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萨达姆如是说

以攻为守施烟幕，居心叵测笑面佛； 以强凌弱理难容，众人责骂怎快活！

正当美国国防部长理查德·切尼同沙特国王在吉达会谈时，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赛因在巴格达接见了美国代办约瑟夫·威尔逊。在接待这位 40 来岁的美国外交官时，伊拉克总统故意显得“很轻松”。双方进行了一场极为“严肃”的对话。

现在根据美国新闻媒介透露的材料，将伊拉克总统和美国代办的对话笔录如下。

萨达姆：喂，有政治和外交方面的好消息吗？

威尔逊：（转向出席会晤的情报部长）多亏了美国有线电视网全天 24 小时播放新闻，您的部长先生可能获得的信息比我多。萨达姆：我曾要求你们认真研究我们与你们的大使会晤之后发生的最新事件。在这次会晤后，我们同科威特前政府的谈判使以失败告终了。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威尔逊：您的部长已经事先通知我这些了。

萨达姆：我详知美国的立场。我们很清楚，当阿拉伯世界、欧洲、亚洲或拉丁美洲出了事时，美国总统是要说话的。看到美国人谴责这样一种行动

（尤其在他们不是当事人时），我们并不感到奇怪。但是，美国应该注意不要听信谗言，否则，他们的处境将十分微妙。

我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们在战争期间给伊朗的信，这些信分析了当时的和未来的形势。由于这些信直言不讳，所以伊朗人以为我们是在耍手腕。而我们却是想什么就对他们说什么，因为我们希望和平，战争令我们痛心。不过，后来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如果伊朗人考虑我们对他说的话，战争本来是能避免的。

我想同你们谈谈伊拉克同美国目前的关系，美国若走错一步，那肯定会出事的。首先，我想就目前的形势谈 3 点。

科威特是一个没有明确边界的国家，即便在 1961 年以前，它也还不是一

个国家。那么 1961 年发生了什么事呢？阿卜杜勒·卡利姆·卡塞姆为科威特任命了一位总督，仍属已士拉省管辖。当时，伊拉克人同阿卜杠勒·卡利姆一样，都知道科威特是伊拉克的一部分。因此，直到那时，科威特一直是个没有边界的国家，因而人们不能把伊拉克军队进入科威特，跟阿拉伯世界各国之间的关系同等看待。

你们不是不知道，自 1975 年以来，我们同沙特阿拉伯一直保持良好的关

系。在 8 月 2 日前，这种关系以完全令人满意的形式发展。直到 8 月 2 日这一天，我们之间在各个方面都是真正的信任与合作的，无论美国采取什么样的政策，我们都认为，我们同沙特阿拉伯的良好关系丝毫不损害美国的利益。如果情况的确如此，那么伊拉克和沙特阿拉伯之间的良好关系不但没有损害美国，而且是本地区稳定的一个圃素。因此，对伊沙关系的任何干涉，都只能造成本地区的不稳定和有损于美国的利益。

你们说你们怕伊拉克对沙特阿拉伯有企图，并说继科威特之后该轮到沙特阿拉伯了。我们不懂得你们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们也不明白，你们企图把事情闹大，怂恿沙特阿拉伯采取反对伊拉克的行动。如此一来，我们这方面就必然会作出反应。你们这可能是在挑拨吧？

正如你们所知，我们是首先向沙特阿拉伯提出签订一项安全协议的，这就意味着互不干涉内政和不诉诸武力，因此，我们在这项协议上签了字。我们建议科威特也签订一项同样的协议，科威特拒绝了。一定是受了哪个外国势力的唆使，这大概是英国。

你们同样知道，某些西方人士是不满意这些协议的。他们讥讽嘲笑，将之与另外一些协议作对比，例如英法之间签订的协议。感谢真主，多亏科威特没有同我们签订什么协议。

特别是当我们决定支持科威特的革命派时，我们同该国没有任何协议这一点就更令我高兴了。否则，我们就不能支持它的革命派了。

我们同伊朗打仗期间，沙特阿拉伯向我们提供了帮助和支持。是沙特阿拉伯主动提出让我们使用它的一条输油管的，这个国家甚至还给予我们财政援助，而且不是以贷款形式提供的。我们曾经一直是兄弟，可是你们让沙特人改变了态度，转而反对我们，从而破坏了这种关系。

