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全福

洪全福原名春魁，广东花县人，天王族侄，清道光十五年（一八三五年）出生。随天王起义。其后封天将，进封瑛王①。

天京陷后，潜走香港。时英国侵略者与清政府互相勾结，违背国际法，把太平天国革命者作为海洋强盗引渡。森王侯裕田既遇害，清吏在香港追踪益急，香港不能留。於是春魁自卖身为「猪仔」（订约的苦力）至古巴，操拾鸟粪的苦工。过了几年，脱身归。复投入洋轮为海员，任厨役，通七国语言。年老，归隐居香港，以专医奇难杂症为名，暗图革命②。

春魁自太平天国失败，志存推翻清朝，三十年来，所至与洪门③中人相结纳。有一个叫谢日昌的，在澳洲经商几十年，是三合会的前辈，素抱反清思想，与春魁为旧友，朝夕往还，春魁因此与日昌的儿子缵泰相识。缵泰为兴中会员，与孙中山、杨衢云等领导乙未广州起义之役①。失败后，久图再举。辛丑（清光绪二十七年，一九○一年）十月，偶闻春魁说太平天国事，及他在洪门会党的潜势力，油然神往，与父商量，打算请全福提任第二次攻取广州事，日昌极赞同，惟以缺乏军资，无从著手，嘱静候时机，自是春魁与谢氏父子三人常密商起义计划。至壬寅（清光绪二十八年，一九○二年）八月，得兴中会员李纪堂提负全部军响，遂设立总机关於香港德忌笠街二十号顶楼，叫做和记栈，春魁并改名全福，以表示纪承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幼天王洪天贵福的革命事业。

全福任命梁慕光、李植生在广州组织机关，又遣宋居仁、冯通明去北方一带联络会党，以资响应。时李植生在芳村德国教堂为汉文总教习，在该堂侧建筑和记公司制造肥料厂一所，李接到命令，就将工人尽行辞退，以为运动机关，贮积旗帜、号衣裤、刀斧、饼乾等军用品，备起义应用。梁慕光则

③ 据郭嵩焘拿获盘踞香港招伙济贼逆首审明正法疏。

④ 据郭嵩焘拿获盘踞香港招伙济贼逆首审明正法疏、上海新报乙丑五月初一日转载香港新闻、上海新报丑五月初八日新闻，见陈光贻纂注上海新报所列有关太平天国史料类纂。

⑤ 据同上。

① 据冯自由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上卷第十五章壬寅洪全福广州之役、简又文太平天国洪氏遗裔访问记（见太平天国杂记第一辑）。

② 据简又文太平天国洪氏遗裔问记。冯自由未记卖身为「猪仔」至古巴事，他与简又文同。案简又文所记，系向参加洪全福起义的洪孝充问得来的，洪孝充著有一部洪全福专书，所以他知道洪全福的历史比冯自由多些。

③ 洪门，是天地会，又叫三合会的会员的自称。

① 乙未是清光绪二十一年（一八九五年）。乙未广州起义之役，是兴中会孙中山、杨衢云、郑士良、黄咏襄、陈少白、陆皓东、谢赞泰、尤列等领导，定九月初九日夺取广州，事泄失败。见冯自由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上卷。

在同兴街开设信义洋货店，又在河南开设继业公司、和记公司，都是本部重要机关，此外城内还有分机关二十馀所。

筹备既完成，就定期十二月三十晚起义。约以俟全城文武官齐集万寿宫行礼时，放火为号，即各路并起，炸万寿宫，据军械库，焚经局，然后占领各衙署，宣布共和政体。又约定惠州同志同时起义，以牵制陆路提标，香山、东莞同志则担任牵制水师提标，著名绿林首领刘大婶（一作刘大彪）则统其部众，握省城北路。分本部为五军，一军守东北门，以堵御清兵，一军夺增步制造厂，而攻西门，一军扼惠爱、五约等处，以堵旗兵，一军攻万寿宫，杀清吏，一军在新城为各军策应，并预备告示多种，其讨清檄文道：

