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离京城

744年春,李白在京城长安,待了一年多了,从来时的欣喜若狂,但现在的郁郁寡欢,心境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白终于明白唐玄宗召自己进京的目的,不是为了国家社稷,而只是为了给自己享乐的生活锦上添花,是为了通过他的诗笔使这种穷侈极欲的生活“可以夸耀于后”。

当李白一次又一次向唐玄宗暗示,表白其政治抱负时,唐玄宗要么浑然不觉,要么反应冷淡。时间久了,唐玄宗对李白越来越厌烦,他觉得自己对李白已倍加青睐,给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锦衣玉食的生活,而这个臣子却不知好歹。

和唐玄宗的相反截然相反,李白觉得那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一个捆绑自己的牢笼,自己的政治理想、抱负,唐玄宗根本是视而不见,自己简直就像打入冷宫的妃子。

君臣两人南辕北辙的想法,使他们离彼此越来越远。

当看到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这些把握朝政的人,有的目光短浅,胸襟狭小,有的飞扬跋扈,陷害忠良,有的招兵买马,拥兵自重,李白除了惊呼“奸臣欲窃位,树党自相群”外,什么力也使不上。

眼看着王朝已危如累卵,自己却连昏然不觉的君王也喊不醒,让李白心急如焚,每日借酒消愁。

唐玄宗对于李白的赏识,虽然未给李白带来任何政治机遇,却惹来了一帮王公贵戚的妒嫉。高力士、李林甫、张垍等人,都视李白为眼中之盯肉中之刺,都想将其除之而后快。

当时,百姓们谣传杨贵妃和安禄山有暧昧关系,高力士听了这个传言,立刻有了一个主意。

这天,高力士趁和贵妃一人在花园散步的机会,向她说起李白清平调中的两句诗“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他说这是李白在讽刺贵妃像汉朝的赵飞燕一样与外人私通。而且,赵飞燕是个瘦小玲城的美女,这诗分明是在讽刺杨贵妃太胖了。

杨贵妃一听这话就不高兴,可她又不好明白地去跟唐玄宗说,只是找到机会就说李白沉迷酒色,生活放荡,不能重用。

“听爱妃这一说,李白确实不识抬举。朕也看他不是廊庙之器,还恐他‘言温室树’呢!”

“陛下,什么叫‘言温室树’?”

“就是泄漏宫廷秘密。汉成帝时大臣孔光,孔子第十四世孙,为人周密谨慎。有人问他温室殿中所植何树,他也默然不应。”

“李白那样放肆,哪能及得圣人之分毫?陛上圣虑极是,确实要提防他趁醉在禁中乱走。万一有些事遭他撞见,还是趁早把他贬得远远的。”

“翰林待诏是个虚衔,并非实职,怎么个贬法呢?”

“既然连个正经官儿也不是,交给李林甫随便处置,不就行了,何劳圣虑?”

“爱妃有所不知。此人虽然轻如鸿毛,怎奈他名满天下,故尔不能随便处置。处置不当,遭人议论。不但遭天下议论,还遭后世议论。岂不坏了朕多年广开才路的名声?还是让他好来好去吧。”

李白此次入朝,对大唐王朝的认识深刻了许多,尤其是对自己曾寄予厚望的唐玄宗,他的认识可谓入木三分。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这忠诚的精卫鸟,也只能空怀一腔报国之情了,随着朋友们一个个都相继离去了,他感到自己没有再在长安呆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李白上书唐玄宗请求还山,唐玄宗顺水推舟应允了李白的请求,并赐给他一大笔金银,以彰显自己的爱才若渴。

当李白捧着“赐金还山”的手敕时,不禁感慨万端。

“从开元十三年离家远游以来,我一直怀着建功立业的壮志,历经了二十多年的苦苦寻求。可就在今朝,这得来不易的一切就这样被弃之如履了。

人生还很长,我要往哪里走?朝那个方向走?这一切的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如今我已经40多岁了,却要重新寻找自己的人生目标,悲哀啊!当年进京是为了理想,如今离京竟然也同样是为了理想,讽刺啊!

就在这年暮春的一天,李白终于取下头上的学士帽,脱下身上的宫锦袍,换上隐士戴的角巾和平民穿的葛服,离开了翰林院,离开了大明宫,离开了长安。

唐玄宗埋没了一个在政治上可以弼辅他的忠臣,却送还了一个人民爱戴的伟大诗人。这其间的历史功过,大概没有人能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