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众虎归水泊

呼延灼一万大军全军覆没，他不敢再回东京，想起曾和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有点交情，就想去投奔青州，伺机借兵报仇，也好对高太尉有个交代。但他已身无分文，无奈只好解下束腰金带，卖了当路费。走了两天，天色已晚，他又渴又饿，看见路边有一个村野小店，就下马进店，点了酒肉。小二给他煮了一条羊腿，打了三斤面饼，烫了壶酒来。呼延灼叫小二把马牵到后槽，好生喂养，打算夜宿村店。小二说：“离这里不远，有一座桃花山，山上有伙强盗。大大王叫打虎将李忠，二大王叫小霸王周通，经常来打家劫舍，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将军的马这么名贵，夜里睡觉要小心。”呼延灼却说：“我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怕那几个毛贼？你只管好好喂马就行了。”

呼延灼一来非常郁闷，二来又多喝了几杯，进屋后，衣服也没脱，倒头就睡。三更时分，忽听小二连声高叫，赶忙起身去看，后院的篱笆被人推翻，乌骓马已经不见了影踪。小二说：“将军请看，远处还有火把在闪烁，肯定是桃花山的强盗把马偷走了。”呼延灼手提双鞭，顺着田间小路追出几里，远处的火把又不见了，没办法，只好返回店里，想等到青州再想办法剿寇夺马。

次日天亮，呼延灼叫小二帮他挑了盔甲，往青州进发，等赶到青州，天色已晚，就找了个客店住下。等到天明，他来到衙门，见过慕容知府，把兵败梁山的事说了，告诉慕容知府他想借兵报仇。慕容知府说：“将军来得正好，青州经常受到强盗滋扰，我治不了他。这样，我借兵给你，你先剿灭桃花山，夺回御赐的乌骓马，再荡平二龙、白虎二山，我自然会在皇上面前帮你说好话，让你雪梁山兵败之耻。”呼延灼非常感激，连连拜谢。

过了三天，慕容知府给了呼延灼两千兵马，又送给他一匹青鬃马。呼延灼谢过知府，率领人马直奔桃花山。李忠、周通得到消息，急忙商议退敌之策。周通轻敌，让李忠守寨，自己带着几百喽下山迎战。等跟呼延灼一交手，周通才知道打不过他，斗了六七回合，败逃回山。呼延灼怕中计，也不去追赶，就在原地扎下营寨，准备再战。

◆慕容知府

周通回到山上，对李忠说：“呼延灼武功了得，咱们恐怕不是对手。他要是强行攻山，咱们到时候无法抵挡。”李忠说：“花和尚鲁智深占了二龙山，还有杨志、武松二位好汉也在那里。我们不如写信求救。”周通说：“就怕花和尚记仇，不肯发兵来救。”李忠说：“鲁智深是个直心肠的好汉，怎么会记挂那点小事？何况当初是他先打你，后盗咱的酒器，咱们于理不亏。我相信他一接到书信，肯定会发兵来救。”说完就写书一封，派两个精明的喽奔赴二龙山。

二龙山上除了有鲁智深、杨志、武松三位大头领，又增加了四位小头领。一位是金眼彪施恩，他因武松血溅鸳鸯楼受到连累，又父母双亡，前来投靠武松。一位是操刀鬼曹正，也入了伙。再有两位就是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夫妇，怕卖人肉包子的事情发作，也投奔了鲁、武。曹正正在山下巡查，看见桃花山的喽赶来，问明原因后，把他们带上山拜见三位大头领。鲁智深等看完信，又问明详情，商讨一番。鲁智深说：“洒家在桃花村的时候，曾经狠揍了周通那小子一顿。李忠那小子把我请上山，想留我当寨主，我见这两个小子太小气，就偷了他们不少金银酒器下山。他们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杨志说：“咱们和他各守山寨，从不来往，按理说不该去救，但是一来看在都是江湖好汉的情面上，二来呼延灼要是攻下桃花山，必然会攻打我们二龙山，不能不救。可以留下施、曹、张、孙四人守山寨，咱三个亲自去一趟。”鲁智深点头应允，带上五百人马，和杨志、武松去救桃花山。

李忠得知鲁智深带人来救，就点起三百人马，下山策应。呼延灼跃马舞鞭，来战李忠。没想到这位从未打过老虎的打虎将，打了不过十回合，就败下阵来。呼延灼飞马来追，周通就用鹅卵石雨点般向他砸下来。呼延灼刚退到山下，忽听后队官兵一阵乱叫，他看见一个胖大和尚飞马赶来，后面是两个头领和数百人马。鲁智深大喝一声：“你个从梁山逃来的败将，竟然胆敢到俺这里来吓唬人！”呼延灼骂：“让老子先宰了你这秃驴，出口恶气！”两匹马冲到一处，两人杀成一团，禅杖、钢鞭相互击打，叮当直响。打了五十余回合，仍然不分胜负，两人各自回马歇息。

