何时要去、其兵力如何等许多问题，他概述了他的沙特阿拉伯之行，然后请鲍威尔讲话。

鲍威尔非常直接地向新闻界发出呼吁。他说：“我还请诸位在发布消息时要以保护部队安全、进行作战保密的必要性作为衡量标准，笔下留情。我想我们大家在头脑里都应当把这一点放在首位。”

有人问道首批部队的处境是否危险时，鲍威尔说：“我认为他们相当安全。”他提到了“独立”号和“艾森豪威尔”号战斗编队的空中力量、沙特的武装部队及其“最新式战斗机”。这位将军还补充道：“所以，我相当肯定我们可以有条有理地派兵，不致招来什么危险。”

但是私下里，鲍威尔却仍然担心首批部队的危险处境。世界上有许多人， 其中显然也包括萨达姆，都认为美国可以一下部署几万、甚至几十万部队。这当然不是实情。鲍威尔甚至还没有把空降师值班旅的 2300 人部署到沙特阿拉伯。在头三四周，他的部队几乎是手无寸铁，极易遭受攻击。这是一个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加以保守的秘密。士兵的生死就要看能否保密了。

关于“90—1002 作战计划”是一绝密文件，知道的人很少。连国防部经过“最高安全审查”过的发言人皮特·威廉斯也不确切知道到底计划派多少部队去。他只是听五角大楼其他高级丈官和军官说，最后的数字可能达到 10

万或 15 万人，但他们不知道确切数字是 25 万人。每当他问起鲍威尔时，这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总是含糊其辞。人们都说，鲍威尔对部队数目、驻地和调动部队计划的保密，几乎成了“偏执狂”。

陆军参谋长沃诺将军发现某些要开赴海湾的部队，有一种高枕无忧的情绪。他提醒他们：“陆军一个重装坦克师一旦调到沙特阿拉伯的地面上，就可能卷入高强度的正面战争中，也就是他们几十年来为之训练、担心会在欧洲爆发的那种战争。”

8 月 12 日，星期天，国防部长理查德·切尼出现在全国广播公司的“与记者见面”电视节目里。他说：“现在的事实是：今天上午，美国在那个地区已经有了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还有部队正在途中。”

当记者追问数字时，切尼答道：“我不愿规定派兵的最高限额⋯⋯谁也不应该设想这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或设想这件事会很快地、不需美国作巨大努力就能解决。”当然他是了解真正的时间安排的：17 周用于防守，8 到 12 个月取得全面进攻能力。可是没有任何人甚至暗示过，美国已经沿着那条道路迈进。

8 月 14 日，布什到五角大楼视查。鲍威尔对总统说：“我想汇报一下增兵的情况。”自从下令部署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有机会同布什谈话。他展开一张图表给总统看，上面用线条显示着各周美军进驻海湾的情况。图表结束的日期是 12 月 1 日，即任务完成的时间，到时 25 万部队都要调到那里。鲍威尔说，我们的任务是遏制和防守。到部队调齐，保卫沙特阿拉伯是

不会有问题的。“现在我们是有些风险，但我们正在发挥遏制作用。”

鲍威尔告诉布什说：“到一定时间，施瓦茨科普夫会向你报告任务已经完成。我们需要的，总统先生，是你在任务完成以前就告诉我们，下一步你想让我们干什么。比如说，我们的军事供应线上有东西在运转，我们是把供应线停下来呢，还是继续运转，或是另外怎么办？”

鲍威尔当时倒并不是希望总统立即下达一个新任务。他也不是要催总统作出什么决定，他只是想问一下他们当时或将来是否有新的军事任务。布什没有回答，但鲍威尔觉得他至少已经使布什注意到应该迅速作出决定了。

后来，布什到俯瞰波托马克河的河边门向五角大楼的工作人员讲话。切尼和鲍威尔站在他后面。他说：“萨达姆宣称这是阿拉伯对异教徒的一场圣战，说这话的就是那个向本国的男人、女人和儿童施放毒气的人，就是那个发动战争、入侵伊朗、使 50 多万穆斯林丧失生命的人，就是那个正在掠夺科成特的人。萨达姆的士兵和刽子手凶暴残忍，无恶不作。从科威特传出的消息无不说明他们野蛮透顶。”

布什对萨达姆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他说：“欺骗阿拉伯邻国的是萨达姆， 入侵一个阿拉伯国家的是萨达姆，威胁阿拉伯民族的也是萨达姆。”

切尼面对着人群，离布什不远，他心里暗想，这个讲话个人攻击的味道太浓，言词苛刻，调子激烈，修辞手法也用得太过分。后来，切尼向斯考克罗夫特直接提出了他的担心。萨达姆现在科威特约有 20 万人，对大约 2 万美军，优势为 10 比 1，屠杀的可能性仍未能排除。切尼不希望总统使用一些演讲队常用的手法去刺激萨达姆。