大明顺天国南粤兴汉大将军天赐为声罪讨事：案查满清者，乃西胡之鄙族，而东辽之小邦也。政等虎苛，性同狼毒。当多尔衮渡江之后，乘吴三桂战疲之馀，顺踞京城，逆戕明裔，托词讨贼，恣志杀民。嘉定则屠戮全城，稂苗尽剃；扬州则惨杀十日，玉石俱焚。迨耿、尚之南征，成桂、粤之奇祸：五羊城外，十八甫寸草不留；六脉渠中，四万众残生莫保；君臣无罪，骈首受剥洗之刑，妇孺何辜，坦胸任干戈之刺。鸣（呜）呼惨已！能勿凄然！乃复外托慈，阴恣狼毒，藉口轻徭「薄」赋，肆意吸髓敲膏。汉民则尺布寸丝，既征厘复征税；满人则暖衣饱食，女不织男不耕。晋爵则汉卑而满高，授官则满多而汉少，凡此多偏之政，应炎不平之鸣。况今日者：义和团这乱，乃满官酿之，非我汉人之咎也。而割地尽属汉土，赔款征自汉民；颐传第二十八杨辅清侯裕田洪全福太平天国史卷六十九和园之建，乃清廷所居，非我汉人所到也。而初筑八百万，复修六百万，款项不足，税厘重征。货物之价既昂，田房之捐继起，民不堪命，已同涸辙之鱼，君尚晏安，无异怡堂之燕。明颁节用之诏，暗恣挥霍之豪。西陕回銮，东陵竭驾，耗费者数百万；北京修殿，南海葺园，拔款者千馀万。鸣（呜）呼！赔款交逼，民悲避债无台；浪费任性，君喜宴游有所。良心何在，苛政频加。是以民怨繁兴，群思拔乱反正，用能天心感应，迭生水旱瘟蝗。此正天亡满清之时，即为天兴我汉之候。

本将军应天顺人，吊民伐罪，邀集豪杰之士，爰举义旗，务灭满清之政，重兴汉室。为此，檄饬军民人等，须知天命攸归，可是人心所向，无失风云际遇，各秉精忠，伫看日月之重光，务清妖孽。其各知之！

须至檄者大明国元年月日

其申明纪律告水道：

大明顺天国南粤兴汉大将军天赐为申明纪律事：照得治国以刑政为本，行军以纪律为先。本将军现当义旗初举，天下未定，刑政各事虽迟以有待，但纪律须先订定，俾军民有所遵守。为此，示谕官绅兵勇商民人等，各宜凛遵下开各条，毋得违犯，致干法纪。切切特示。

计开

一、本将军宗旨专为新造世界，与往日之败坏世界回（迥）乎不同，而脱我汉人於网罗之中，行欧洲君民共主之政体。天下平后，即立定年限，由民人公举贤能为总统，以理国事。

一、无论官民，相待如平等。如有奇才异能之士，条陈政治军务得失，

固必优礼相待；即耆老小民有事申诉，亦必以平等之礼接见。

一、无论官军人等，不得擅入人家，不得妄取人物，不得强买强卖，不得欺压平民，不得吓诈毁焚，不得毁弃人家器血（皿）物业。如有违犯，准尔绅民到营指控，或被本营访知，均严加审讯，酌予责罚。

一、无论官军人等，不得奸淫妇女，不得暗行勒索，不得妄杀无辜。如有违犯，一经访闻或被告发，即按典刑惩办。

一、本军需用粮食器械等物，必按照市价公平购买。如有官军经手私肥，不给价值，许尔事主赴营喊禀，除追给原价外，并将该官军严予惩儆。

一、绅民人等於大军到境时，若能箪食壶浆，恭顺迎迓，必优予赏赉。一、绅民人等倘不知顺逆，妄思抗拒，必将为首数人重典惩办，其附和

诸人仍酌邓责罚，以儆效尤。

一、绅民人等遇本营购物，只许照市价公平交易。如有抬价居奇，必薄予惩儆。

一、本将军政尚仁慈，无论官军绅民犯罪，除奸淫、妄杀、拒敌三罪应斩首以绚（徇）外，其馀视其情罪轻重，或罚或责，以示薄惩。

一、本军初到，或有误毁教堂、教民物业，误伤教士、教民性命，定必会同领士（事）官秉公酌议赔偿。

右十条为初议之纪律，如有续议，再行宣示。凡尔等官军绅民，其各凛遵，勿违勿忽！

大明国元年月日发贴省府村晓示①

起义军用大明国号，这是因为全福用以起义的力量都是洪门会党。洪门以反清复明为宗旨，所以全福不得不以大明国为号召。其宣布「行欧洲君民共主这政体」，「立定年限由民人公举贤能为总统，以理国事」，则将太平天国的农民革命，向前推进到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当时预定推举曾向太平天国上书并与庚子唐才常汉品之役有关的容闳为临时大总统。容闳赞同，愿尽力相助，即於十一月由香港赴美国活动。

