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斡旋与对话
剑拔弩张气势汹,伊科两国欲交兵; 斡旋对话无济事,吉达会谈又落空。
伊拉克和科威特之间的紧张局势,不仅使美国“十分关注”,更重要的是引起了阿拉伯世界的普遍忧虑。埃及总统穆巴拉克、沙特国王法赫德和利比亚国家元首卡扎菲,纷纷表示希望伊拉克和科威特不要相互攻击,应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把事情弄清楚,协商解决纠纷。
在科威特特使访问埃及时,穆巴拉克总统立即打电话同埃米尔贾比尔和萨达姆进行联系,希望冷静处理这场纷争。
1990 年 7 月 22 日,埃及总统穆巴拉克、约旦国王侯赛因和伊拉克外长阿齐兹在埃及的亚历山大进行了会谈,埃及为解决科威特和伊拉克危机做了一系列工作。
穆巴拉克总统 7 月 24 日穿梭访问了巴格达和科威特,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斡旋能圆满解决这场纠纷。在巴格达,萨达姆·侯赛因对穆巴拉克说:“无论伊拉克同科威特之间的讨论需要多长时间,我决不使用武力。在谈判的办法用尽之前,我是不会使用武力进行干预的;但是,穆巴拉克兄弟,你不要把这话告诉科威特人,不要给他们希望,那会使他们狂妄起来。”
会晤以后,穆巴拉克立即飞赴科威特,向埃米尔贾比尔转述了伊拉克总统跟他讲的话,不过只讲了一部分。“放心吧,阁下,我听萨达姆·侯赛因亲口说,他不会派部队,也不打算进攻科威特。”可是,他忘记加上萨达姆所说的“只要谈判还在进行”这个条件。他把这一断章取义的信息也传递给了华盛顿。
穆巴拉克在巴格达和科威特首都停留期间,还正式向冲突双方提出了 4 点建议:第一,停止宣传攻击和战争威胁。第二,把问题局限在阿拉伯范围内,不使其以任何形式国际化。第三,在吉达双方召开一次有埃及和沙特参加的会议。第四,在解决这次纠纷的过程中,不讨论边界问题,这点则是为了使问题得到较容易的解决。
在埃及总统访问伊科首都后的第二天,7 月 25 日,萨达姆总统召见美国女大使艾普里尔·格拉斯皮。会见只提前一个小时通知,她来不及请示国务院。当天下午 1 时,她神情紧张地进入了伊拉克领导人的办公室。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同萨达姆总统会见。对话令人吃惊。关于这次谈话内容的电报,是美国 ABC 电视网得到的头等重要文件,并把它破译出来。
当时,伊拉克外长塔里克·阿齐兹也在场。萨达姆·侯赛因客气地迎接大使并向她让座以后,单刀直入地说道:“我要您来是为了进行一些深入的政治讨论。这是给布什总统的一封信。”
这次谈话被萨达姆·侯赛因看作是一次最高级会晤。于是他谈起伊拉克同美国之间的关系史:“同美国恢复外交关系的决定是在 1980 年作出的,那是在同伊朗开战前的两个月。冲突爆发时,为避免造成带倾向性的解释,我们把复交推后了。当时,我们确信战争不会拖得很久。”
“相反,战争拖下去了。为了清楚地表明我们是个不结盟国家,有必要不等战争结束就同美国恢复外交关系。我们在 1984 年这样做了。关系恢复后,我们期待着能有一种更好的理解与合作,因为对于美国的许多决定,我们时常不摸底细。
“但是,我们同美国的关系受到了一些偶然事件的影响。最严重的显然是 1986 年的伊朗门事件①。事件出来时,正值伊朗占据法奥半岛。”
