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泄露机密

杜根将军泄军机，参谋总长着了急； 国防部长发命令，撤职查办绳军纪。

1990 年 9 月 16 日早晨，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鲍威尔，一打开收音机就听到有关空军参谋长迈克尔·社根将军关于对伊拉克作战计划的谈话报道。

这篇报道所依据的是《华盛顿邮报》当天早晨发表的一则新闻。他听起来感到很离奇。当鲍威尔谈了这家报纸的报道后就更加愤懑了。报纸在头版最上面，以《如爆发战争，美国将依赖空袭》的通栏大字标题刊载了这位空军上将的谈话。

《华盛顿邮报》报道说，杜根将军对记者称：“参谋长联席会议已经断定，如爆发战争，美国的军事航空力量，包括特别以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赛因为目标的对巴格达的大规模轰炸行动，是迫使伊拉克军队撤出科威特的唯一有效的选择方案。”

杜根说，其他各兵种的参谋长以及施瓦茨科普夫上将都同意杜根的这种看法，认为“空中力量是我国掌握的避免发生很可能将会摧毁科威特的血淋淋的地面战争的唯一解决办法”。

“直到两个星期以前，美国的目标计划人员列出一份稍微有点平淡的伊拉克目标清单。按优先顺序排列，它包括：伊拉克防空部队，机场和军用飞机，中程导弹发射场、包括飞毛腿地对地导弹，通信和指挥中心，化学工厂、核工厂和军人工厂，伊拉克的装甲部队等等。”杜根说，“这是一份很不错的目标清单，我可能能够接受，但这还不够。”

杜根要求计划人员去找学者、记者、前军人和伊拉克叛逃人员谈话，以便查明伊拉克文化中有什么独特的他们非常珍惜的东西。有什么东西将会在心理上对伊拉克人民和政权产生影响？他还说，这样做的意图是找出空中力量可以很早地对之采取行动的“重点。”

“以色列人士建议说，刺痛萨达姆的最好办法是把他的家庭、他的私人卫队和他的情妇作为目标。”杜根说，“由于萨达姆在伊拉克是唱独角戏的， 如果我们选择使用暴力时，他应当成为我们打击的焦点。这就是称之为斩首的军事战略。”

这位空军参谋长对伊拉克的作战能力进行了不切实际的评论：“他们的空军具有非常有限的军事能力，在同伊朗的战争中没有出色的表现，而且他们的陆军无能。”与此同时，却大大宣扬空军的突出地位是压倒一切的主题。这是空中力量制胜论的一种观点。虽然杜根承认，有许多事情是空中力量办不到的，空军在越南“在把人从丛林中赶出去方面遇到了很大困难”，但他又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没有很多的丛林”。这篇报道说，“陆战队和陆军地面部队可用于实施牵制、翼侧攻击和狙击伊拉克对沙特阿拉伯的反击⋯⋯ 可能需要使用地面部队去重新占领科威特，杜根补充说道，但只是在空中力量彻底地粉碎了敌人的抵抗之后，士兵才能走进去，不必进行逐屋战斗。”

这篇报道结束的时候，引用了这位空军参谋长以前就美国对这次作战的支持，对一个 F—15 空军中队所说过的话：“我认为白宫和五角大楼支持这次作战的时间将会比你们所想象的要长⋯⋯美国人民将支持这次作战直至装尸袋被送回国为止。”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鲍威尔怀着越来越惊奇和焦虑不安的心情谈了这篇报道。它透露了部署到该地区的美军及其全面备战的状况，包括具体的飞机的数量和种类，而这些细节则是鲍威尔曾经力图对新闻界保密的。《华盛顿邮报》说，记者在杜根及其属下 5 位将军“上星期往返沙特阿拉伯期间对他

们采访了大约 10 个小时”。鲍威尔认为，以这样的方式接近记者井同他们谈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是“一件危险和愚蠢的事”，任何一个初级公共关系军官都知道这一点。

