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鲁的恼人岁月
740年,患病已久的许宗璞终于撒手而去了,给李白留下的是一双未及成年的儿女和日后绵绵无尽的相思。面对早逝的夫人,李白愧悔不已。他恨过去的十几年自己东跑西颠,仕途无成不说,反倒累垮了夫人。要是自己常年呆在家中,多多照顾夫人,她是不会这样早就离开人世的。
安陆现在已经不再是家,而是一个伤心之所,于是李白变卖了家中的一点薄产,带上儿女远走东鲁,在鲁兖州东门内寓居下来。鲁境北有泰岱巍峨,南有巨浸汪洋,更有汶、泗诸水流贯东西,自古为膏腴之地,由来是礼义之乡。李白之所以移家东鲁,首先是因为他有一个远房叔父在任城当县令,还有两三个远房兄弟在瑕丘等县当佐吏。这些人虽非至亲骨肉,总算是陇西李氏之族,好歹有个照应。
李白到了东鲁之后,听闻“三绝”之一的裴旻将军现正闲居东鲁。
裴旻在开元前期曾随信安王西征吐蕃,北伐林胡,屡建军功,颇蒙恩宠,尤以剑术著称于世。与吴道子的绘画、张旭的草书,并称“三绝”。
李白对其慕名已久,当他得知裴将军此时正在东鲁,怎肯错过这次大好的机会,忙前去拜访。李白来得正巧,恰逢吴道子应老友裴旻的邀请,来为亡灵修建功德,作一幅壁画。吴道子说:“我多时不作画了。今日作画必须请你先舞一趟剑,为我壮壮心魄。”
裴旻说:“我也多时不舞剑了。为了助你神思,我就抛砖引玉吧。”
于是裴旻起身离席,脱去外衣,换上戎装,走至院中,翻身上马。先在院子里骑着马跑了几圈,然后刷地一声抽出剑来,在马上挥舞开了。
一开始就如闪电旋风,令人目不暇接,加上骏马驰骋如飞,更如急雷震霆,令人惊心动魄。裴旻忽然将马勒住,然后将宝剑往空中一掷,只见那柄剑好像一道电光腾起,竟不知去向。大家正仰面朝天寻觅,裴旻却拿剑鞘一招,那柄剑又像一条白龙一样从空中盘旋下来,飕地一声,钻入剑鞘之中。
围观的人都激动得颤栗不已,半天才回过神来。裴旻回到席上,李白忙山前给他斟酒。
这时但见吴道子起身离席,走到粉壁旁,抓起笔来,抬手便画,他的笔也和裴旻的剑一样,势凌风雨,气傲烟霞,接二连三的铁画银钩出现在粉壁上,霎时变成了人物的须发、眉目、手足、衣服。
那须发好像在飘动,那眉目好像在顾盼,那手足好像在指画,那衣带好像在拂起。转眼之间,粉壁上便出现了一群栩栩如生的人物,呼之欲出。李白看得如醉如痴,萌生了向他们拜师学艺的念头。那两人听后哈哈一笑,只是对其热情款待,对拜师的事情闭口不谈。
李白心中纳闷,怀疑他们看不起自己。但裴旻的侄子仲堪却分明对他很好。
后来李白从仲堪口中得知:皇帝在几年前召见裴旻了,看了他的表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还赏赐了不少东西。但回来以后,裴旻却越发消沉,家人问了多次,他才说:“我空有一身本领,不能扬国威,安四境,只落得供人观赏,如同优伶杂戏,焉能不令人惆怅!”
从此便不再愿授徒传艺。吴道子知道这件事后,被他所感染也不再收徒。李白心中苦闷:“原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这本经恐怕更难念。”于是李白回到家中专心照料两个孩子,闲暇时四处逛逛结交一些文人墨客。
不久,李白便发现,鲁国人虽然性情爽直,待人热情,却也比较拘于虚礼。尤其是一批盯在孔子身上,只知寻章摘句的腐儒,更看不惯李白的拓落不羁,放浪形骸。
这帮人李白是不可能与之为伍的,于是他爽性来到徂徕山,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一起隐居。他们效法魏晋时的“竹林七贤”,在林中溪边饮酒高歌,号称“竹溪六逸”。
日子久了,有好事之人见他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小孩过日子,甚是辛苦,于是便撮合他和一个姓刘的寡妇成了亲。那刘氏嫁过来一看,发现李白两袖清风,一屁股酒债,心中不免抱怨起来,甚至指鸡骂狗,摔锅拌碗。李白开始还安慰她,到后来干脆南下吴越游山玩水,躲个清静。李白到了会稽,结交了这里的名道士吴筠。
这时的李白虽依然是“孤剑谁托,悲歌自怜”,但此时他已经名噪京师,诗传天下了。可是当他看过吴筠的游仙、览古等长篇诗作后,对他非常赞佩,特地登门拜访。
而常年隐居天台山的吴筠,对李白的来访,也感到非常高兴,两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李白也隐于剡中,每日两人作诗论道,日子也倒逍遥快活。李白不知道和吴筠的相交会影响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