“尽管如此,我们接受了美国总统通过特使就伊朗门事件表示的歉意。在我们方面,这件事就算啦。”萨达姆说,“我们是不愿意去翻旧帐的,除非新出现的一些事件使我们想到那些昔日的错误并非纯粹的巧合。解放法奥半岛以后,我们的疑虑增多了。美国的传播媒介开始介入伊拉克的内部事务。我们的疑虑又重现脑际。我们甚至想,对于冲突以有利于我们的方式结束, 美国是不是感到不舒服。”“在我们看来,事情很清楚,美国有些人——我不是指布什总统——对于我们解放了自己的领土感到不快。这些人同情报部门和国务院——我也不是说贝克国务卿——是有联系的。他们正准备研究报告,有的报告题目叫《谁将继承萨达姆·侯赛因?》。他们已经同一些海湾国家进行了接触,以恫吓伊拉克,并且说服这些国家别向我们提供经济援助。我们掌握了这些活动的证据。”萨达姆停了片刻继续说,“伊拉克因为战争欠下的债务是 400 亿美元,这还不包括阿拉伯国家的援助。它们之中有的国家将这些援助看作是我们对它们欠下的债。然而,它们完全明白,如果没有伊拉克,它们就不会躺在自己的财富上享清福了。因为那样的话,这个地区的命运就完全不同了。”
“接着我们不得不忍受推动石油价格下跌这种政策的苦头。”伊拉克总统说,“科威特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带头实行这种屈辱伊拉克的政策,不让伊拉克人民过更好的生活。您知道,我们同阿联酋的关系过去是好的。顺便说一句,在我们同伊朗进行战争期间,科威特试图向我们搞领土扩张。”
这时候,萨达姆明确地将科威特作为攻击的主要目标。他说:“您会对我说这是宣传。我给您参阅一份军事巡逻线的文件。这条军事巡逻线是阿拉伯联盟于 1961 年担保过的,为的是使巡逻队不至越过伊科边界。但是,您亲自到现场去看一看。您会看到,科威特的巡逻队、科威特的农场、科威特的石油设施,所有这些都尽可能地靠近这条线,这是想把这些土地变为科威特的领土。”
谈到美国在这个地区的政策,伊拉克总统指出:“美国能够同生活于奢华和经济安全之中的国家就彼此的合法利益达成谅解。但是,那些经济上遭窒息、人民在挨饿的国家却享受不到被他人理解的权利。
“我们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因为我们不威胁任何人。我们强烈希望美国对此不要抱过多的幻想,希望它能努力结交新朋友,更不要树敌过多。
“我读过美国关于它在我们地区的朋友的声明。当然,选择朋友是每个人的权利。但是,您很清楚,在同伊朗进行战争期间,并不是你们保护了你们的朋友。我可以向您保证,如果伊朗人在这个地区到处推进,美国部队也阻挡不住他们,除非使用核武器。
“我的话不是贬低你们。我是基于地理及美国社会性质讲的。在一次战役中,美国这种社会是不敢冒牺牲 1 万人的危险的。
“您知道伊朗接受了停火,但是,这并不是因为在我们解放了法奥半岛以后,美国炸毁了它的一个石油平台。是伊拉克保障了本地区的稳定,使之
① 1986 年 11 月 3 日,黎巴嫩《船桅》周刊披露了一桩轰动世界的特大新闻:美国秘密向伊朗出售武器, 换取它在黎巴嫩的人质。第二天伊朗议长拉夫桑贾尼证实,购有此事。消息传出,国际舆论立刻大哗,新闻媒介跟踪报道。被人们称之为“伊朗门丑闻”的事件,开始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免遭一场空前的大海潮的袭击。难道上面这件事就是对伊拉克的补偿吗? “由此观之,‘美国人保护朋友’是一种敌视伊拉克的态度。这种立场,
再加上反伊拉克的宣传战和你们的声明,都纵容了阿联酋和科威特,使它们无视伊拉克的权利。”
萨达姆·侯赛因断定,阿拉伯世界内部出现的分裂是美国一个阴谋的组成部分,旨在颠覆伊拉克和他本人的政权。
“我可以告诉您,伊拉克要求的所有权利一定会一个一个地取得,也许现在,或者一个月、一年以后我们还做不到,但是,我们肯定会达到目标。我们不是那种放弃自己权利的人民。科威特或阿联酋没有任何历史的或经济的理由,没有任何合法权利来剥夺我们的权利⋯⋯
