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从工整的正楷到洒脱的狂草,从严谨的对子到气势磅礴的诗词,印 证着他极富个性化的艺术轨迹
作为一个诗人、书法家的毛泽东,终生与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故土无疑是他的艺术之源。当他在外婆、母亲怀里荡漾,当他被舅舅举过头顶,他呀呀学语的“课本”,便是那些哼唱了千百年,代代为人口传,却不曾见于书本的儿歌。这虽然是一种初级与朴素的艺术,但它也的确称得上艺术—— 毛泽东在这种纯净的韵律中起步了。
稍稍年长,他开始接受内容更为深广的艺术形式:婆婆姥姥们,给他讲关于女仙的神话,关于舜帝的悠悠韶乐和湘妃泪⋯⋯应该说,当时的每一个韶山人,都浸泡在淳朴天然的艺术的氛围里,但,老天对毛泽东却是格外地垂青:在 1902 年以前,他不受任何管束,与他活泼的性格和强壮的身体一样,
他的艺术思维也在外婆家获得自由发展;而 1902 年他回到韶山,虽增加了严厉的父亲,但他得到了十分珍贵的受教育的机会——这样,毛泽东便得以从口头艺术(儿歌、民谣⋯⋯)的海岸,游向书面艺术——中国文化的海洋。这是当时韶山绝大多数孩童所得不到的机会,这也就成了毛泽东迈向艺术之路关键性的一步。在私塾里,他受到了正宗中国传统文化的陶冶——对于先生来说,他们授以课读,主要是为了让学生识字,其次是儒家礼法,最高一步才是艺术导引。6 年的私塾生涯,毛泽东完成了这 3 个方面的任务——他以他资质的聪慧,从他此前业已打下的基础,以超过了他同窗共室的人的速度和效率,从四书五经,唐诗宋词中汲取着营养,并开始开出最初的艺术花朵。从南岸的诗对:“修身——濯足”;“牛皮菜——马齿苋”到井湾里的
《赞井》诗,他于此开始起步。书法,也由填红到临摹欧阳询、钱南园,从这一时期他留在《诗经》《论语》封皮上的墨迹,可看出毛泽东最早的书法, 是非常工整秀穆的。毛泽东在私塾练出的背功,写功,不但使他记住了大量诗、词、散文和书法范本,而且使他受益终身——他毕生喜爱并不断创作的诗歌艺术,散文艺术,书法艺术,口头语言 艺术无一不是与故土 6 年的“孔夫子”密切相关的。自然,与毛泽东的个性和思想同步,他的艺术之路, 在他的超早期里还只是刚刚开始,以后的路途更加迢遥。以诗词而言,超早期中,还是较为简单的言志,艺术形式也还稚嫩,到东山高等小学堂,《咏蛙》诗已显出走向成熟的趋势。这一时期毛泽东的诗,具有民歌式的朴素明朗;毛 泽东到长沙后,他的诗艺更趋为成熟,但拟古的痕迹较浓,书卷气与学究味也增加了,如:
七古·送纵宇—郎东行
云开衡岳积阴止,天马凤凰春树里。年少峥嵘屈贾才,山川奇气曾钟此。君行吾为发浩歌,鲲鹏击浪从兹始。洞庭湘水涨连天,艟艨巨舰直东指。无端散出一天愁,幸被东风吹万里。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稊米。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纭何足理。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名世于今五百年,诸公碌碌皆余子。平浪宫前友谊多,崇明对马衣带水。
东瀛濯剑有书还,我返自崖君去矣。这首诗用典颇多,凝重而意境不如他后来的诗词开阔,充满爱国激情,但尚未完全从个人的功名感中走出。从
《贺新郎》开始,毛泽东由诗跳到了词——由此开始,词成了最适合毛泽东大开大合,纵横捭阖的艺术形式;诗艺也由仿古到自由挥洒。再看毛泽东的书法, 1912 年的《商鞅徙木立信论》手稿仍保留着欧体风味,到 1915 年夏的《明耻篇》题志,字体拉长,带了行书特点, 1916 年《致萧子升的信》则已是草书,有趣的是,稍后,毛泽东又爱上了隶书和章草, 1917 年春《致白浪滔天信》、同年夏的《一切入一》序、八月的《致黎锦熙信》⋯⋯
直到毛泽东的中年,他的书法艺术才真正显现端倪,而在晚年达到炉火纯青:已由正楷、隶书、章草、行书而入狂草,被人称为龙飞凤舞的毛体—
—这种体式,在中国历史上是可与张旭、怀素相媲美的!
与诗词、书法艺术一样,毛泽东的散文艺术、口头表达艺术也日臻完善。概括起来,毛泽东的艺术轨迹是这样的:
从韶山时期的朴实无华但较为稚嫩,到长沙时期的儒雅厚重,而至南征北战的气势磅礴,最后回复自然,而独创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