十二月中旬，同志纷纷入广州准备发难。二十六日，全福特雇一小轮船从香港往澳门，潜入香山（今中山县）指挥起义，留三人守和记栈，以便交通。不料有奸人周某向香港敬厅告密，引警察到和记栈搜查，连童役都被拘留。周某并将搜出的文件抄报清朝两广总督德寿，请派兵搜查各机关及轮船，同时李纪堂定购大枪枝的沙面曹法洋行预收去定洋数万元，届期不能交货，亦向清军告密，於是事情暴露。全福急图挽救，立刻从澳门用舢板二艘，满载枪械，覆以煤炭运广州，驶到香山百口村，骑船人赖某竟通报该村人拦载夺去。梁慕光复向沙面洋行密购快枪二百悍，以小艇运去花埭大通烟雨涌内，事泄，驻沙面的清军追到涌口截缉，慕光拔枪立毙一人，泅水而遁，枪械尽失。

三十日，清吏既侦知全福机关地点，遂派兵前往围捕，计前后被捕同志被判死刑牺牲的有梁慕信（一作梁慕义）、陈学灵、叶昌、刘玉歧、何萌、苏居、李秋帆等七人，起义遂失败①。明日元旦，博罗县南门即全福告示，几

① 洪全福讨清檄文、申明纪律告示曾在故宫文献馆编印的文献丛编第二十七辑上发表原件照片，本传系据故宫博物院明清档案部编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一辑著录。

① 以上所记洪全福起义种种经过事，都据冯自由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上卷第十五章壬寅洪全福广州之役。冯自由在该书说明有得自与洪全福同谋起义的谢赞泰，又说谢赞泰还著有英文中国革命秘史一书，所

天内，惠州各乡起义会众毕集谋响应。既太平天国史卷六十九而知广州失败始散去①。

全福化装出险，由澳门返香港。清政府悬重购全福，生获二万元，官守备，死致赏一万元，官千总。有一个姓张的在香港用药毒死义父，向清吏冒领赏格。清朝两广总督德寿、广东巡抚李兴锐就捏造「当场格毙」全福，向清廷报闻②。不久，假尸案发觉，英、清二国侦探寻全福的履趾相接。全福在香港居留不得，避往新加坡，旋因病发又回香港就医，即於癸卯年（清光绪二十九年，一九○二年），死於香港国家医院，年六十九，葬於香港英国坟场第六千七百八十一号墓①。

太平天国失败后，革命人物如洪全福这样不屈不挠，志存恢复，或潜聚山林，或奔走海外，图谋倒清的不少②。他们对辛亥革命的成功都有功勋。祇因记载残阙，无从叙列。故详叙洪全福事迹，以为代表云。

以他记此传第二十八杨辅清侯裕田洪全福事很详细。本传还参订两广总督德寿、广东巡抚李兴锐光绪二十九年正月初四日为洪全福私运军装约期起事机处电、同年二月三十日为已将洪全福格毙等事致军机处电（均载故宫博物院明清档案部编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一回辑）。冯书作「下芳村德国教堂」，清方电报则作「芳村德国教堂」冯书说「在该堂侧建筑继业公司制造肥料厂一所」，清方电报则作「在教堂通连之和记公司」，此两处本传都据清方电报。又冯书作「著名资魁刘大婶」，清方电报则作「刘大彪」，本传两存其说。至牺牲人物，冯书记「为梁慕义、陈学灵、叶昌、刘玉岐、何萌、苏居、李秋帆等七人」。清方电报则作「匪兄梁慕信及匪党刘玉歧、苏亚居、叶亚幅、陈学林、何亚萌均各人共认不讳。禀经饬正法枭示。馀匪或须研鞠，或讯未同谋，分别监候待质，惩办发落」。两相核对，清方电报少李秋帆一人，其他六人都同，李秋帆当是后来判处的，故本传据冯书。又梁慕信名为清方电报所记，冯书则作梁慕义，本传两存其说。

① 据清光绪二十九年二月三十日两广总督德寿、广东巡抚李兴锐为已将洪全福格毙等事致军机处电。

② 据同上。

① 洪全福出险后至病逝事，均据冯自由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上卷第十五章壬寅洪全福广州之后。考证详洪全福假尸案，此文收在太平天国史丛考乙集内。

② 清同治十年（一八七一年）二月，在安徽建平县起义的关文贵便是中一例。曾国藩复李质堂军门说：「建平滋事之匪，自前月十七经该县击败后，虽经陆续拿获匪徒正法，闻其元恶关文贵尚窜伏孝丰山中。既系发逆漏网，深恐啸聚为变，倘非设法弋获，终恐根株未绝」。见曾文正公书卷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