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改革目标：市场经济

没有明确的改革目标，就没有改革的行动。然而，我们的改革是前无古人的事业，在我们改革开始的时候，我们对改革的目标并不是十分清楚的。在经过 14 年的艰难探索之后，我们终于认清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就是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模式。1992 年，把这一目标模式写进了十四大报告，成为全国各族人民的共识，这是中国改革进程的里程碑，这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的创举，这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新胜利。

我们从哪里来？

从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来。我们到哪里去？

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去。

1992 年 10 月，中国共产党第十四次代表大会庄严宣布。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以利于进一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

从此，中国的改革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中国这条大船将从传统的封闭的港湾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汪洋大海。

市场经济，历史的选择。

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并不是某个人的主观意志的产物，而是历史的选择。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表明，只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才能发展中国，才能使中国走向富裕和文明；当代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史也表明，只有市场经济才能发展生产，为人民提供更多更好的产品和服务。

市场经济是一种以市场作为资源配置主要方式的经济，它与计划经济相对立，后者是与计划作为资源配置的主要方式的经济。近代世界经济发展的经验，特别是我国改革十多年来的实践充分证明，市场是资源配置的比较有效的方式，市场机制能够通过供求变化。价格信号和竞争功能，较好地促使资源从效益较低的地方、部门和企业流向效益较高的地方、部门和企业。之所以改革十多年来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经济发展比全国快，而沿海地区的广东又比其他地区（如上海）发展得快，是由于市场取向改革的深度不同。广东14 年来平均国民生产总值增长 12.6％，成为全国经济发展最快的地区。广东在全国率先进行了市场取向的改革，带来了全省经济的大发展，我们再放眼世界，二战以后美国经济的独霸世界，60、70 年代日、德经济的复苏与腾飞以及亚洲新兴工业国家的经济发展，无不得益于市场经济体制的实行。而前苏联、东欧等国家由于长期坚持实行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窒息了经济活力，难以满足人民多方面的需求，这是社会主义之所在这些国家失败的主要原因。

我国农村改革为什么能够取得很大成功？如果没有家庭联产承包制赋予农民经营自主权，使农户成为农村市场的主体乃至在一定程度上进入城市市场，如果没有农副产品价格和流通的逐步放开搞活，农村经济就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欣欣向荣。

乡镇企业为什么能异军突起？如果不是依托在改革中形成了的包括原材

料、产成品、资金、劳务、技术和信息等在内的市场，如果不是根据市场的需要组织和生产，乡镇企业就不可能像今天这样蓬勃发展。

经济特区为什么能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如果没有国家赋予的特殊政策，一句话，如果不是率先让市场机制发挥主要的调节作用，放手发展市场经济，经济特区就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充满生机。

首钢为什么能飞速发展，前景广阔？如果没有国家赋予首钢的承包制，明确划分企业与国家的责权利界限，给首钢以相当的经营自主权，首钢就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成为跨国、跨地区、跨行业的特大型企业。

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确实曾经发挥了巨大作用，但在建立起工业基础之后，这种体制的弊端日益明显，它的决策过于集中，基本上用行政指定分配资源排斥市场和市场机制的作用，因而越来越不适应现代化建设的要求，压抑了经济的活力，阻碍了经济效益的提高。事实无情，历史无情，我们只能正视现实。因此，进一步把市场取向的改革向广度和深度推进，进一步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用以市场机制为基础、为主导的资源配置方式，取代以行政命令、集中计划为主的资源配置方式，就成了我国 90 年代经济体制改革的实质和方向。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一必然趋势，已被历史无可选择地推到我们的面前。

市场经济：理论的突破。

以往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经常教导我们说：计划经济是社会主义经济的基本特征，市场经济则是资本主义特有的东西。

然而，改革以来的实践打破了这种理论教条的迷雾。中国共产党人以实践著称，邓小平同志在 92 年初南巡讲话中指出：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

这一历史性谈话冲破了在计划与市场关系问题上姓“社”姓“资”的理论怪圈，是又一次思想大解放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也是关于社会主义经济理论问题上的又一次重大突破。这一突破是颇有勇气的，也是颇为曲折的。我门不妨作点回顾。

1978 年 12 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指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必然要求大幅度提高社会生产力，这也就必然要求改革上层建筑中同生产力发展不相适应的部分和环节，应当坚持按经济规律办事，重视价值规律的作用。

1g82 年 9 月，十二大报告指出，正确贯彻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原则，是经济体制改革中一个根本性问题，应当根据不同情况分别实行指令性计划和指导性计划，并正确划分指令性计划、指导性计划和市场调节各自的范围和界限。

1984 年 10 月，十二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指出，我国社会主义经济是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实行计划经济不等于指令性计划为主，指令性计划和指导性计划都是计划经济的具体形式，这是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的一次重大突破，市场取向的改革开始进入角色。

1987 年 10 月，十三大报告进一步指出，社会主义有计划商品经济的体制，应该是计划与市场内在统一的体制。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市场的发育和完善，利用计划调节决不等于搞资本主义，计划和市场的作用范