鲍威尔不能相信杜根将军已经这么做了。在早晨 7 点，他给国防部长理查德·切尼打了电话：

“你看了今天的《华盛顿邮报》吗？”鲍威尔问道。“什么事啊？”切尼说他还没有看过。

鲍威尔把这则新闻报道告诉了他，并且说，他认为这件事很不好。

切尼找到当天的《华盛顿邮报》，把那条消息看了两遍。他大为光火。他首先给国防部发言人皮特·威廉斯打了电话，后来又把这件事向总统顾问、国家安全委员会主任斯考克罗夫特作了报告。当时这位总统国家安全顾问， 正要去制作在上午 10 点 30 分播放的谈话节目“面对全国”的录像。

斯考克罗夫特对这件事也很生气。他说，过去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靠空中力量可在一场重大冲突中取胜”。这种做法表明这位空军参谋长缺乏自我约束。“最起码，他现在并不代表政府说话。”

为了消除或减少由于仕根的失职所造成的不利影响，斯考克罗夫特在“面对全国”节目中强调指出：“杜根上将不在指挥系统之内，他并不代表政府讲话。”

切尼由宿舍来到五角大楼办公室，又读了有关杜根的那篇新闻报道。他还在发怒。他打电话给新闻发言人威廉斯，发言人带着《洛杉矶时报》刊登的另一名同行的记者写的一篇报道，到切尼这里来了。国防部长和发言人把这两篇报道进行了对照，发现它们的内容非常接近。这说明杜根将军的话被误解或被错误引用的可能性不大。

切尼打电话到戴维营。布什总统已看过这篇报道，他最初以为这可能是五角大楼故意用来吓唬萨达姆的一种手法，不过他认为这种讲话实在过分了，泄露了国家机密，以致他觉得有必要解除杜根上将的职务。

当天晚上，切尼打电话给他新的军事助理乔·洛佩兹海军少将，叫杜根上将上午 8 点到他的办公室来。然后，他打电话告诉威廉斯说，他在考虑解除杜根空军参谋长的职务。“如果我这么办，请考虑一下，我应该说些什么和可能有什么反应。”

威廉斯是个有经验的新闻发言人，他善于给记者兜圈子，又巧妙又适当的表达五角大楼对重大问题的观点和立场。威廉斯过去一直认为，在给新闻界做工作方面，由杜根上将来发挥这么有力的个人作用，这个主意非常不好。“我是空军的最高公共事务人员。”威廉斯记得杜根这么说过。像空军参谋长这样担任高级职务的人，需要有公共事务专职人员来起“绝缘作用”。作为五角大楼的发言人，威廉斯曾经提出过反对杜根去沙特阿拉伯时带记者同行的理由，但不起作用。威廉斯也对这个体系中没有顶警系统感到惊奇。无论是鲍威尔、切尼还是主管新闻工作的威廉斯，事先都没有接到将要发表这些新闻报道的通报。他认为空军中应该有人看到这个潜在危险，并且打来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通报电话。

解除杜根的职务，对国防部长来说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认为杜根并不是头一个、也不大可能是最后一个行为不当的军官。杜根是一个善良的人， 初任参谋长时表现出色。对杜根来说，就此结束他的卓越的军人职业生涯将会是极其糟糕的一件事。但是杜根的讲话是出格了，为了严肃军纪，不能手软，必须把他解职。对于这位将军的过失，切尼草草地写了如下的 9 条“罪状”：

