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之行

1 月 23 日，上午 9 时 40 分，小平乘坐的轮船从蛇口驶向珠海。

这是小平同志第二次视察珠海特区，那是 1984 年 1 月 26 日，小平同志视察深圳后也是从蛇口来到珠海。8 年过去了。珠海市委书记、市长梁广大见到邓小平同志，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说：“我们盼您盼了很久啦！珠海人民盼您盼了很久啦！”

小平同志微笑着说：“我也希望来看看”。

在海关的快艇上，邓小平与谢非、梁广大、市委副书纪黄挣亲切交谈。当谢非谈到广东要力争在下世纪初赶上中等发达国家和地区时，小平同志强调指出：

“要争取时间，抓住机遇，大明地试，大胆地闯。现在有右的东西影响我们，也有‘左’的东西影响我们，但根深蒂固的还是‘左’的东西，有些理论家、政治家，拿大帽子吓唬人的，不是右，而是‘左’。‘左’带有革命色彩，好像越‘左’越革命。‘左’的东西在我党的历史上可怕呀！一个好好的东西，一下子被他搞掉了。右可以葬送社会主义，中国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右的东西有，动乱就是右的！‘左’的东西也有，把改革开放说成是引进和发展资本主义，认为和平演变的主要危险来自经济领域，这些就是‘左’。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样就不会犯大错误，出现问题也容易纠正和改正。”

快艇要到九洲港时，邓小平站了起来，一边望着窗外，一边深有感触地说：

我们改革开放的成功，不是靠本本，而是靠实践，靠它实事求是。农村搞家庭联产承包，这个发明权是农民的，农村改革中好多东西，都是基层创造出来的，我们把它拿来加工提高作为全国的指导。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就是相信毛主席讲的实事求是。过去我们打仗靠这个，现在搞建设搞改革也靠这个，我们讲了一辈子马克思主义，其实马克思主义并不玄奥，马克思主义是很朴实的东西，很朴实的道理。

在珠海，小平同志主要视察了高科技领域，特别关注中、青年科技人员。1 月 24 日上午 9 时 40 分，小平同志来到了珠海经济特区的生化制药厂。

这是一家仅有 80 多人的小厂。1991 年，这个厂产值达 3000 多万元，人均创利税几万元。小平同志在一片掌声中走下中巴，厂里的干部职工热烈欢迎邓

小平同志，小平同志频频向大家招手。

制药厂总工程师迟斌元紧握着邓小平的手说：“我们全厂职工盼着您来呵！这是我们全厂职工的幸福。您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我们能有今天，是您指引的结果”，小平同志微笑着摆摆手说：“过奖了。”

迟斌元汇报了厂里的情况，小平同志观赏了拳头产品“凝血酶”。小平说，我们应该有自己的拳头产品，创出我们中国自己的名牌，否则就要受人欺负。这就靠我们的科技工作者出把力，这样才能摆脱被人家欺负的局面。在一个车间门口，小平同志隔着玻璃墙，向里面起立鼓掌的科技人员亲

切招手。他说，在科技方面，中国应有一席之地，你们这个厂的发展就是一席之地的一部分。中国应该每一年都有新东西，这样才能占领阵地。尽管我岁数大了，但我感到有希望。这 10 年进步很快，但今后会比这 10 年更快。全国各行各业都要通力合作，集中力量打歼灭战，每一行业，都要树立明确的战略目标，我们过去打仗就是用这个办法。

在一座楼梯的转弯处，邓小平看到一幅标语：“不求虚名，只求实干”，便停下脚步，轻声念了一遍，赞许说：“对，就是要实干！”

1 月 25 日，上午 9 时 35 分，小平同志来到亚洲仿真控制系统工程有限公司。等候在公司门口的许多青年科技工作者热情地迎接邓小平同志，小平同志十分高兴地对他们说：“祝贺你们，祝贺你们年轻人呵！”

在公司大厅里，小平同志在一张长桌前听公司总经理游景玉汇报工作，当汇报到该公司走的是科技、生产、效益相结合的道路时，邓小平问道：“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你认为站得住脚吗？”

游景玉回答：“我认为站得住脚，因为我们是用实践回答这个问题的。我们过去的实践，现在的实践和未来的实践，都会说明这个问题”。

邓小平说：“就是要靠你们回答这个问题，我相信它是正确的。” 大厅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在计算机房里，游景王向邓小平汇报说：“我们公司投产第一年，人均产值达 20 多万元”。

邓小平说，更重要的是水平。近一、二十年来世界科学技术发展多快啊！高科技领域的一个突破，带动了一批产业的发展。要提倡科学，靠科学才有希望，近十几年来我国科学技术进步不小，希望在 90 年代进步的更快。

