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创造性转化
思想的本质是创造,思想的价值是创造性转化。所谓创造,就是创造原来未曾有的新事物、新现象、新气派。创造的大敌,是模仿、照搬、移植, 创造必须通过人,人的思想,人在实践中的理性冶炼。因此,创造不是一蹴而就的。尽管创造性的思想往往一闪而现,但却是在长期的实践磨炼中,不断思索的精神成果,是思想追逐的思想成果。
创造基于不满足,基于对幸福的追求。创造有两个原则,一是思想的自由,思想不受外来思想的干扰;一是理性与德性的结合,并把两者的结合当作追求幸福的工具。一个人,一个时代,一个政党,如果满足于现状,自我陶醉于现有的一切,自我满足,昏庸度日,就不会有任何创造。中国人往往以“知足者常乐”慰藉自己。其实,“知足”是一种不知足的自我愚弄,“常乐”是一种不常乐的精神虚幻,是一种自我嘲讽。它既限制着人的自由,又束缚着人的理性和德性。把幸福和快乐置之于人以外,世界以外,“常乐” 和“知足”只能是空的,只能在精神王国中荡游。
古希腊赫拉克利特曾说:猪在污泥中取乐,人却不能像猪一样,满足于
污泥中的生活乐趣。苏格拉底承认:猪不苦于忧虑,无烦无恼,但人不应像猪一样:自我满足。所以,边沁才说:“宁肯做不满足的苏格拉底,不做满足的猪。”功利主义的原则是“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前提却是以个人利益作为整个利益大厦的基础。
世界永远不会满足人,永远不会满足人的需要、利益、情趣、向往。一旦世界满足了人,人不再有需要、利益、情趣、向往等等冲动,人就不会再有创造。创造显现为创造欲,人失去了创造欲,社会就不会有发展,人类就不会有进步,世界将陷于死寂,人间将失去生气。
如果外部世界已经满足了人,人何必去创造呢?坐享其成足矣!
创造的对象是客体存在,创造的工具是主体思想。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胜利,就是运用马克思主义这一思想工具,创造中国革命,是思想的一种创造性转化。它不是模仿、照搬、移植马克思主义干中国,而是针对中国革命的实际,创造性地运用的结果,是思想的创造性转化,不是思想的直接搬用。
在革命战争年代,大敌当前,不是你死我活,就是我死你活,别无选择。那个时期,各个社会阶层,各种社会力量,团结一致,共同对敌,尽管也存在着利害矛盾,但是,在对敌斗争中,利害是共同的、一致的,彼此的利害矛盾,降为其次。意志统一,步伐整齐,凭着高昂的政治热情,军事热情, 战胜了敌人。现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尽管还存在着潜伏的或明显的敌人, 但已经不是一个严重的威胁了。人民内部矛盾凸现出来了。它迫使我们不得不去思考不同个人、不同地区。不同行业、不同社会阶层之间的各个不同的利益需求。一切统一,一切按照集中的意志,一切遵循整齐的步伐,无视个性,无视特点,无视差别,就要在实践中遭到失败,就会给社会主义事业带来损失。建国以来,一度实行过的计划经济,把计划当作法律,终遭失败, 即其一例。市场经济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的经济,把意志统一,步伐整齐当作首位,就会束缚生产力,阻碍生产力的发展。
注意个性、特点、差别,发挥个人的积极性,尊重集体的利益和权力, 并不是个人中心主义,也不是无视国家的整体利益和政府权力,而是把个人、集体、社会、国家,当作一个既存在着矛盾又存在着联系的系统。同一中存在着差异,差异就融容于同一之中。市场经济是充分发展差异的,但又要以调节的手段,抑止差异的恶性滋长。这种调节的手段,可以是舆论的,教育的,伦理道德的,法律威慑的。特别是在社会主义制度下,绝不允许个人中心主义的恶性膨胀。但是,它必须为个体,以及集体,提供活动余地,使人, 生产力,不是自外地依存某种思想,而是自内地创造自己的思想,使思维由计划经济的思维方式,转化为市场经济的思维方式。这就要求思想的创造性转化。
在革命战争年代,两军对峙,敌人拥护的,我们就反对;敌人反对的, 我们就拥护。这种思想曾经是正当的,曾经为革命战争的胜利提供了思想武器,曾经起过历史的积极作用。现在,已经过时了。市场经济是人类文明高度发展的产物,是现代科学技术发展的产物,它要求人们纵向地吸取人类文明的一切优秀成果,又要求人们横向地吸取当代世界不同国家、不同社会制度的一切优秀成果。那种以天朝大国自居,闭门自守,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 自己祖先遗留下来的文化思想,发展自己的经济,自我堵塞,自我与世隔绝, 就难以适应现代世界的发展,难以运用现代科学技术成果,难以迈开走向现代化的步子。
计划经济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经济,尤其是对国营经济,被笼子关的更为严实,更为牢固。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 1992 年,笼子被打开了。但是,仍然半开半闭。被关在笼子里的国营经济这只老虎,仍然需要吼叫,需要挣扎, 需要发挥自己的威力,在竞争中取胜。这就需要自我思想,自我设计,自我规划,自我行动,自己创造自己的思想,自己转换自己的生产行为,摆脱素有的思想框架,实行思想的创造性转化。要创造自我,就要先丢掉本我,即深藏在意识深底的潜意识。敢于抛弃,才有建树。告别过去,才能走向未来。我们在奔向现代化的过程中,就要同几千年遗留下来的陈旧的传统实行彻底的决裂,要有一种反叛精神,要勇于撕碎自己的心,敢于用精神上的暴力行动完成解放思想的历史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