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记忆中我将永生

罗伯特·彭斯穿着新制服好看极了。按他的职务他可以定制一套, 可是他手头比较紧,暂时用不着制作。彭斯执行检查员的职责,他要去很多地方,可是他所到的地方,那里的开支都很困难。彭斯对手下的志

愿兵非常同情,他主张要为他们定制制服。他还提议在一周内实行两小时的军事训练。

他在年轻时就曾写过《关于抢劫大寺院的掩护》的军事论文。他是战争的痛恨者,但当传说法国人准备侵犯时,他毫不犹豫地要去投入战斗。

难怪彭斯喜欢读汤姆斯·佩恩的书,不仅关于人权的话深深印在他的心里,而且他还能复述佩恩有关战争的论述:

“我坚决相信,我不能支持侵略性的战争,因为我认为它是抢劫行为,但如果掠夺者钻入我的家放火,就消灭他⋯⋯”

虽然掠夺者还未闯入家里来,彭斯已准备拿起武器,并一周两次在顿弗力斯广场受训。

秋天,在遥远城镇一座被人遗忘记的客栈里,彭斯掏出克莱琳达最近的一封来信,又读了一遍。她活着,已从牙买加返回,离开了浪荡的醉鬼丈夫。她再次到了爱丁堡,活跃在上流社会的客厅里。

她的来信对彭斯多有责难,彭斯不得已复信于她,并抒发起对岁月流逝的感叹。充分表达诗人感情,下面这首诗,至今已广泛流传。

绿色的山谷花开有多久,

森林中所有的叶子沙沙作响, 每个叶片新鲜而清秀,

任凭雨儿润湿。

今年夏季天堂在哪里? 森林里静寂无人之地⋯⋯ 5 月再次降临我们地区, 树叶格外青翠欲滴。

无论春天、无论夏天的暑气, 我却摆不脱

身体不适。

鬓发已斑白、心情更忧郁, 白天短促,时光飞逝,

夜长只因不能安眠。一年不能给我两次 幸福的春天。

1795 年 9 月,彭斯年龄最小的女儿死了。杰恩和彭斯都未能参加她的葬礼。彭斯因悲伤过度,再兼风湿性心脏病严重发作病倒了。

1796 年这个沉重的冬天,彭斯给邓禄普夫人的信充满了忧愁和哀伤。

“唉!今年秋天我失去了小女儿,我特别宠爱的人⋯⋯将要离开山里时,我突然感到,我成了无情的风湿性感冒的受害者⋯⋯我许多星期躺卧在床铺上,但现在看来,健康已恢复,开始可以在房里挪动,甚至有一次在房子前的街道上站一会儿⋯⋯”

“不知道,您在艾尔镇的事情进展如何”,彭斯继续写道,“但这里我们出现了饥荒,成了饥荒的俘虏!许多天我的家庭和其他无数的家

庭被无一粒米之苦所困,无论多少钱也买不到。‘下贱的人们’将会沉默和忍受多久,我不知道,但危险每天都可能临头⋯⋯”

反动作家和政治家艾木特·别尔科蛮横无礼地把普通民众称为“下贱的人们”,而他们还是忍受了两个月。信写在 1 月末,而 3 月 12 日在顿弗力斯开始了农民暴动。

星期六,天下着寒冷的大雨。装载着面粉的农场主的四轮大车驶入城里,车轮陷在污泥中,他们把它运到港口,在那里有钱的海船业主给面粉付高价,然后再把面粉运到大城市去卖更高的价钱。荒年之后各地粮食都缺乏,而投机商人利用人们的不幸发了财。