如果你们真的为沙特阿拉伯感到担心，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但如果你们希望因此引起沙特阿拉伯的不安，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们对沙特兄弟也是这样说的，我们准备向他们做各种保证，以消除他们的不安。特别是，一旦这个国家面临外国威胁，我们是有责任保护它的。至于我们同阿拉伯世界的关系，我们可以在一个晚上言归干好，而第二天又彼此不和。如此而已。至今，我们没有遇到什么大问题。

下面是我要谈的第三点。外面有些传言，说萨达姆·侯赛因向某些阿拉伯国家保证过，永远不对科威特使用武力。随后，这些国家的领导人又按照他们的理解向美国通报了。我想在此指出，美国人不要把这些传言当回事，我从来没向任何一个阿拉伯人这样许诺过。事情是这样的：某些阿拉伯领导人曾跟我谈到我们在科威特边境集结兵力一事，并解释说科成特人对此感到害怕和忧虑。我回答他们说，我已经答应在吉达会晤之前不采取军事行动。在这次会晤前，我们的确没有采取行动。等革命指挥委员会副主席从古

达回来后，我们才作出一项决定。

有些人对我们的行动如此神速感到吃惊。他们认为，这表明我们在吉达会晤之前就已经考虑采取行动了。科成特的爱国主义运动给我们提供了这种可能，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事实上，我们当时曾竭力强调我们要求谈判的权力。作为阿拉伯人，我们当然要设法同科成特的反对派建立关系，正如科威特人在我们向他们发动进攻后也谋求与伊拉克的反对派进行联系一样。

当我们的基本利益受到威胁、而又别无办法时，我们只有诉诸武力。现在要向美国总统和领导人提出的问题是：美国的利益在科威恃或其他地方受到了什么样的威胁呢？

自从我掌握政权、而我们的关系中断以来，你们就买伊拉克的石油。1984 年，我们恢复外交关系后，你们向伊拉克购买的石油数量不断增

加，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你们决定对伊拉克的石油实行禁运，过去，我们生产的石油差不多有 1/3 被你们买走了。这不是个技术方面的决定，而是一种政治选择。你们的利益在于你们的贸易和持续的石油供应，既然如此，你们怕什么呢？为什么你们要讨论也许会失败的军事干涉呢？

正如我对你们的大使所说过的那样，你们是大国，是有能力伤害我们的。这一点我们很清楚。但如果发生这样的事，你们就会失去整个中东地区。你们绝不能使我们屈服，即便动员你们的全部武器也卞行。你们可以摧毁我们

的科研中心、我们的经济、我们的石油，然而，你们越是破坏，你们的处境就越困难。然后，我们就毫不犹豫地攻击你们在该地区的利益，正如科威特阴谋反对我们、我们就向官发动进攻一样。请不要再强迫我们这样做了。在我们的生存受到威胁时，我们就要威胁别人，当然，你们是大国，有能力伤害和破坏，但是，除了真主，谁也不能把人消灭光。

为什么你们要做我们的敌人呢？你们犯的错误够多的了，你们削弱中东地区的盟友，使他们在本国人民的心目中完全失去了尊严。我们认为，你们应当支持一个崇尚民族主义和现实主义的政权，以维护你们在世界这一部分地区的利益。在这一方面，你们比沙特人更有能力。你们指责伊拉克具有侵略性，可是，如果说伊拉克在与伊朗的战争中也是富于侵略性的话，你们为什么还要与它保持关系呢？你们提到了 4 月 2 日的公报①。

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要发表这份公报呢？因为某些西方人和美国人想唆使以色列打我们。这份公报的目的就是阻遏任何进犯，我们确信它有助于和平。倘若我们保持沉默，以色列就要进攻我们，这将迫使我们还击。你们还记得吧？在两伊战争中，我们经常遭受伊朗的轰炸；不过，等我们有了火箭，我们在使用之前，首先发出了使用它的威胁。如果伊朗听从我们的警告，我们本来是不会使用火箭的。感谢真主，到目前为止，以色列是听我们的意见的。这难道不是有益干和平事业吗？已格达比以色列更有能力顶注火箭的袭击。