呼延灼歇了一会儿，拍马喝骂贼和尚出战。杨志说：“让我大哥歇会儿，等我来收拾你这家伙！”说着跃马舞刀来战呼延灼。二人又打了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败，呼延灼心想：这两人武艺高强，不像是绿林中人，到底从哪儿来的呢？双方互相佩服对手的功夫，各自收兵罢战。当晚，呼延灼正坐在帐中生闷气，慕容知府的使者赶到，说：“白虎山强盗攻城，请将军立刻退兵守护。”呼延灼正愁无法战胜鲁智深、杨志，正好借着梯子下楼，连夜悄悄退兵。

天亮后，鲁、杨、武三位好汉带领人马杀奔官军营寨，没想到里面空无一人。李忠、周通下山把三位头领请上山，大摆筵席，千恩万谢，又派出探子去打听官军的去向。

呼延灼退兵回城，正碰见白虎山的人马。原来，孔家庄的孔太公去世后，孔明因为和当地的一位财主发生争执，一怒之下，与孔亮杀了财主满门，占了白虎山落草。他们的叔叔孔宾住在青州城里，被慕容知府抓了。孔明、孔亮就起兵攻城，要救出孔宾。孔明见呼延灼赶来，催马来战。呼延灼见慕容知府正在城楼观战，一心想露两手，再加上孔明武艺实在不行，刚交手二十回合，就被他生擒过去。接着挥军掩杀，孔亮只得带领残兵，狼狈败逃。

慕容知府把孔明用枷锁了，和孔宾关在一起，设筵给呼延灼庆功。呼延灼对慕容知府说了交战经过。说他正要攻破桃花山，没想到二龙山发兵来救，当中一个胖和尚和一个青脸汉武功高强，无法取胜。慕容知府说：“这和尚原来曾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手下的提辖鲁达，如今叫花和尚鲁智深；青脸大汉原是东京殿帅府制使，名叫青面兽杨志；第三位是景阳冈打虎的英雄，名叫武松。他们已杀退数起官兵进攻，杀了三五个军官。”呼延灼说：“我已经见识过他们的手段，日后定会设法捉拿。”

孔亮当晚领着败兵找了一处破庙歇脚，天亮准备收兵回山。正走着，迎面走来一队人马，他认出领头的正是武松，下马就拜。武松下马扶起孔亮，二人各自说了分手后的情景。接着，孔亮哭诉了叔叔被抓、兄长被擒的经过。武松说：“兄弟别害怕，等鲁、杨他们来了，我让他们去打青州。”等了半晌，鲁、杨率人马来到，武松为孔亮引见了，说：“咱们应该以义气为重，聚齐三山人马，拿下青州，抓住呼延灼。”鲁智深说：“洒家也是这个意思。一面派人去桃花山，通知李忠、周通发兵助战，一面派人回山再调人马。”杨志说：“青州本来就兵强马壮，现在又多了个呼延灼相助，不是我自灭威风，单凭咱们三山的力量肯定很难打下。照我看，我们不如让孔亮去梁山求援，一来他是宋江的徒弟，二来呼延灼是梁山的仇人，宋江肯定会发兵前来。”鲁智深说：“洒家每天都听别人说宋三郎怎么怎么好，可惜无缘得见。孔亮兄弟，你快快前往，求你师父发兵。”孔亮留下人马，只带了一个跟班，扮成客商模样，直奔梁山。

李忠、周通得知要攻打青州，只留下几十个喽守山，也率领人马赶来。二龙山上的施恩、曹正留张青夫妇守山，也率人赶到青州城下，准备合三山之力攻打青州。

◆孔亮　孔明

且说孔亮二人日夜兼程，没几天就来到催命判官李立的酒店，向李立说明来意。李立一面摆酒款待，一面用响箭通知山上。孔亮上了山，见到宋江，哭拜在地。宋江扶起孔亮，说：“贤弟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赴汤蹈火，我都会尽力相助。”孔亮便把事情跟他说了，又说：“鲁智深、杨志、武松已经合李忠、周通率三山人马攻打青州，鲁头领让我找师父来搬救兵。”

宋江带着孔亮见了众头领，说明孔亮的来意。晁盖说：“他们两山的好汉，都这么仗义，三郎贤弟的徒弟来求救，山寨怎能坐视不管？三郎贤弟，你已经下山多次，这次你守山，愚兄亲自去一趟。”宋江说：“哥哥是一寨之主，怎么能轻易下山？这是小弟分内的事，小弟理当前往。”随后，点起花荣、秦明、燕顺、王英为先锋，穆弘、杨雄、解珍、解宝为第二队，宋江自领吴用、吕方、郭盛为中军，朱仝、柴进、李俊、张横为第四队，孙立、杨林、欧鹏、凌振断后，二十位头领率领两千人马，分五路开往青州。鲁智深等接到消息，赶来迎接，和宋江及众头领见了。鲁智深说：“久闻阿哥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宋江说：“小可不值一提，倒是江湖上盛传师父清德，今日能见到真佛，真是三生有幸。”杨志也见到宋江，后悔当初没留在山上，以至后来又经历许多坎坷。宋江安慰了杨志，鲁智深命人备酒款待山寨众头领。