“美国应该能更好地理解形势,并且明确指出谁是它的敌人、它愿意同哪些国家保持关系。但是,它不应该将那些仅仅在阿以冲突问题上同美国观点不同的人视为敌人。
“我们理解美国关于保障石油供应的立场。我们理解美国同本地区的国家出于互利而建立友好关系。但是,美国不遗余力地鼓励某些人损害伊拉克的利益,我们对此不能理解。”
萨达姆进一步指出:“美国想要可靠的石油供应,这是一种正当的考虑。我们重视这一点。但是,你们不应当为此而采用全力施加压力的办法。⋯⋯ 如果你们使用压力,我们也可以使用压力,作为回答,显示我们的力量。您知道你们可以伤害我们,而我们却没有能力威胁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因力乘便地采取行动。我们不能在美国登陆,但是一个一个单个的阿拉伯人是可以伤害你们的⋯⋯”
为了让对方更好地理解他的话,伊拉克总统又说道:“你们可以带着导弹和飞机到伊拉克来,但是不要把我们逼到不顾一切的地步。当我们感到你们要羞辱我们的自尊心、不让我们过好日子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有什么顾忌了,死亡将是我们的选择。即使是我们每发射一颗导弹你们就发射 100 颗, 我们也不会害怕。因为没有尊严,生活就没有价值了⋯⋯
“我们不要战争,因为我们体验过战争意味着什么。但是你们不要把我们逼到这步田地,迫使我们把战争当作争取有尊严的、体面的生活的唯一办法。
“我们知道美国有核武器,但我们决心作为自由的人活着,要么就战斗到死。我肯定,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正直的人不理解这种感情。我们不要求你们解决我们的问题。我已经说过,阿拉伯问题应在阿拉伯人之间解决。你们不要鼓励任何人采取与其地位相悖的行动。⋯⋯如果有人要伤害我们,我们就抵抗。这是我们的权利。不管这种伤害是来自美国、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科威特或者以色列,我们都不怕。我们对这些国家并不等量齐观。以色列在美国帮助下窃取了阿拉伯人的土地。但阿联酋和科威特并不支持以色列。无论如何,他们都是阿拉伯人。但是,当他们试图削弱伊拉克时,他们就是在帮助敌人。这样,伊拉克就有权自卫!”
会晤进行到这儿,萨达姆·侯赛因用一种断然的语调说:“至于布什总统,我希望他本人能阅读这封信,不要让它落入国务院某个集团的手里。我不是说詹姆斯·贝克和约翰·凯利,我认识凯利,同他交换过看法。”
美国大使艾普里尔·格拉斯皮终于可以回答了:“总统先生,我向您表示感谢。同您会见并且同您直接谈话,对于一位外交官来说,是一种极大的
荣幸。我清楚地懂得了要传递的信息。我们在学校里学过历史,老师教会我们说:‘不自由毋宁死。’“总统先生,您提及很多问题,对此,我不能代表我国政府表达。但请允许我说明两点,您谈到了友谊,我相信我国总统值贵国国庆节之际致您的信件中,也同样把什么都说得很明确。”
萨达姆·侯赛因插话说:“他的信是友好的,他表示的敬意同我们的尊敬和敬意是相称的。”
“总统先生,我谨告诉您,布什总统不仅希望同伊拉克有更好、更广泛的关系,他还期望伊拉克对中近东的和平和繁荣作出贡献。”美国大使说, “说实在话,我们仅仅注意到您在南方部署了大量部队。在正常情况下,这不是我们的问题。但是,联系到下述背景,我觉得我们对之关心是有根据的: 这件事发生在您本人在贵国国庆节时所提到的背景之下;此外,我们注意到了伊拉克的观点,即阿联酋和科威特所采取的措施归根结底无异于一场对伊拉克的军事侵略。因此,我奉命以一种友好而不是对抗的态度询问您,您的打算是什么?”
