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市居住乡村

1891年3月,契诃夫不顾库页岛旅途的劳累尚未完全恢复,又踏上了西欧的旅程。在接下来一个半月时间内,他先后拜访了维也纳、威尼斯、罗马、佛罗伦萨、尼斯和巴黎等地。5月2日返回了莫斯科。

契诃夫对这次旅行的思想震动非常大,收获也十分丰富。但是,他在欣赏异国美丽风光、感受资本主义国家先进物质文化的同时,也对专制制度统治下的俄国的落后感到焦虑。

这一年来,契诃夫的家庭变化不小,伊凡在教育界混得不错;米舍尔当上了六级文职公务员。他们都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但是,亚历山大又添了一个孩子,生活拮据,需要时时接济他。

秋天来临的时候,契诃夫的肺结核病更重了。而且他的脾气也变得暴躁,成名之后,他对自己的作品越来越谨慎,也越来越不满意。

契诃夫写信给苏沃林说:

我老是觉得我的裤子裁得不合体,写的东西不对头,给病人开的药方不对症,这可能是一种精神病吧,如果我是医生就必须有病人和医院。如果我是作家,就必须生活在人们中间,而不是在马拉亚。我需要过点儿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哪怕是一星半点也罢,而现在这种闭门不出,与大自然隔绝,离群索居,体弱多病,不思饮食的生活简直不是生活。

契诃夫决定要到乡下去,因此,他在没回国的时候,就让米舍尔去找一个避暑的别墅。

米舍尔在图拉省奥卡河岸上的阿列克辛诺工作,他决定在这个风景秀丽的小城为三哥找一个好地方。

于是,契诃夫在回国的第二天,连行李箱还没打开,就与全家人一起前往阿列克辛米舍尔刚刚租下的别墅。

从一开始,契诃夫就抱怨这里太狭小,总是叫人“感到烦闷和伤感”。只住了两周,他就决定要换个地方。

1891年,俄国许多省份发生了大饥荒,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契诃夫怀着一个作家的强烈责任感,在1892年初,冒着严寒,到受灾最严重的尼日哥罗德省,找他的一个在当地做官的朋友,组织救灾工作。

在赶往尼日哥德的途中,契诃夫在暴风雪中迷了路,他险些被冰僵死在路上。后来万幸终于找到了朋友,他们发起募捐,建立食堂,赈济灾民。

参加救灾工作回来后,契诃夫更迫切地感到需要生活在人民中间。在他看来,只有一种解决办法:在乡下买一座舒适的房子。这样,第一,可以减少开支,因为乡下的生活费用较低;第二,可以在新鲜的空气中恢复健康;第三,可以避开城里那种无益的喧闹;第四,可以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从事一项长期的工作。另外,即使住在乡下,也不会耽误他在冬天到圣彼得堡去看望朋友们。

他的弟弟妹妹了为了购置庄园而四处奔走。最终,在离莫斯科80公里的郊区找到了一座已空了很久的庄园,因为它们于梅里霍沃村,因此人们叫它“梅里霍沃庄园”。

米舍尔和玛丽实地看过后,回来对三哥说:“那个庄园占地213公顷,有一半地覆盖着稀稀拉拉的树木,另一半是荒芜的牧场、果园,还有一条小得不能再小的河,以及两个水塘。不过住宅比较新,三扇窗户对着草场,室内很明亮。”

契诃夫欣喜不已,他说不用自己再去看了,马上开始谈判购买。只是,当时要连里面的牲畜家什一起卖给他,三匹马、一头奶牛、一架钢琴等共要价1.3万卢布。这远远超过了契诃夫的想象。多亏苏沃林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预支给他4000卢布的稿费。其余部分以抵押贷款方式支付。

1892年3月4日,庄园里还覆盖着白雪,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契诃夫一家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梅里霍沃庄园的新家。

搬进新家之后,契诃夫的心情很好,尽管周围还是一片白雪,他走遍各处,察看花园、树林,接触那些对他还很陌生拘谨的农民。他为生平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庄园而高兴。

