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旧规大胆创新

契诃夫与《花絮》达成协议后,以极大的热忱恪守自己的诺言。他不久就寄去了自己的第一篇稿件,但却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可惜太长了,文章结构很好。很久以来,我们就期待同你合作。请写得更短些,你会得到更慷慨的稿酬。

契诃夫毫不气馁,他给圣彼得堡寄去了第二篇稿件。1882年11月20日,就高兴地在《花絮》周刊上读到了署名“契洪特”的散文。

从这时起,契诃夫发表的作品越来越多。后来,他主持的《莫斯科生活花絮》专栏中,生动地描绘了莫斯科街头巷尾、医院诊所、法庭内外、饭馆酒吧、戏院剧场的所见所闻,报道了社交场合的传闻趣事以及文学、音乐、艺术等各界创作生活的新闻。

虽然他一直没用自己的真名,但他的朋友却对他说:“写这个专栏的人一定住在圣彼得堡,但他怎么知道这里的消息呢!真是天才!”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使他生气,但为家庭生活所迫,他又不能不勉为其难。他在给大哥亚历山大的信中说:

请不要羡慕我,我每月收入的100卢布都花光了,我的大衣破得不成样子,我也没钱买一件新的。

各种花销太多,我所剩无几,仅家里就用掉了50卢布。如果我一个人生活,我会成为富人。

一个午夜,莱金在参加酒会之后,乘车回家经过《花絮》杂志社,突然发现楼上的灯还亮着,于是便停车走进去看看。

莱金站在二楼走廊里,隔着窗户向里望去:只见契诃夫坐在编辑室的一个角落里,正聚精会神地奋笔疾书。他写完一页,就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夹起来抛到桌边上,已经堆了一大堆。

莱金默默地站了很久!

《莫斯科生活花絮》让契诃夫搞得有声有色,他还以社为家,什么活都争着干:写稿、校对、跑印刷厂,甚至扫地、擦桌子……顶得上两个勤杂工。

莱依看中契诃夫是棵摇钱树,这是一位勤奋、机敏的多产作家,必须把他垄断在自己的手中:“要盯紧点,如果被竞争对手抢去,那可是很大的损失,嗯,要想稳住他,就只好一点一点地提高给他的稿酬。”

莱金悄悄地离开了杂志社。

有一天,莱金看完“契洪特”的短篇小说《艺术品》,惊喜地给契诃夫写信说:

不错,这正是我所期盼的,适合《花絮》的标准作品!给幽默刊物就是要写这样的小说。

莱金想紧紧地控制契诃夫,他想把这位年轻的撰稿人死死地挤进《花絮》的传统框框里。

《艺术品》其实并没有多高的思想性,除了一些滑稽可笑的情节闪光着契诃夫式的文采之外,别的没有什么。但莱金却说:“我可不期望你的稿子里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契诃夫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坚持被迫去写一些华而不实、空洞无物、题材杂乱的东西,他随时可能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他有时也对莱金的纯商业性要求表示不满,然而最让他感到恼火的一点是,他的文章被严格地限制在100行之内。

于是契诃夫给莱金写信说:

我也极力主张写短文。如果我主办一份幽默刊物,我同样会将一切冗长的文字删去。但是,我也得承认,你们关于“从某处开始到某处结束”的规定使我相当苦恼。我选择了一个题目,坐到桌前准备动笔,但刚写了第一行字,就不得不开始考虑“文章不得多于百行”的规定。我尽量压缩、筛选,大刀阔斧地删节。有时候,作为一个作者,我本能地对自己说,这样做既破坏了文章的内容,也破坏了文章的形式。经过一再压缩和删节,我开始计算行数,我数到100行,120行,140行,我害怕了,我无法寄出这样的文章。因此请求你们,给我写120行的权利吧!

而且,当莱金发现,契洪特作品中那些无关痛痒的笑料,慢慢变成健康的笑料,后来又变成严肃的主题,甚至发出了各种各样“小人物”的呼声。他一下子慌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他打破《花絮》的旧框框,他只能按我要求的去做。”他告诉契诃夫:“讽刺、漫画、奇想、怪念在这里都有用……把这些恶作剧写得越蠢越好。”

对此,契诃夫也谦逊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短小精悍、轻松愉快的文章,只要很轻松,合乎杂志精神,即使即使包含一点深意,加上一点抗议,我看,读者读起来还是会令人高兴的,也就是说,不会变得枯燥乏味。说实在的,搜集趣闻困难重重,有时你去寻找笑料,只顾追求幽默,胡乱写出的东西却令人作呕。因此,不管你愿意与否,你不得不写些严肃的东西。

在契诃夫的一再恳求下,莱金同意他在周刊上刊载几篇较为严肃的作品。为些他有些担心:“习惯于幽默趣味的读者会有什么反应?”

而读者越来越喜欢契洪特的短篇小说,他们对它简直入了迷,可以从中领悟到意外的深意,体验出一种奇妙的感情。

契诃夫经过与莱金的巧妙周旋,给《花絮》的传统风格文学小品注入了严肃文学内容。在低格调的框框之内,写出了高格调的文学作品。

当短篇小说《漫不经心》落到莱金手中时,这位曾经以小型短篇小说而成名的作家终于折服了:

这的确是一个“可爱的小东西”,亲爱的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也许这是文学体裁的“革命”,我落伍了。我承认,我往日的风格已经变成了契诃夫的风格!你终于挤出了丑小鸭群,成为腾飞的白天鹅。

契诃夫与莱金两人的书信来往甚勤,他们深深地相互了解,而且也能够彼此容纳对方的差异。

但是,当莱金总不免带着几分妒嫉的心理监视着契诃夫,如果他在别的杂志上看到“契洪特”的名字,心里便老是不高兴。

但是契诃夫却并没有打算放弃其它的投稿园地,他写信告诉莱金:

我一个冬天晚上所写的稿,就能让你用上一个月,还绰绰有余。,我写稿又不只是一个晚上的事。我写得很多,我不能不想办法“推销”,是不是。我每个月都必须赚到150至180卢布,才能维持生活,如果仅仅依靠《花絮》,所拿到的稿费,恐怕要餐风饮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