伊拉克总统说:“当事关和平成败的时候,我们不要求人们对之漠不关心。这是一种人道的崇高的感情。我们大家都有这种感情。一个像你们这样的超级大国感到与之有关,这是正常的。但我们所要求的是,你们不要这样表示你们的关切,致使一个侵略者觉得他可以得到你们对其侵略的支持。我们想找到一种公正的解决办法:既承认我们的权利,也不剥夺他人的权利。但同时,我们要他们知道,对于他们的行动,我们的耐心已经到头了。因为他们的行动已经殃及我们儿童喝的奶、在战争中失去丈夫的寡妇们的抚恤金和失去父母的孤儿们的膳宿费。作为一个国家,我们有谋求繁荣的权利。由于战争的原因,我们失去了太多的机会,其他人应该恰如其分地估计伊拉克为保护他们所发挥的作用。”
艾普里尔·格拉斯皮大使问:“总统先生,如果您能对您的阿拉伯兄弟们同意作出的努力向我们作个评价,这对我们将是很宝贵的。他们是否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萨达姆·侯赛因总统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和穆巴拉克总统都同意让科威特石油大臣在沙特阿拉伯会见我们的革命最高委员会主席,因为沙特人在穆巴拉克总统的帮助下同我们进行了接触。穆巴拉克刚给我打来电话, 告诉我科威特人接受了他的建议。⋯⋯穆巴拉克告诉我说,科威特人害怕了。他们说我的部队离科威特边界仅仅 20 公里。我回答他说,不管我的部队是普通警察、边防军还是野战军,也不管他们的数量有多少、任务是什么,他可以把我们的话带给科威特人,在我们见到他们之前,我们决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在我们见面的时候,如果我们看到有希望,那么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够找到一种解决办法,那么艰正常,伊拉克不能等死, 即使克制应该压倒所有其他的考虑。”
萨达姆·侯赛因在其讲话中充满了威胁和警告,但艾普里尔·格拉斯皮只记住了他‘决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话。告辞的时候,美国大使最后一次向萨达姆·侯赛因保证,他的信件一定会到达收信人手中:“我预计下周一
(7 月 30 日)回美国,我希望下周能在华盛顿见到布什总统。”
然而,就在萨达姆·侯赛因会见美国大使后,局势不仅没有缓和,而在步步恶化。
7 月 26 日,3 万多伊拉克军队在科威特边界安营扎寨。
7 月 27 日,美国中央情报局向白宫传送了一些卫星拍摄的照片,照片显示出,集结的人员和装备越来越多。华盛顿通报了埃及、科威特和沙特阿拉伯。但是,这些阿拉伯领导人在给美国领导人的回答中,排除了伊拉克入侵的可能性,说“伊拉克的讹诈”是为了获得科威特位于海湾的两个岛屿和一块有争议的油田。
7 月 28 日,美国中央情报局起草的报告更具体,也更令人不安。萨达姆为其部署在边界的部队建立起重要的供应线。从照片上还可以看出大批提供后勤支援的卡车。掌握这些情报的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韦伯斯特确信,如果仅仅是一次恫吓行动,这么大规模的后勤是不必要的。