离住房不远是一个不大的池塘,契诃夫利用工作休息的时间,一天之内到那里去四五趟,把周围的积雪铲到池塘里,为的是到夏天时水能更多些。

庄园荒芜已久,但他们一家都是勤劳的人,大伙一齐动手,有的修理房子,有的整顿花园,有的整顿菜园,有的负责播种。春耕时没请雇工,大家一块下地。最初,契诃夫感到腰酸腿疼,干了一些日子,慢慢也就习惯了。

经过半年多的修缮,一个荒芜的小庄园焕然一新了,成为一个优雅洁净、处处充满生机的“契诃夫庄园”。

契诃夫又添了一些鸡、鸭、鹅饲养,还买来一头小牛,他看着林荫路两旁的高大树木上筑着的鸟屋,高兴地在上面写了“椋鸟兄弟”几个字,回到家里,马上兴致勃勃地写信给苏沃林:

我太高兴了,因为我再也无需要在莫斯科住公寓了!我一辈子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方便。坐在有三扇大窗户的工作间里,我感到心旷神怡。哪怕插上一根木棍,它也会长起来。

到将来老了我不能工作时,就在我的庄园里做一名园丁,准能添寿十年。

庄园共有11个房间。契诃夫给每一间房子都取了名字:书房、会客厅、饭厅。另外有一间命名为“普希金室”由于里面挂着亚历山大·斯马金赠送的一幅普希金大肖像。

最好的一间当然是契诃夫的书房,房间宽敞明亮,安置着威尼斯式的大窗和防风用的风斗、壁炉、土耳其式的大沙发。

每当大雪纷飞的日子,雪堆得都高过了半个窗户,当契诃夫的女友莉卡来做客时,有只小兔就站在窗外的雪上,后腿站立起来向屋内窥视。契诃夫笑着说:“看哪,兔子欣赏你忌妒得眼睛都红了。”

春天,契诃夫亲手栽种的苹果树成活了,盛开的鲜花也从窗外向室内探进头来。

其余的屋子是父母和小弟、妹妹的,每间房都体现了它们主人的风格。巴维尔的屋里挂着他自己年轻时绘制的圣像,桌上摆着《圣经》,他经常一个人在屋里进行祈祷,小声地吟诵圣歌。

玛丽是中学教师、画家,是一位精明、庄重而又美丽的姑娘。她非常爱自己的哥哥,在她洁白朴素的房间里,一直悬挂着契诃夫的大幅照片,可见哥哥在她心目中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这一时期,由她照管庄园的一切,她像三哥当年一样,成为一家的“灵魂”。

搬到梅里霍沃不久,人们知道了契诃夫原来是一位医生,于是就逐渐有些农民来找他看病,慢慢地,方圆几十公里的农民都来问诊。

契诃夫在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带了一车药物和医疗器材,完全可以开一个诊所,这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每天上午都要接待病人,仔细、温和地为他们诊断,并给他们免费提供药品。

这样一来,来治病的越来越多,天还没亮,院子里就已经排起了长队。甚至半夜里也有人喊他,他立即披衣就诊,或者出诊到患者家中去。

第一年,契诃夫就诊治了大约800多个患者。

除了病人,家里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其中有契诃夫和玛丽的朋友,有邻居,有来凑热闹的人。家里到处都搭起了临时床铺,客人们四个人睡一个房间。有的甚至睡在走廊里。

在梅里霍沃居住的六年里,契诃夫还被选为地方议会的议员。他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建立了三所学校,还为当地修筑了公路,扩建了乡村医院。

另外,契诃夫也没有忘记故乡塔干罗格,他帮助故乡扩建了图书馆,赠送了大批书籍。

当然,他也不会忘记库页岛上那些不幸的孩子们,他募捐到2000多册图书,装箱寄给他们。

这一时期,契诃夫很少离开庄园到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去,他除了给农民、工人治病外,还时常到附近桔子里、工厂里去转悠,深入民间调查,找人谈心,详细地询问他们的生活情况。

由于他的平易近人,农民们有什么疾苦,或者心里有什么烦恼,也都喜欢向契诃夫倾诉。

契诃夫从中吸取了宝贵的创作素材,在这一时期,他的创作也量入了全盛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