8 月 17 日，星期五，国防部长理查德·切尼又动身访问沙特阿拉伯，并

用 4 天时间访问该地区其他国家。他计划出访巴林、阿曼、阿联酋和埃及 4 国，争取更多的支持，为美军尤其是为空军、战斗机、轰炸机和运输机争取着陆权和中间停留权。

当有消息传来说美国海军人员登上了一艘伊拉克油轮时，曾引起一场虚惊。切尼担心那里的哪个海军军官想引发战争。他用了半个小时才打通五角大楼的电话，弄清楚了原来海军只是对伊拉克油轮船头的对过开火。

视察驻沙特阿拉伯的美军时，国防部长更加深深地感到他们的处境危险。每个人都在忙着做后勤、运输工作，刚刚安顿下来，那情景就像是野营的头一天晚上。万一在美军调齐以前发生战斗呢？他们是不是设想首批美军会遏制萨达姆呢？

切尼用保密机给鲍威尔打了电话。他问道：“施瓦茨科普夫是否确有把握可以随时应付说来就来的紧急情况？万一萨达姆再往前迈一步、开进沙特

阿拉伯呢？万一他去攻占油田呢？”

鲍威尔也认为他们的处境危险。但是如果萨达姆要开进沙特阿拉伯，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进军呢？鲍威尔说美军正一天强似一天。

切尼回到华盛顿后，便和鲍威尔在 8 月 22 日飞到肯尼班克港去向总统汇报，并研究下一步行动。布什驻地沃克角是一所漂亮的滨海小楼，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切尼和鲍威尔同布什、斯考克罗夫特、苏努努、盖茨和拉里·伊格尔伯格围坐在花园里一张小小的圆桌边，俯视着缅因州布满乱石巉岩的海岸。国务卿贝克在怀俄明州度假，想显露出一种“8 月无大事”的气氛。

切尼和鲍威尔请求布什最后批准征召 5 万名后备役人员。某些重要的军事专业人员，如后勤、运输、医疗、建筑、情报等，大多为后备役。既已决心在海湾采取大规模行动，布什、鲍威尔和切尼都知道征召后备役是势在必行的事。布什批准了。

联合国已经通过对伊拉克实行经济制裁的决议，现在正考虑一项批准实施封锁的决议。眼前的问题是到底等待联合国的决议呢，还是单独实施封锁， 强行登上伊拉克船只检查。美国海军拦截过一些伊拉克船只，但是还没有登上任何一艘检查过。布什显然急，切地想表明美国有权单独行动，也想显示一下实力。两天前曾有记者问他是否准备拦截伊拉克油轮，他泰然答道：“你瞧着吧，等着瞧吧！”但是切尼仍然建议总统不要匆忙决定登船检查的事， 还是等待联合国决议为好。

鲍威尔指出，为了短期的利益对船只开炮是不值得的。船只只是补给系统中的毛细血管，不是问题的核心。国务卿詹姆斯·贝克也从怀俄明表明他持同样的观点。

鲍威尔报告布什总统说，从开始部署以来，形势头一次显得比较保险。现在已到沙特阿拉伯或在途中的共有 35000 名美军，该地区美国军舰上另有

水兵 2 万名。施瓦茨科普夫上将当然还不满意，但鲍威尔从来也不期望一个指挥官会满意。形势在一天好似一天，尽管在第二十四机械化师的坦克部署到位以前，谁也不能真正感到高枕无忧。

“从现在看来，萨达姆大约不会进攻了，因为在头两周，美军数目很少， 他占有明显优势时，并没有抓住时机发动进攻。”但是，这位握有兵权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又说，“不过伊军仍有力量造成重大破坏。”他阅读了联合参谋部的大量情报和最新材料。一个重要因素是伊拉克的地对地导弹部队，其中包括大量苏制飞毛腿 B 型导弹，这种导弹已经过改装，射程达到 615 公里。情报材料不能确切说明伊拉克有多少导弹，但估计在 800 到 1000 枚之间。

鲍威尔继续指出：目前萨达姆驻科威特部队正在构筑工事。美国调进重型装甲部队以后，世界上两大陆军最终会一比高低。如果开战，必会发生大规模地面战斗。“这和解放格林纳达或巴拿马的行动就大相径庭了”。

8 月 25 日，在美国的活动和敦促之下，联合国安理会又通过第六六五号决议，授权美国和其他国家的海军使用武力，封锁对伊拉克的贸易往来。决议“呼吁同科威特政府合作的正在该地区部署海军部队的会员国，必要时在安全理事会权力下采取符合具体情况的措施，拦截一切进出海运，以便检查与核实其货物和目的地，并确保严格执行第六六一号决议所规定的与此和海运有关的规定。”对此，美国新闻界评论说：“联合国成立 45 年来，这还是

第一次不用联合国军的旗号，而授权几个国家来实施国际封锁，这是布什政府的一次辉煌外交的胜利。”

在华盛顿美国联合参谋总部，凯利将军对开始部署 3 周后的形势作了估计。首先，空军表现出色，看来已经在那个地区取得早期的空中优势，应该授予金质奖章。但就在这支部队受到表扬的时候，新上任的空军参谋长迈克尔·杜根上将，却因在部署军队的过程中对新闻记者泄露机密而被解除了职务。欲知详情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