还是 7 月 28 日这一天,巴解组织主席亚西尔·阿拉法特在巴格达会见萨达姆·侯赛因。伊拉克总统请他到科威特去。“您去同埃米尔谈谈,告诉他, 如果他给我 100 亿美元,我就减少我的部队。我之所以要求 100 亿美元,是因为他开采了位于边界上的鲁迈拉油井。”萨达姆·侯赛因没有向阿拉法特明确说他毫无入侵科威特的意思。
7 月 29 日,巴解组织主席到达科威特。他等了好几个小时才受到埃米尔的接见。当阿拉法特开始介绍伊拉克的建议时,埃米尔贾比尔生硬地打断他的话说:“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48 小时以后,我将赴吉达同伊拉克人举行一次首脑会晤。还是谈谈苏联犹太人移居以色列的问题吧。”
随后阿拉法特会见了王储萨阿德。“你们应该付这 100 亿美元,”巴解组织主席说,“伊拉克人是个危险。您知道,我是科威特人,我在这里生活过多年。设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我马上要去吉达。”萨阿德王储说。 “您可不要空手去。”巴解主席说,“提出一项解决办法吧。” “唉,我是不能拍板的。”科威特王储对事件的发展深感不安。 “你们能够应付一场军事对抗吗?”阿拉法特问他。 “不,我们没有伊拉克那么强大。”萨阿德摇了摇头说,我们无意同他
们打仗。”
7 月 30 日,美国中央情报局已经能够提出伊拉克集结在科威特附近的军
力情况:包括精锐部队共和国卫队在内的 10 万大军、300 辆坦克和 300 门重型火炮。华盛顿依然保持沉默。
同一天,3 名伊拉克官员离开巴格达赴吉达,他们将在那里会晤科威特代表团并举行会谈。此间观察家们说,这次会议是把世界同“和平逻辑”连结起来的最后一根细线,这根细线眼看就要断了。离会谈开始只有 3 个小时的时候,科威特埃米尔宣布他将不去吉达,而由王储代替他。
萨达姆·侯赛因觉得这个消息是个“难以忍受的侮辱”。于是,他也决定不去吉达,而由复兴社会党的第二号人物伊扎特·易卜拉欣副主席代替他。
吉达是沙特阿拉伯最大最繁忙的海港城市。它位于沙特汉志区中部,麦加西面,濒临红海。公元 646 年,哈里发奥斯曼帝国使该市成为伊斯兰教徒横渡红海去朝圣的港口。如今,吉达工业发达,交通方便,人口百余万。市区建有轧钢厂、炼油厂、水电厂和当今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海水淡化工厂。沙特国王喜欢吉达,一年之中至少有半年在吉达度过。
1985 年以前,吉达是沙特的外交中心。沙特外交部和各国使馆、外交使团驻地均设于此。因为沙特王室不允许各国在首都利雅得建立使馆。使馆不能设在首都,这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也是世界外交史上罕见的事。然而,
1985 年以后,沙特改变了这一决定,让各国在首都利雅得建立使馆,但国王法赫德又半年左右不在首都,吉达依然是沙特的一个政治中心。只要国王一去吉达,内阁及王室典礼局都随之西迁,于是国内重大的政治活动及重要的对外交往都在吉达进行。沙特官员对此无所谓,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行宫别墅,工作班子也紧随其后。但这可使驻沙特的外交官们哭笑不得,为了一次会见,为了接待国内重要代表团访沙,都需要千里迢迢奔赴吉达。于是一些大使便开玩笑地说:“既然国王喜欢吉达,为什么把我们弄到利雅得来呢?国王为何不把吉达当首都呢?!”在沙特,国王的旨意是至高无上的, 国王愿意这样,谁又有什么办法呢?
