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伸张正义

李白拜见苏颋的事情,没有几日就已经在益州传开了,大家纷纷称赞李白是个神童,是个千年不遇的奇才。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新上任的昌明县令的耳朵里。这个县令学问不高,可是却喜欢故弄风雅,很想结交当地的名士。

他听了这个消息后,非常激动,于是就和他的夫人商量:

“没想到这小小的昌明,竟然还卧虎藏龙,竟然有被礼部尚书苏大人赏识的人。我想请他来咱儿的县衙当个小吏。夫人,你看怎么样啊?”

“不就是被礼部尚书夸一通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到咱们这里来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哪个不是打点了银两进来的?你让那个李白到咱们县衙,那这里不就少了个空缺,少了个发财的机会了吗?”

“妇人之见!”县令生气地说,“连礼部尚书都赏识的人,如果没有被我笼络来,那么岂不留下压制贤能的话柄?”

“哦,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再说,他要是到了咱们这里,既说明我爱才若渴,又迎合了苏大人的口味,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于是这县官夫妇达成协议,邀请李白来县衙当小吏。

李白自从拜见过苏颋后,便苦心研究赵蕤的《长短经》,为实现自己的抱负而储备能量。接到县令的邀请,李白开始有些兴奋,认为这新来的县令比往届的要强,至少能够做到知人善任,可后来他又有些犹豫:当个小小的官吏,实在不是他的志向所在。

李白考虑再三,最后觉得这是一个学以致用的机会,不尝试怎么能够知道自己学得怎样呢?何况,“始而齐家,继而治国,最后才能平天下”。

想到这些,李白最终答应了县令的邀请,把作小吏当作了高飞前的准备。

一天,李白办完案子,准备回县衙。这时正值秋收季节,道路两旁有很多装载着粮食的车辆,从他身边经过。李白看见今年车上的粮食远不如往年的饱满,而且数量也少了很多。

于是,他问旁边路过的一个农夫;“这位大哥,今天的收成是不是不如往年啊?”

那农夫叹了口气,说道:“唉,今年天旱,又赶上蝗虫漫天,收成大不如以前。”

“那上面没有什么补助政策吗?”

“这年头,有哪个当官的在乎我们这些种地的!他们只要吃饱了就行了。”

那农夫赶着车越走越远,可他的话却在李白耳边久久回荡,“不行,我一定要让县令感悟到民以食为天的道理;发展农业,才是为政的第一要务。”

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县衙门口。

这时,一个牧童牵着牛,恰巧从他身边经过。李白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向那个牧童借用了这头牛,然后牵牛向县衙大堂下面的敞厅走去。

这个情景恰好被县令的夫人看见,她的怒火勃然而发,“这像是县衙里的一个小吏嘛!怎么如此不顾体面?牛都牵进衙门来了!”

她气得眼睛都快绿了,回过头,向县令使了个眼色:“该责问他的过失啦!”

县令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李白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他对县令夫妇的表现非常不满,但是还想化怒气为祥和,随即镇定自若地高吟出四句诗来:

素面倚栏钩,娇声出外头。

若非是织女,何必问牵牛?

听了这满含激情深意的诗句,县令夫妇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县令被李白的宏阔气度和高雅姿态深深折服,从那以后,读书、作诗以至宴会,总要李白作陪。

可有件事让李白深感失望,初来时的热望被打落了大半。

一个初夏的晚上,南边的紫云山和北边的观雾山上,一条条长龙蛇船的火光,蜿蜿蜓蜓地燃烧着,映红了夜空。

那是山地农夫烧草坡的野火,他们还是“刀耕火种”生产方式:把茅草烧成灰,算是遍地施了肥料,再用刀挑穴,播下玉米种。当秋风送爽时候,农民们就上山收庄稼。县令见了火景,心情感动,不由得咏起诗来:“野火烧山后,人归火不归。”县令得意洋洋地重复着这两句,又把“火不归”三个字重复了几遍,终于思路滞塞,咏不下去了。

他望了望陪同而来的李白。李白才思敏捷,立即接续咏道:“焰随红日远,山逐暮云飞。”

李白是一个直道诗人。有的诗人,在也会作诗的上司面前,总是有才而不全露,甚至故为拙诗拙文,这是为人的曲道。李白一生,一贯走的直道。而这次的《观火续句》,李白的直道没有受到欣赏。而县令不关心民众疾苦的行为,使李白的失望情绪又进了一步。

李白在县衙里面虽然过得不是很愉快,但是想到要磨练一下自己,于是他把那些不愉快抛在脑后,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最近阴雨连绵,山洪暴发。县令要到涪江去“观潮”,众衙役们前呼后拥,李白也在其中,心中还在窃喜:“这次去观看洪水暴涨,说不定那里的景象会触动县令,使他摒除水患,振兴水利呢。”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涪江,抬眼望去只见江水淹没了两岸的庄稼,江堤被冲得东倒西歪,如果不抓紧加固,再有一次这样的雨水,就难保这条大堤的安全了,到时候倒霉的不仅仅是庄稼,还有成千上万的房屋和百姓。