在结束我的讲话时，我要说，既然美国总统如同我们刚才所说，想维护它在该地区的政策井捍卫其利益，那么军事干涉这一地区及其局势的日趋紧张化，都是与该目标背道而驰的。否则的话，你们持这种态度是不是别有用心呢？不过，我们是希望稳定与和平的，我们不会让任何人宰割。我们不能容忍饥馑，我们的人民曾经忍饥挨饿了千百年。这已经过去了，我们下愿看到历史重演。我们向往富有尊严的体面的未来。到下时，我们将同美国建立和加强良好的关系——条件是美国也有这个愿望。这就是我向布什总统发出的新的信息。

威尔逊：谢谢总统先生。我一定向我们的政府汇报您的话，并立即打电话转达您的信息，同时我还要把这些话用书面形式记录卞来，正像您自己所指出的，现在是一个危险时期，这不仅对美伊关系是这样，对该地区的平衡和世界平衡也是如此。

萨达姆：为什么对全世界是危险的呢？

威尔逊：我认为可以说，在世界市场上存在着不安全感和某种动荡。

萨达姆：那是你们的错！我们同意每桶油 25 美元，如果你们不实行禁运，

油价就会徘徊在 21 美元一桶。一下子禁运 500 万桶，必然会引起不稳定。从中获益的将是销售者，而决不是美国人民。

威尔逊：我觉得这触及到了一个敏感的问题。实际上，我是对您说，在这些艰难的日子里，我看重要的是，我们仍然保持对话，以免犯错误。仅仅采取这种方式，我们就能减少紧张，保持冷静。因此，我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转达您的信息。不过，在回顾您刚才提及的几个问题前，我想指出两点。

① 在这次讲话里，萨达姆·侯赛因曾谈及他的化学武器能力，扬言如果以色列进攻他，他就把以色列烧掉一半。

我将向您和您的部长们转达布什总统的答复。在您的信息的第一部分里，您提到了科威特是伊拉克的一部分⋯⋯

萨达姆：那是我们的历史。我们说这些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科威特应该认识到这一事实，不要试图回避它。这就是伊科关系的根本点，这不同于埃及或沙特阿拉伯等其他国家。

威尔逊：这对我理解这些国家关系的性质是非常重要的。

萨达姆：国家间关系取决于人民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取决于我、美国人、苏联人或其他什么人。这种关系必须建立在兄弟情谊和相互尊重的基础上。

威尔逊：你们同科威特的关系是不是缺少这种基础呢？

萨达姆：是的，尤其是在最近几个月。我不得不去对贾比尔说，我们可以划定边界。他回答我说：“让别人去划吧！”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这一下子倒使我们觉得不可理解了。但我们随后又发现，贾比尔在搞阴谋反对我们。

威尔逊：第二点是，您在回顾同沙特阿拉伯兄弟般的关系时，提到了你们两国间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我要向您通报的是，我们政府对伊拉克目前的意向感到担忧。不错，关于这个问题，您已经给了我一个概括的回答，但是请允许我⋯⋯

萨达姆：怎样才能消除你们的担忧呢？

威尔逊：我不知道，我要去问我们的总统。我知道您是一个坦率爽直的人，不过您要明白，在目前情况下，当美国或沙特阿拉伯方面没有采取军事行动时，您已经向我保证，你们没有要对沙特阿拉伯动武的意向。

萨达姆：你可以向沙特人和世界各国转达我的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不损害我：我也不损害人。渴望与我们友好的人，会发现我们非常希望向他们伸出友好的手。对于沙特阿拉伯，我甚至连那个想法都没有；我们关系是牢固的。你应该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法赫德国王接待科威特前首脑埃米尔贾比尔，这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并不妨碍我们。只有当沙特阿拉伯允许他在其国土上进行反伊拉克的活动时，才会有碍于我们。对了，请向布什总统转达我最美好的祝愿。请告诉他，从今以后，把贾比尔和他的家族、以及他的随从们看成历史的一部分吧。至于萨巴赫路线， 那是过去的事了。

谁都关心个人利益，这是正常的。因此，我们想确切地知道什么是美国人的正当利益，便于我们设法使他们放心。我要告诉你，这不是出于策略上的考虑，也不是由于你们对我们实行禁运的缘故——我曾坚持要在禁运开始后才同你们会晤。我丝毫不想取消禁运，我甚至不想谋求美国方面的赞同， 但我要明白什么是美国的正当利益，以便劝其即使不可能退却也别走得太远。