伊拉克和科威特的吉达会谈十分引人注目。为了促使吉达会谈成功,除了法赫德国王和穆巴拉克总统外,又有两人加入了调停者的行列:约旦国王侯赛因和巴勒斯坦解放组织领导人阿拉法特。
约旦国王侯赛因与伊拉克总统保持着特殊的关系,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担心在该地区发生冲突,他乘坐萨达姆·侯赛因的私人飞机穿梭于巴格达、科威特城和开罗之间。
人们现在知道(侯赛因国王最近对一些阿拉伯领导人谈过此事),萨达姆在那决定性的几天里度过了一段极其紧张的时期:他睡不着觉,食欲不振。甚至他最喜爱的儿子乌代也难以与他联系。
对伊拉克国家元首来说,这是少有的。用约旦国王侯赛因的话来说,侯赛因国王“预感到最坏的事情即将发生”。他在不到 48 小时内两次会晤萨达姆,并竭力说服萨达姆放弃使用武力的念头。他向萨达姆解释说,这对伊拉克和整个阿拉伯来说,将可能是一场真正的悲剧,20 年来建立的军事和工业力量将可能在这样一场灾难之后不复存在。约旦国王侯赛因宣称:“当时, 萨达姆尚未作出最后的决定。他继续在科威特边界附近集结军队,但是入侵科威特只是其他选择中的一种选择,他在等待吉达会谈的结果。”
7 月 31 日 18 时,到达沙特首都的两个代表团在会议中心大厦的一间会议室里会面。该中心是一座现代化建筑。
科威特的代表是王储兼首相萨阿德,以及陪同他的外交大臣和司法大臣,后者就是 13 天前在内阁会议上作了非常值得注意的发言的那个人。
伊拉克的谈判者除了革命指挥委员会副主席兼复兴社会党的二号人物伊扎特·易卜拉欣以外,还有副总理萨杜姆·哈马德及萨达姆·侯赛因的表兄弟阿里·马吉德,他几周后被任命为科威特省省长。
科威特人和伊拉克人在吉达一直停留到第二天,即 8 月 1 日。但实际上,
真正的谈判总共进行了不到 1 个半小时,即第一天晚上从 18 时到 19 时 30 分。会议结束后,所有的与会者都到清真寺去作祈祷。
沙特王国的王储阿卜杜拉,按重要性排列是二号人物。他接待了两个代表团,并主持了会议的开幕式。他在会上作了简短的讲话,希望两个阿拉伯兄弟本着互谅互让的精神,友好地解决彼此间的争端。讲完话后,他退出了会议厅,留下两个代表团举行双边会谈。
伊拉克人首先发言。伊扎特·易卜拉欣宣读了一份讲稿,一项一项重述对科威特的谴责。他的话中没有任何明确的威胁。易卜拉欣讲得很缓慢,从容不迫,甚至一字不离开讲稿。他遣词造句很奇特,不时插入一些虔诚的话。然而,沃尔拜岛和布比延岛则是巴格达的主要要求之一,巴格达想以此拥有一个更大的出海口。更有甚者,伊扎特·易卜拉欣除了要求完全免除伊拉克
欠科威特的债务(120 亿美元)以外,还要求科威特支付 24 亿美元以补偿伊拉克遭受掠夺的损失,特别是要求科威特制订一项总额达 150 亿美元的马歇尔式的援助计划,以“帮助饱受苦难的伊拉克重建其军事利经济潜力”。法国《问题》周刊报道说,马歇尔计划一事使科威特人深感意外,这件事成了吉达会议失败的原因之一。
一位极力想促使这次会晤取得成果的阿拉伯领导人解释说:“我们希望我们的伊拉克兄弟和我们的科威特兄弟进行磋商。可是谈判的选择并非是最好的选择。伊扎特·易卜拉欣与萨阿德之间还没有产生共鸣。”会议一开始, 科威特王储就表明了他的政府在“国家领土不可更改性”的问题上,特别是在沃尔拜岛和布比延岛的问题上不会作出让步的意愿。外电报道说,萨阿德王储兼首相所表明的这种不妥协的态度与伊朗政府不无关系,伊朗政府不希望看到它的前伊拉克对手占据这两个岛屿。有消息说,拉夫桑贾尼总统本人 7 月 29 日曾暗中派遣一名伊朗高级密使赴科威特城,以鼓励科威特人采取坚定立场。