围都是覆盖全社会的。

有计划商品经济理论对于我国市场取向改革的推动作用，是无庸置疑的。但是，这一理论提出来之后，对于究竟什么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人们的理解很不一致。对于“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这一命题，有的强调“商品经济”的一面，认为商品经济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本质特征；有的强调“有计划的”一面，继续认为计划经济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本质特征。虽然大家都同意计划与市场要结合，但有的人认为计划是主要的，中场是次要的；有的强调市场调节是第一性的，计划调节是第二性的。实践中处理计划与市场的关系，因形势变化而有个同，有时偏重于市场，有时则强调计划。由于担心市场搞多了会引向资本主义，所以对改革的“市场取向”，往往发生疑虑，甚至有时斥之为资本主义，致使改革迈不开大步。“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这一命题并没有完全解决市场与计划的关系，没有最终明确计划与市场谁是资源配置的基础性或主导性方式，因而难免影响人们的认识，模糊改革的目标。

邓小平同志 92 年初南巡谈话使我们从根本上解除了把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看作属于社会基本制度范畴的思想束缚，引导我们对计划与市场关系问题的理解和认识达到了一个更新的境界，一个更深的层次。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一命题同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这一命题，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有重大的突破性意义。

——它明确了在社会主义经济运行中，市场经济活动是基础性的，市场机制起着主要的作用。计划主要是补充市场的不足，矫正市场的缺陷，为市场经济的发展提供远景目标，为市场经济的运行提供稳定、协调的环境。这就要求从根本上改造现有的计划体制。

——它明确了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都不是基本的社会制度，社会主义可以搞市场经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模式。这就彻底摘掉了人们头上的紧箍咒，跳出了姓“社”姓“资”的理论怪圈。计划经济并不是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市场经济也不是资本主义的“专利”，它们都只是手段。

——它明确了市场机制是社会主义国家经济资源的主要配置者。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我们吸取发达国家依靠市场优化资源配置、提高经济活动效率的先进经验，努力改善资源的配置，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

——它明确了改革的范围。改革不能搞单项突破，而必须全面改革。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涉及到我国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许多领域，需要有一系列相应的体制改革和政策调整。改革必须有总体规划，有计划、有步骤地实施，按照市场经济的要求，建立市场主体——企业，完善市场组织

——全国统一大市场，制定市场规则，转变政府职能。

——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必将有力地扩大对外开放，我国的经济体制、经济结构和经济政策就能与其他实行市场经济的国家靠拢，就能够比较好地加入到国际社会分工与市场竞争体系中去，加强同国际经济活动的衔结，使经济贸易往来按国际惯例办事，在参与国际竞争中发展壮大自己，在一个不太长的时期里，使我国能够脐身于经济发达国家行列。

——它突破了市场经济必然以私有制为基础，公有制同市场经济不相容的传统观念。

市场经济，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既然市场经济既不姓“社”也不姓“资”，那为什么还要在“市场经济”前面加上“社会主义”四个字？这并不是说市

场经济本身姓“社”，而是说，我国的市场经济是在“社会主义条件下的” 或“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市场经济。

在不同的社会制度下，市场经济有它的共性，也有个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同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一样，也应具有市场经济的一般的基本特征，如：一切经济活动都直接或间接地处于市场关系的覆盖之中，市场是推动生产要素流动和促进资源优化配置的基础性手段；市场的运作是通过价值规律的作用、供求关系的变化和竞争机制的功能来实现的；参与市场的主体（即各类企业）都具有进行商品生产和经营所应拥有的全部权力，是能够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自我约束的法人实体；政府部门不直接干预企业生产和经营的具体事务，而是通过财政、税收、价格、金融等政策对市场并通过市场对企业进行调节；此外，还要有完善、健全的市场体系，科学、严整的市场法规和反应灵敏的市场信息。

同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特征和我国的国情特色，因而它与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存在着差异。主要表现在，第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在共产党领导下的市场经济。第二，在所有制结构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以公有制经济为主体，非公有制成分为补充，不同所有制形式可以用不同方式组合经营，多种经济成分和经营形式的企业都进入市场，平等竞争，共同发展，第三，在分配制度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其他分配形式为补充，坚持效率与公平相统一的原则，合理拉开收入差距，同时防止贫富两极分化，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第四，在宏观调控上，社会主义国家能够把人民的当前利益与长远利益、局部利益与整体利益结合起来，更好地发挥市场和计划两种手段的长处。第五，社会主义国家还十分重视精神文明建设，注意商品交易和市场竞争中的职业道德。

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是一项坚巨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当前主要应抓好以下几个环节的工作：

第一，要抓好企业经营机制的改革，特别是转换国有大中型企业的经营机制，采取不同方式理顺产权关系，实现政企分开，把企业推向市场，使企业真正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自我约束的法人实体和市场竞争主体。

第二，大力培育市场，健全市场体系。不仅要发展消费品市场和生产资料市场，而且还要培育资金、劳务、技术、信息、房地产等各种要素市场。要坚决打破条条块块的分割、封锁和垄断状态，尽快形成全国统一的开放的市场体系。特别要加快价格改革的步伐，尽快建立能够灵敏反映资源的稀缺程度和正确发挥资源配置导向的、以市场形成价格为主体的价格信号系统。还要建立一套规范的、科学的市场规则和管理制度。

第三，改革宏观管理体制。要建立适应于市场经济要求的、行之有效的宏观经济调控机制，关键在于精简政府机构，切实转变政府管理经济的职能。金融体制、财政体制、计划体制和投资体制都要进行全面改革，进一步加强和完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产业政策和税收政策在宏观调控中的作用。不在这方面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企业改革、市场改革和其他方面以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导向的改革都难以真正深入。

第四，要建立和健全社会保障制度，制定和完善加强宏观经济管理、规范微观经济行为的法律和法规。

社会主义中国的航船开始冲出封闭的计划经济体制的港湾，驶向市场经

济的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