说不清是哪一个人首先行动,饥饿的人群几乎一起扑向大车。就这样,抢粮暴动发生了。

第二天早晨,组织起来的一小群人从顿弗力斯城里出发到最近的农场征用面粉,以便分发给最需要的市民。

也许,在暴动的组织者中间有皮靴匠德热尔特·贺乌、彭斯的邻居。他曾把佩恩的书藏起来,并传播了这本书的思想和他邻居的诗。

城市当局传唤来安戈斯支队的射手,并在出城的一切道路布置了岗哨,为的是不让征粮的市民志愿队伍通过。

顿弗力斯的广场还有骑兵部队。暴动刚开始就被镇压下去。

春天来的早,天气迅速转暖。但对彭斯来说,这最后的春天显得很寒冷。

由于彭斯病了不能上班,暂且由可爱的阿达木·斯头宾代理,他一人承担两人的工作。应记住这个名字,他对多添的工作连一文钱也不拿, 尽可能让彭斯收到满额的工资。

彭斯差不多什么地方也不去。

杰恩在今天晚上看到他好久地坐在桌旁,低声哼唱着什么,并在沙发上摇摇晃晃合着节拍。杰恩没有打搅他,因为罗伯特有这样的心情, 她好久没有看到了。

彭斯哼唱的是他那首著名的《如果你站在冷风里》,其中蕴藏着压抑不住的对生命的渴望:

啊,如果你站在冷风里, 一人在草地,在草地,

我的斗篷会挡住凶恶的风, 保护你,保护你。

如果灾难像风暴袭来,

落在你头上,你头上, 我将用胸脯温暖你,

一切同享,一切同当。如果我站在最可怕的荒野,

天黑又把路迷,把路迷, 就是沙漠也变成天堂

只要有你,只要有你。如果我是地球的君王,

宝座我们共有,我们共有

我的王冠上有一粒最亮的珍珠—— 它是我的王后,我的王后。

(见王佐良《彭斯诗选》59 页)

只有彭斯知道自己轻松的日子越来越少了。他又重新开始了歌曲选作的工作。现在他想对他为汤姆生做的一切进行审查。

“我没有这些歌曲副本,请您把它寄给我”,他在 5 月初写信给他写道,“我想把它全部再检查一遍,或许,其中有某些需要修改。非常感谢,如果有空闲的时候,给我寄来原稿或者副本。某些人的诗我想完全撤除⋯⋯他们无论是与我的名字、或者与您的书都是不相配的。”

在一切信中,他表示要改善修订这部书。

在生命中最后的一年里,彭斯写了他诗歌创作中最好的一首《在旅途中寄宿》:

在山中突然赶上一片昏暗, 一月的风,刺骨的雪,

家家户户紧紧地把门关, 我无处寄宿过夜。

幸亏,一位姑娘, 同我在旅途中相遇, 她邀请了我,

向她僻静的家走去⋯⋯

窗外一片漆黑、寒冷,道路泥泞不堪,而这里有暖和的火炉和大自然最完美的创造物——青春的姑娘:

她的头发有绸缎般柔软, 又卷曲,好像蛇醉草一盘。她是芬芳的玫瑰,

她为我铺了被褥。 她的胸脯是圆圆的,

那样子就像,早来的冬天, 用自己的呼吸

把两个小山岗吹到一起。我亲吻她的双唇

她为我铺好被褥, 她一切都非常纯洁, 就像山地的暴风雪。她没有同我争执,

没有睁开可爱的眼睛。在我与墙中间,

她很晚才困倦入眠。天亮初次醒来,

我再次迷恋女友, “哎哟,你毁害了我!” 我的情人把我羞。

眼睛潮湿很久,

而卷发、卷曲的,像蛇盘草, 我说:“许多,许多次

你将为我铺床可好?!⋯⋯”

“疾病和忧虑使我苦恼,躺在床上我的心情是痛苦的,”彭斯在 7 月里给约翰逊写信说道:“个人和家庭的不幸几乎完全毁灭了我对人生的乐趣。”他继续写道,并第一次坦白地说出自己的病:“可怕,我永远亲爱的朋友,这慢性折磨人的病,控制我,会使我的心脏停住⋯⋯我渴望有对人的心脏有益健康的药剂,我只能力求以它为生。当您作为伟大工作几乎完成的时候,我很高兴。我敢预言,未来的年代您的出版物将会成为苏格兰音乐和歌曲的指南和范例⋯⋯”

彭斯也给风琴手科拉尔科写了信:

⋯⋯如果由我来判断,我会被那些朋友遗忘,由此感到遗憾。但目前他们还怀念我的作品。但我相信,在他们的记忆中我将永生。

别了,可爱的科拉尔科!我什么时候还能看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