——你发表了你的惊人的判断。

——你谈论了作战计划和列举目标的优先顺序。

——这次谈话使你成为自封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和战区司令官的发言人。

——你给其他人尤其是空军的人作出了一个坏样子。

——你以满不在乎的态度展望伤亡情况。

——你说我们将违反禁止参与行刺的行政命令。

——你透露了有关我军的规模和部署的保密情况。

——你贬低其他各军种的作用。

——你提出敏感的外交方面的问题，其中包括从以色列获得有关攻击的情报。

第二天，9 月 17 日上午 8 时以前，切尼让国防部副部长唐·阿特伍德和鲍威尔都到了他的办公室。“我想解除杜根空军参谋长的职务。”切尼说道。接着，他们对其后果和影响进行了一些讨论。撤职肯定地将引起人们对那篇文章中所报道的而当天未被其他大新闻单位报道的杜根的一些讲话的注意。抢先刊载的真实的独家新闻，除非得到官方反应的支持，否则往往会湮没无闻。

在杜很来到国防部长办公室以后，切尼逐点谈到了那些文章的要点，他问杜根是否真的说了文章中说他讲的那些话。“是的，”杜根说，“报道中所引述的话，基本上是我说的。”切尼对杜根说，他将不得不解除他担任的空军参谋长的职务，接着念了他在单子上列举的 9 点理由。“你不仅擅自向记者发表讲话，泄露了国家机密；而且你蔑视伊拉克军队的素质，作为空军参谋长，如果你不能认真地对待他们，那你就不是在将来领导空军的合适的人了。”

那天上午晚些时候，切尼去参加空军协会的一个会议，并在会上讲话。这是在全国拥有 20 万会员的一个民间团体，切尼决定不向这个团体宣布撤职的事，他想让壮根在消息透露出去之前，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好去告诉别人。直到那天下午在白宫举行的记者吹风会上，才宣布了这一决定。

由于事先作了周密细致的工作，所以杜根将军被解职，在空军中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震动，各种工作照常运行。在海湾现场，夏尔·霍纳少将在协调空军的到达。在两三天内，200 多架歼击机及 100 架支援机将部署在沙特基地。50 架 B—52 巨型轰炸机正在迪戈加西亚岛待命，用一位高级官员的话说，它们准备对伊拉克的军事目标进行“地毯式轰炸”。14 架 F—111 战斗轰炸机停驻在土耳其的基地。五角大楼预计总共出动 600 架飞机，同伊拉克

的 500 架飞机对阵。伊方这 500 架中，被认为具有威胁性的只有 100 架左右米格—23 和幻影 F—1 战斗机。

施瓦茨科普夫将军从其设在利雅得的司令部，监督着这一行动的具体进展。这位驻沙待阿拉伯的美军总司令，从此有了个绰号“沙漠之熊”，以同当年有“沙漠之狐”之称的德国元帅阿尔芒·隆美尔相类比。施瓦茨科普夫

有一条专线电话同科林·鲍威尔在华盛顿的办公室保持着不间断的联系。这两个人一天到头在通话。施瓦茨科普夫认为：“我们在现场的军队既有防卫能力，又有进攻能力。”

这是五角大楼架向沙待阿拉伯的一座真正的空中桥梁。每 5 分钟就有一架 C—141 巨型飞机降落在沙特基地，有 45 万吨物资被空运到这里。除武器零件外，堆放的箱子里装有各种军需用品，比如有 16.8 万套防化学战的用

具，还有 15 万瓶防晒油。在军队内部，只有鲍威尔、施瓦茨科普夫及其主要助手才知道，这次大规模行动的最终目的是在科威特对面的沙特大沙漠里部署 25 万大军。自越南战争以来，美国还没有出动过如此规模的兵力，也还没有过如此惊天动地地炫耀其军事力量。

为了在将来的战争中制服对方，美国人已对伊拉克军队的长处和短处做了详尽估价。在美国专家们看来，这几乎是一支“华沙条约组织的军队”， 它的装备在很大程度上是苏联制造的，它也是按照红军的技术条例训练的。进攻时，先由 122 毫米和 152 毫米口径的大炮做弹幕射击，接着出动苏制坦克 T—72 和 T—62。空防手段是萨姆活动导弹放射架和 ZSU—23 防空雷达。伊拉克海军力量微不足道。部署到位的 5500 辆坦克多是老式的。空军的技术装备使之几乎不能有效地进行空战。