当涉及到钱的问题时,双方开始交锋,会谈变得紧张起来。经过长时间的争论,伊方要求科威特提供赠款不能少于 100 亿美元,科威特首相只答应
贷给 90 亿美元。在伊拉克人看来,拒绝提供另外 10 亿美元是故意侮辱人。
易卜拉欣反驳道:“萨达姆·侯赛因总统没有授权我接受 90 亿美元的款额。”双方的谈判在开始不到两个小时就完全陷入了僵局。伊扎特·易卜拉欣
起身宣布散会,并说:“我拒绝继续进行毫无结果的讨论。”会后,伊拉克代表团的二号人物萨杜姆·哈马迪也对新闻界发表谈话说:“这是一次令人失望的会晤,而我们曾对之寄予很大希望。我们想,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我们曾期待科威特人能带着某种计划、草案或解决办法去吉达。因为我们已经同他们有过接触,清楚地向他们解释过。实际上,除了一些自我辩解的理由、解释他们并没作那些我们谴责的事情以外,他们没有什么东西向我们提出。”
作为东道主,沙特国王法赫德因伊科谈判失败而感到难过,他最后一次进行努力以求恢复对话,并为两个代表团举行了一次晚宴。入席之前,他才得知谈判的情况,尤其是科威特拒绝答应提供超过 90 亿美元数额的情况。当晚宴快结束时,法赫德国王满面笑容地转向客人们,并宣布说,沙特阿拉伯支付有争议的那 10 亿美元,“这是我国给伊拉克的赠款,不附带任何条件”。法赫德认为这样就解决了两个代表团之间的紧张关系。在场的侯赛因国王也持这种乐观的看法。他们随后离去,留下伊拉克人和科威特人单独谈。
科威特王储兼首相萨阿德对伊拉克代表团长伊扎特·易卜拉欣说:“在解决这 90 亿美元贷款的全部细节问题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讨论。我们应当最终划定我们之间的边界线。这次会议期间我们就可以做,然后钱就是你们的了。”
易卜拉欣生气了,他谴责科威特人存心不良,并问萨阿德:“为什么边界纠纷问题不在会晤开始时就提出来?”
萨阿德王储说:“我们没有埃米尔关于会谈开始时就讨论这个问题的命令。”
争论变得激烈起来。萨阿德王储说,科威特已经得到盟国的保证,说伊拉克不会进攻它。伊拉克人认为这个说明是富有挑衅性的。伊扎特·易卜拉欣过了一会儿就脱口而出道:“我们非常懂得怎样从你们那里得到我们所需
要的钱!”
科威特王储和伊拉克代表团长都站起来了,四目相对。“您别威胁我们!” 萨阿德回答道,“科威特有非常强大的朋友(意指美国和英国)。我们也有盟国。你们将不得不把欠我们的钱统统还出来!”
这些威胁的言词是双方最后的交锋,会谈至此完全破裂。
科威特代表团立刻离开吉达返抵科威特城,王储就赶往“巴延会议宫”。这是 1986 年落成的一个会议中心,埃米尔的办公室就设在里面。在回程的飞机上,他显得心神不安,曾向他的助手们说:“我预感到了一场灾难。”
伊拉克人甚至没有向他们的东道主道别就离开了沙特阿拉伯。伊扎特·易卜拉欣从吉达回到巴格达之后便立即前往总统府,他在总统府会见了萨达姆及其“危机参谋部”的成员:副总理兼人民军首脑塔哈·亚辛·拉马丹、外交部长塔里克·阿齐兹、阿拉伯复兴社会党民兵首脑易卜拉欣·西巴维、军事安全局首脑瓦布丹·易卜拉欣、萨达姆的两个儿子乌代和库赛,以及萨达姆的女婿伊拉克政权中后起之秀侯赛因·卡迈勒。后者现任伊拉克军事工业部长,并深得萨达姆总统的信任。易卜拉欣汇报了会晤失败的详情。听完汇报以后,萨达姆·侯赛因立即召集革命指挥委员会的成员开会,不到一个钟头就作出了决定:入侵科威特,当夜就发起进攻。
就这样,吉达会议以失败而告终,没有实现和平,结果通向了战争。欲知伊军入侵科威特的详细情况,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