威尔逊：我将把您的话转告我国政府。我来这儿时思想上有三方面考虑， 都与我国政府的担忧有关。一是，伊拉克入侵的性质，你们完全了解我国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二是，你们对沙特阿拉伯的意图，这一点您已经回答了。最后是，美国侨民的安全，特别是允许美国公民离开的问题。如您所知，美国人对自由往来问题非常敏感。这个问题对滞留科威特的美国人来说， 是同样重要的，不管撤不撤军。

萨达姆，你怎么断言没有撤军，说和与事实不符的话呢？

威尔逊：我看见了 3 个车队离开巴士拉，我将此事通知了华盛顿。

萨达姆：我们的部队用了 3 天时间进入科威特，撤军不能一天就完成。

我们的撤军应当以一项国际协议为基础，我们不能撤出科威特而让它落入另一个大国的手中。如果对科威特的威胁增加，我们就再派一些部队。增派的规模取决于威胁的规模，威胁一旦停止，我们也同时撤军，我们不愿看到科威特成为另一个黎巴嫩。伊拉克匆匆撤军，把科威特交给主战者，这符合谁的利益？在我们的建议下，科威特临时政府培训了一些民兵。我们劝这些人实行自治和成立人民军队。

关于在科威特和伊拉克的美国人的问题。所有在伊拉克和科威特的人， 不管是伊拉克人，还是外国人，都不准撤离。你们通过你们自己的消息来源知道，我们的军队对外国人是有礼貌的。科威特政府的公告曾指出，准许外国人去伊拉克，他们在那里是安全的。

威尔逊：戏能否直截了当地问您，你们何时允许包括侨民和旅游者在内的美国人撤离呢？

萨达姆：实际上，你是在问我，什么时候允许所有的外国人离开？ 威尔逊：我可不敢以别国的名义说话。

萨达姆：我要指出的是，这一限制并不只是针对美国人。在适当的时候， 我们会将有关消息通知你们的。

威尔逊：请允许我要求您立即考虑这个紧迫的问题，因为该问题在我国政府和人民中引起了极大的不安。

萨达姆：我们了解这一点，我们同样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理解这一问题的。

威尔逊，最后我还要说两件事。您刚才说伊拉克军队有礼貌地对待外国人，你们的部长和副部长就此向我作过保证。我想这是我 们求之不得的。请允许我提请您注意一点，这是很重要的一点。昨天晚上，一些伊拉克士兵闯入了美国驻科威特大使馆一位参赞的宅邪。这与您刚刚提到的方针是矛盾的。我还要补充一句，这是对外交豁免权的侵犯。如果你没谈到这方面的问题，我本来是下会提这件事的。

萨达姆：昨天，我和我们的某些官员开了一个会，他们对我说，有一些人在专卖品商店捣乱，他们中有亚洲人、沙特人和其他国家的人。如果伊拉克军队干了这样的事，我会说的，会向你们承认这是一个错误，并保证我们要采取措施，惩治肇事者。这种行为与我们的政策是相违背的。

威尔逊：最后一件事，在这些艰难的日子里，特别是对美国侨民的安全来说⋯⋯

萨达姆：你们是不是想向我们发动进攻，难道是出于这一原因你们才要撤离侨民的吗？

威尔逊：不是。但是，如果他们希望离开这里，我有责任使他们获得这种自由。我个人是愿意留下的，我喜欢生活在这里。同时我还要说，在危机期间，对于我和我的同事们，你们外交部的门从早上 8 点至下午 4 点一直是敞开着的。我赞赏这一点。另外，你们愿意会见我，以便让我对滞留科成特的美国侨民的生命安全放心。对此，我也是赞赏的。

萨达姆：请不要有任何担心。

威尔逊：根据我在国际关系方面的经验，我愿向你们保证，对.话是外交家和政治家的救生圈。

萨达姆，你要我确信你的同享有良好的愿望，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希望得到确切的保证，即你将向布什总统转达我的信息。

同一天，即 8 月 8 日，白宫办公厅收到了有关萨达姆和美国驻巴格达代办约瑟夫·威尔逊谈话的第一份电报，内容简短，随后又接到了全文。萨达姆·侯赛因表示他没有入侵沙特阿拉伯的意向，白宫对此颇为怀疑。布什的一个顾问说：“很难说他的话靠得住，因为就在入侵科威特前，他也是这样拼命下保证的。”因此，通过这次对话不仅使双方关系没有得到缓和，反而进一步紧张了。欲知双方下一步如何活动，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