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前苏联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盖达尔的故事

韦苇

我不记得，这枚古色古香的戒指是怎样落到我手上的。

阿乐卡吉·盖达尔发现我手上有戒指，就久久地看着镌刻在蓝宝石上那怪有意思的图案。盖达尔拿去就往自己的手上戴。我和盖达尔的友谊到了用东西不分彼此的程度，要，就拿去了，为什么拿去，拿去做什么，要拿去多久，全不用问。

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坐着吉普车在莫斯科满城地转，转到花园街时，盖达尔要买点东西，便下了车，向小货摊走去。

货摊旁边站着两个男孩子，其中一个发现了盖达尔手上的戒指，就碰碰另外一个，于是两个男孩兴趣十足地细看起这个沉甸甸的宝贝来。

“喜欢吗？”盖达尔问。 “喜欢。”其中一个男孩疑疑惑惑地回答说。“你喜欢，就给你戴怎么样？”盖达尔问。 两个男孩没有吭声。

“不过，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宝石戒指。”盖达尔说，“它有魔法的。要是你们 48 个小时后还不还我，我就会出事，多半会遭到什么不幸⋯⋯”他取下戒指，把它戴到了一个男孩子手指上。盖达尔刚上车，车子就呼地一下开走了。我开始心疼起我的宝石戒指来。我扭过身去往车后的路上望。两个男孩正追着我们的车呢，他们边追边喊。但他们被一辆装满货物的大型载重车挡住了，而我们的车这时拐进了一条巷道。

“别心疼，别难过，48 小时后他们会还我的。”盖达尔说完，陷入了沉思。

过了两天，盖达尔打电话给我，要我去他那里。

我忙乘车赶去，盖达尔从房间这角走到那角，焦急万分。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了，他忧郁地低声说：

“48 小时过去了，那两个男孩还不见来，你的戒指回不来了。” 盖达尔走近窗口，一会儿瞅瞅庭院，一会儿看看表。

“51 小时，52 小时，53 小时⋯⋯”他数着。

我理解盖达尔此时此刻的心情，说到底，我只不过是少了个小玩意罢了；而盖达尔失去的比我失去的要多得多。

过去了许多日子，他还一直在想戒指的事，还在伤心。

有一天，我和盖达尔又坐车经过花园街，我不知为什么往后瞧了瞧， 正看到有辆载重车行驶在花园街上，过去的情形这会儿一下都想起来了。

追车的男孩、戒指和盖达尔。 “盖达尔，”我说，“倒是，你告诉那两个孩子把戒指往哪儿还了

吗？你给他们留地址了吗？”

他一把握住了我的胳臂，握得这么紧，我都疼得“啊唷”一声叫出

来。

“忘了！”他大声叫起来，“忘了，我真浑！我等他们来还戒指，

他们还在找我还戒指哩。他们找我，也许就不只找 53 小时了，一定要多得多！ 见鬼了！说不准他们现在还在到处找我呢。”

盖达尔深信不疑，那两个男孩准是满城跑着，四处寻找这个无条件相信他们会还戒指的人。

盖达尔没有落空。盖达尔在抗击法西斯入侵者的浴血战场上牺牲后，1946 年，我写了一则《戒指》的故事在《少先队员》杂志上刊载。读者都相信：戒指会找到的。

有一天我从外地出差回家，我的案头上放着一枚古老的蓝宝石戒指。镌有图案的蓝宝石偏斜了一点点，但从别人几乎看不出的底部一道裂纹上，我一下就认出来：就是那一枚！

我的家人告诉我，戒指是两位军官送来的。他们就是当年盖达尔给戒指的那两个“男孩”，他们寻找那他们不相识的好人，寻找那无条件相信他们，从而把珍贵的玩意儿给他们的陌生人，不间断地寻找，苦苦找了 8 年⋯⋯

（选自 1995 年第 5 期“艺林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