然而，专家们认为，地面战争，尤其是它的目标主要是夺回科威特，则很可能要付出重大的人员伤亡代价。五角大楼和参谋长联席会议按照布什的要求做的估计是，死亡 2 万至 3 万人，其中 1 万死于战斗开始几天。这个估计还没有呈交布什。生命代价和政治代价都是极高的。

8 月 14 日，乔治·布什草草中断了他的度假，返回华盛顿。美国在沙待

阿拉伯已经部署了 6 万陆、海、空军士兵，另外 5 万将在近日抵达。五角大

楼已经计算出了拟议中的“沙漠盾牌”行动的费用，每天约在 1000 万美元以上。

8 月 15 日上午，布什会见了国会领袖。国会授权总统，在 180 天内无需

国会赞同可征召 12 万后备役军人。布什在国际上已取得大多数国家的支持， 他试图在国内也能维持“举国一致”。他的某些顾问说：“取得联合国的同意要比取得国会的同意容易些。”而其中一人还补充说：“确实如此，我们答应战时要征询国会的意见。这就是说，在第一批炸弹之后，我们马上给他们打电话。”

为了集中对付美国，伊拉克总统在给伊朗总统拉夫桑贾尼的一封信中， 向还是其“死敌”的伊朗建议实现和平。他表示，他放弃关于收回边境地区的要求，宣布从 8 月 17 日起从有争议的地区撤军。这些军队随后可能被派往

科威特和沙特边界。最后，萨达姆答应释放他还监禁着的 1.9 万名伊朗战俘。观察家们对此发表评论说：“萨达姆·侯赛因可谓手段高明，他用几行

字就抹掉了对几十万伊拉克死难者的记忆，也抹掉了 8 年战争的记忆，而这场战争被认为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伤亡最大的一场冲突。”

据西方记者报道，就在美军向沙特集结之时，萨达姆·侯赛因已在科威特进驻了 43 万大军和 3500 辆坦克，另外还有 7000 名警察，目的是粉碎已经出现的抵抗运动。科威特城被划分成若干区，每个区有许多检查站。所有的房屋都被搜查过，谁要有地下组织散发的传单或报纸，一经发现即立刻被处决。银行帐簿都被仔细检查过，目的是鉴别出由政府部门签发支票付工资的官员和职员。一些学校和警察局变成了审讯中心。

在伊拉克，地图都是重新印制的。在这些地图上，科威特只是作为伊拉克的第十九个省。科威特被重新命名为卡提马，车辆上都安上了伊拉克的牌照板，沿街和路口都有萨达姆·侯赛因的肖像和塑像。伊拉克总统的一位亲信说：“科威特已经被历史深深吞没并从地理上消失了。”

伊拉克人抢走了科威特的繁荣。一位汽车销售商在几个小时内就损失了14 万辆崭新的雪佛莱和奥尔兹莫比尔牌汽车，它们都被运往巴格达”。一列列特别车队从科威特开回巴格达，运走了价值 30 亿美元的外币、10 亿美元的黄金，这都是从科威特中央银行和它的许多金融机构中抢来的。

8 月 16 日，萨达姆·侯赛因威胁说，要拘禁居住在科威特的美国人和英国人，命令他们集中到一个饭店里去。他还威胁说，要让美国兵“躺在棺村里”回老家。次日，伊拉克政府声明说，被它扣押的西方人将被转移到民事和军事战略要地，战争威胁持续多久，他们就得在那儿呆多久。联合国安理会要求秘书长佩雷斯·德奎利亚尔采取行动以解救外国人。与此同时，30 个伊拉克师离开伊朗边界，加强了在科威特的 15 万大军。

为了对美国及其盟国进行报复，萨达姆·侯赛因所发动的一场震惊世界的“人质盾牌”战开始了。欲知详情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