游景玉告诉邓小平，这个公司 105 人中 80％以上是博士、硕士和高中级科技人员。邓小平看了机房的技术设备和工作条件，不无感慨地对科技人员说，你们现在的条件要比 50 年代好多了，大家记住那个年代，钱学森、李四光、钱三强那一批老科学家，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把“两弹一星”和好多高科技项目搞起来了。应该说，现在的科学家更幸福，因此，对你们的要求更高了。

在一台计算机旁，邓小平停下脚步，与一位正在操作的年轻人交谈起来。他握着年轻人的手，高兴地说，要握一握年轻人的手，科技的希望在年轻人。当然，老科学家是很重要的。搞科技，越高越好，越新越好。越高越新，我们也就越高兴。不只我们高兴，人民高兴，国家高兴。对中国要爱哟！中国要发达，中国穷了几千年了，现在是改变这种状况的时候了。全国各行各业要共同努力，来证明我们可以干很多事情。

这一番话，体现了小平同志尊重知识、尊重人才、重视科学技术的一贯思想和主张。

小平同志走出计算机房，他高兴地连声说，“好东西，好东西！”接着说：“我们社会主义的好处是可以调动人力，统一规划，集中人才，打歼灭战。”

回到大厅，小平同志与科技工作者们合影留念，对大家一再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在返回途中，小平同志对随行人员说，我真高兴看到这样年轻的队伍。当年钱学森搞导弹的时候，给他一百个中学生、高中生，就这样带出来了。现在大专以上的科技人员在这个公司差不多就有 100 人，学历比那时高得多了。珠海这个地方就容纳了这么多高科技人才，从全国来说，就更多了。

梁广大说：“您一贯重视科技人才，根据您的思想，我们准备在今年 3 月召开推动科技进步大会，对有突出贡献的科技人员给予轿车、住房、现金等重奖。”

小平点点头。

于是，三月份，一条新闻震动全国：珠海市率先在全国重奖科技人员，特等奖三名，各得奥迪小汽车一辆，三室一厅住房一套。这样重奖，今后每年一次。珠海出现了“科技富翁”。

从亚仿公司出来，小平同志来到高 29 层的芳园大厦，这是和澳门相邻的拱北区的最高建筑。坐在旋转餐厅，小平俯瞰拱北秀丽风光，远眺澳门宜人的景色，倾听着谢非等人的汇报。

谢非说，您提出的“一国两制”的构想即将变为现实。广东处在第厂线，我们正在用自己的实践证明社会主义的优越，但这有个过程。广东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十多年的建设使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将坚定不移地沿着改革开放的道路走下去。

邓小平说，这 10 年真干了不少事，我们国家发展得这么快，使人民高兴，世界瞩目。这就足以证明三中会全以来路线、方针。政策的正确性。谁想变也变不了。谁反对改革开放谁就垮台。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坚持这个路线方针不变。反对的人让他睡觉好了。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立的章程并不少，而且是全方位的，政治、经济、科技、文化、军事、外交等各个方面都有明确的方针和政策，而且有准确的表述语言。十三届八中全会开得很好，肯定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不变。一变就人心不安，人们就会说中央政策变了。城乡改革的基本政策，一定要长期保持稳定。当然，随着实践的发展，该完善的完善，该修补的修补，但总的要坚定不移。即使没有新的主意也可以，就是不要变，不要使人们感到政策变了。有了这一条，中国就大有希望。

梁广大说，改革开放前，珠海不少人外流到香港、澳门。创办特区后，珠海人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起来，逐步过上了富裕日子，不少外流的珠海人陆续回来了。

邓小平非常赞赏地说：“这好嘛！” 11 点 35 分，小平走进下楼的电梯。

芳园大厦门前，数干名闻讯而来的群众围扰过来。他们群情激奋，兴高彩烈，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小平同志，您好！”向小平同志表示深深的敬意。小平同志神采奕奕，步履稳健，在大家面前走过，挥动双手，向周围的人群致意。

离开了芳园大厦，小平一行前往珠海渡假村。路上，他看到一幢幢漂亮的住房，问道：“广东的农民收入多少？”

谢非回答：“去年全省人均收入 1100 多元。”