李白望着浊浪滚滚的江水,心里非常焦急。

“哎呀,快看快看,好多的鱼在那里打滚呢,今天我们可有口福了。今晚咱们弄几条大鱼,尝尝鲜,解解馋,哈哈!”县令指着江水兴奋地说。

那帮衙役高声称赞:“还是大人您体贴我们,在大人您手下当差,真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白听着这奉承的话,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冲县令施礼,说道:“大人,这场暴雨着实非同小可,要是再来一场一样的大雨,那时该怎么办呀?依我看来,品尝鲜鱼的事情咱们先放在一边,现在首要的是加固堤岸事。”

“这堤岸年久失修,那是前任县官的过失,我刚来这里不久,好像不是我的过错啊!”县令捻着几根黄胡须,为自己辩解道。

“这是谁的过错不是现在应该追究的问题,眼前最重要的是设法补救,亡羊补牢,还为时不晚啊!”李白恳切地说。

“哎,对!你说的对!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咱们回去好好商量商量,”县令不耐烦地应付着。

“那里有条大鱼!”县令指着前面的河水兴奋地嚷道,然后加快步伐,向那面走去。

李白心中怒火焚烧,他恨不得把那县令踢进河里喂鱼。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乱哄哄地嚷叫声:“不好了!淹死人了!大家快来看啊!”

“什么事?”县令一怔,手一挥,命令几个街役去看看。

很快一个衙役回来报告:“老爷,前面淹死了一个村妇。”

“淹死一个村妇,何必大惊小怪!”县令冷冰冰地说。

“老爷,是一具女尸还蛮漂亮呢。”一个双腮瘦削的衙役又来报告。

“蛮漂亮?”县令似乎有了点兴趣,挥了挥手说:“走,咱们去看看!”

衙役们吆喝着,把围观的人们赶到一旁,县令捏着鼻子,凑了过去。

只见水中飘着一个年轻女子,衣衫破旧,头发飘散,一根折断的芦苇,斜倚在她的身旁,嫩绿的叶片,无声地拂着她那乌黑的乱发。

县令又往前挪了几步,“嗯,柳叶弯眉,嘴唇红润,模样儿还真的长得还不错呢!”

李白的无名怒火,几乎要从嗓子里喷出来,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捏紧拳头,暂时把它压了下去。

这时的县令眉开眼笑,他捋了捋胡须,他想咏一首五言律诗,想了又想,而后踌躇满志地咏道:“二八谁家女?漂来倚岸芦。鸟窥眉上翠,鱼弄口旁朱……口旁朱。”

县令不住摇头摆脑,可思路阻滞了,再摇摆也摇摆不出诗句来。

李白早就想抒发义愤,看县令那搔首弄姿的窘迫状态,真是可怜又可恨,于是脱口而出咏道“绿发随波散,红颜逐浪无。何因逢伍相,应是怨秋胡!”

李白咏了续句,随从中的文人墨客,都替李白捏了一把冷汗。然而,他们都向李白投来钦佩的目光。

县令想不到李白竟敢接出如此的续句,愣了好一阵子,终于恼羞成怒,摆出一副县老爷的架势,冲着李白,气急败坏地吼叫起来,“你,不要不识抬举!你,诽谤父母官!有你的好……好看。”

说完,手一挥,带着几个街役,恶狠狠地溜走了。

李白搭理都没搭理那个县令,他看着那具女尸,含着同情的泪水,对一个年纪较大的小孩说:“赶快到前面那个村子去,请几位大伯大叔来帮助料理一下。”

不一会儿,附近村里的十几个农民赶到了江边。他们中间有人认识这个淹死的女子,说她是一个织锦的孤女,昨晚被恶少杨富抢去的,不想她竟投水自尽了。

李白听了这话,心里更加难过,心想“一县的父母官,大水淹了庄稼,他不关心;江堤年久失修,他不加固;姑娘不幸淹死,他居然用调戏的诗句污辱;而那恶少,他却不管不顾。这哪里还有天理啊!”

李白将身边带的所有银两取出,交给了一个热心的老汉,托他把这位可怜的孤女安葬了。

当晚,李白提着宝剑直奔杨富住宅。他翻过院墙,正巧看见杨富在院子里踱方步,他面斥了其逼死孤女的罪行,手起剑落,当场刺死了这个恶少,替孤女报了仇。

从杨府出来李白的心情虽然畅快了很多,但是却为自己无力改变县令,无力改变官府的种种作风而自责。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平复天下众多的不平事,是不现实的,进而更加坚定了他做官,效力朝廷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