次日，宋江问起近日战况。杨志说：“双方交锋数次，不分胜负。青州城只有呼延灼一人难对付，要是把他拿下，攻城不在话下。”吴用说：“此人不可力敌，只能智取。”宋江问：“怎么智取？”吴用说出妙计，宋江提议依计行事。次日一早，宋江命人马把青州团团围住，擂鼓摇旗，高声叫阵。慕容知府忙找来呼延灼商量对策，呼延灼说：“知府请放心。那帮贼子只能在水泊里逞能，现在他们离开山寨，已经失去了地利，管保他们来一个，我捉一个。请知府登城，看我怎么捉拿他们。”

呼延灼跨着青鬃马，带上一千人马出城迎战。宋江阵中冲出秦明。慕容知府在城楼上高喊：“呼延将军，先拿下这个反贼秦明！”秦明大骂：“你这个狗官，杀我全家，今天我正好来报仇！”呼延灼舞鞭杀来，秦明舞棍迎上。两将交锋，大战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慕容知府生怕呼延灼有什么闪失，忙传令收兵。呼延灼回城，埋怨慕容知府：“秦明棍法已乱，在我就要擒到他的时候，为什么鸣金收兵？”慕容知府说：“将军已苦战多时，我深知秦明武艺不凡，将军千万不能轻敌。”呼延灼说：“看我明日立斩此贼！”慕容知府说：“明日将军出战，可杀开一条路，命人冲出重围，分投东京和附近州府求救。”

呼延灼回房休息。天还没亮，巡城兵丁来报：“北门外的土坡上，有三骑偷看城垣。中间一人穿红袍，另一人穿道袍，再一个是花荣。”呼延灼想，那穿红袍的肯定是宋江，就点起一百骑兵，披挂妥当，悄悄出北门逼近土坡。宋江等三人只顾仰脸看城，似乎没有察觉。呼延灼拍马挥鞭，直冲过去。三人掉转马头，缓缓离去。呼延灼刚追到刚才三人看城的地方，只听扑通一声，连人带马栽进陷坑里。四下里立马伸出五六十把挠钩，把他拖上来绑了。亲信想过来救助，花荣弯弓搭箭，射倒了六七个，后面的见势不妙，赶紧拨转马头，逃回城去。

刀斧手把呼延灼押进大帐，宋江忙起身，命人给呼延灼松绑，跪下就拜，请呼延灼落座。宋江向呼延灼说了他上山实属无奈，是受到黄文炳一再陷害，迫不得已。梁山上的许多弟兄都是被贪官污吏逼反的。只有暂借水泊，保住性命，绝对不是想反叛朝廷。呼延灼大为感动，说：“等我回东京，向朝廷为你讨一道招安文书。”宋江说：“将军恐怕回不去了。高俅那小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林教头、杨制使没犯什么错都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何况你损失了三员大将、一万人马，怎会让你活命？如今韩滔、彭圯、凌振都已经入了伙，将军不如也坐把交椅，等朝廷招安的时候，再尽忠报国。”呼延灼沉思半天，认为宋江说得非常有道理，就跪拜下来，表示愿意入伙。宋江让李忠、周通把乌骓马还给呼延灼。众人定下攻打青州的计策。

当天晚上，秦明、花荣、孙立、燕顺、吕方、郭盛、解珍、解宝、欧鹏、王英十个头领，换上青州军士的服装，跟着呼延灼，来到城下，大叫开门。慕容知府得报，上了城楼，问：“将军是怎么逃出来的？”呼延灼说：“我被他们的陷马坑捉了，他们把我押到后寨。我原来的部下，偷偷把我放了，还偷出马匹衣甲，跟着我来了。”慕容知府不再怀疑，命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骑马到城门口迎接。呼延灼等人进了城，秦明忽然一棍子把慕容知府打下马，解珍、解宝就四下放起火来，欧鹏、燕顺跑上城，一阵乱杀。宋江见城里火起，指挥大军冲进城来，一面传令：不准伤害百姓。众头领攻占了府衙，救出孔明、孔宾一家。把慕容知府全家杀绝。随后开仓放粮，大赏三军。李忠、周通回山召集了人马，施恩、曹正也回二龙山，同张青夫妇把山寨物资收拾干净，放了一把火。三山头领又加上呼延灼，总共十二位新头领，带着三山人马、青州的降卒随宋江他们一道，开回梁山。

人物谱

呼延灼

呼延灼，宋朝开国名将铁鞭王呼延赞嫡派子孙，祖籍并州太原（今属山西太原），上梁山之前为汝宁郡都统制，武艺高强，杀法骁勇，有万夫不当之勇。因其善使两条水磨八棱钢鞭，故人称“双鞭”呼延灼。在梁山排座次时，呼延灼位列天罡星第八位，上应“天威星”，为梁山第八名好汉，又被封为“马军五虎将”之第四员。梁山受招安后，随宋江征讨辽国、王庆、田虎、方腊，多建功勋。班师回朝后，呼延灼被封为御营兵马指挥使。后来率领大军，打败了金兀术四太子，大军一直杀至淮西，呼延灼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