小平说，我看不止这个数。如果是这个收入，盖不了这么好的洋房，买不起这么好、这么多的家当。这个算法不准确、有很多没有算进去。

这时，话题自然进入了经济发展的速度问题。邓小平说，经济发展比较快的是 1984 年至 1988 年。这 5 年中，首先是农村改革带来了许多新的变化，农作物大幅度增产，农民收入大幅度增加，乡镇企业异军突起，不仅盖了大批新房子，而且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手表“四大件”和一些高档消费品进入普通农民家庭。那几年，是一个非常生动，非常有说服力的发展过程。可以说，这个期间我国财富有了巨额增加，整个国民经济上了一个新的台阶。89 年开始治理整顿。治理整顿，我是赞成的，而且确实需要。经济“过热” 确实带来一些问题。比如，票子发得多了一点，物价波动大了一点，重复建设比较严重，造成了一些浪费。但是，怎样全面地来看那 5 年的加速发展？

那 5 年的加速发展，也可以称作一种飞跃，但与“大跃进”不同，没有伤害

整个发展的机体、机制。那 5 年的加速发展功劳不小，这是我的评价。治理

整顿有成绩，但评价功劳，只算稳的功劳，还是那 5 年加速发展也算一功？或者至少算是一个方面的功？如果不是那几年跳跃一下，整个经济上了一个台阶，后来 3 年治理整顿不可能顺利进行。看起来我们的发展，总是要在某一个阶段，抓住时机，加速搞几年，发现问题及时加以处理，尔后继续前进。

1 月 27 日，上午 10 时 15 分，小平一行来到了内联企业江海电子股份有限公司。

公司副经理丁钦元汇报了公司发展情况。这个公司建于 1984 年 7 月，是在旧仓库、旧石房中开张的。在不到 8 年的时间里，江海公司全部收回了当

年的 500 万元投资，还向国家上缴了 2900 多万元的税利，并积累了 2000 多万元的家产。现公司的生产设备 99％是国产的，而自己生产开发的录音机机芯 88％出口海外。1991 年，为国家创汇 2600 万美元。江海公司在艰苦的环境中坚持自觉、自立、自强的企业精神，发展了企业，培养、造就了一支高水平的职工队伍。

小平听了汇报，十分高兴，他带头鼓掌，对了钦元说，你讲的很好，特别是不满足现在的状况。要日日新，月月新，年年新，不断地创造新的东西出来，才有竞争力。你们做的体现了高度的爱国主义，是对社会主义的贡献，感谢你们和全体职工。

丁钦元说，我们是按照您指引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干的。

邓小平说：“不是有人议论姓‘社’姓‘资’的问题吗？你们就是姓‘社’。”他回头对梁广大说：“你们这里就是姓‘社’嘛，你们这里是很好的社

会主义！”

小平的话，再一次充分地肯定了经济特区的方向和建设成就，使特区人民更加坚定地沿着既定的道路走下去，风雨如盘，坚不可摧。

小平一行来到厂区，看到厂区汇集着许多青年职工。

小平对丁钦元说：“这么多年轻人，我很高兴和年轻人在一起。” 他来到青年职工面前，亲切地对大家说：“拉拉手吧，拉拉手。”

在返回驻地的路上，邓小平对梁广大说，这个厂总的方向是正确的，方法也对。看得出来，他们是从艰若条件下发展起来的，要发掘人才，你们做得对，要不断造就人才，一年 365 天都要做这件事。只要有人才，就可以创造出技术，事业就兴旺。

月 29 日上午，小平身着中山装，在广东省委领导的陪同下，接见了珠海市五套领导班子成员和佛山、中山两市负责人。邓小平同大家亲切握手，依依话别，合影留念。

下午 2 时 40 分，小平离开了珠海去顺德县考察。

小平同志结束了对珠海和广东的视察。人们目送小平离去的车影，久久仁足，不肯离去，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耳际响起了这位总设计师的声音：

广东是全国经济发展的龙头，不管国际形势如何变化，都要坚持稳定压倒一切，要稳定，必须把经济建设搞上去。广东要起好作用！

改革要有新思路，就是改革要有不同前 10 年的新办法，新措施，研究新情况，探索新思路，关键在于要进一步解放思想。

解放思想，绝不是一劳永逸的。就计划与市场的关系而言，有些同志总是习惯于把计划经济等同于社会主义经济，把市场经济等同于资本主义经济。这些看法，经过这些年的实践，已证明不符合实际情况了。计划和市场只是资源配置的两种手段和形式，而不是划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标志。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防止陷入新的思想僵滞，不能把发展社会主义商品

经济和建立社会主义市场，同资本主义简单等同起来；不能把利用外资同自力更生对立起来，在利用外资上谨小慎微，顾虑重重；不能把深化改革同治理整顿对立起来；不能把持续稳定发展经济，同紧迫感对立起来。

小平的话，传遍珠海，传遍广东，传遍中国，立刻变成了推动改革开放，加快建设步伐的强大动力，变成改天换地、重整山河的现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