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生病

父母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居了。一向健壮的我却因“重感” 卧床半月。

周小妮

生病的第一天,糟糕透顶,头稍动一下都不得了,天旋地转。年近花甲的父亲擦地板、请医生、跑药店、煎药⋯忙得昏天黑地。目睹我那副惨兮兮的模样,父亲更是手足无措,大约以五分钟的频率探问一次。忧愁地瞅着我的脸,一次次地把早已掖好的被角塞紧。

接下来的两天,病情未有一丝转机,只好输液。一瓶瓶冰凉的液体缓缓地由腕部血管流入体内。

窗外风雨交加。父亲被折磨得声音嘶哑,消瘦了许多。 “爸爸,让妈妈回来,好吗?”“用不着!”冰冷的回答熄灭了心

头希望的小火星。

慢慢地能进食,能下床活动了。——没想到,又旧病复发。更麻烦的是,正碰上该死的例假。即使是在亲生父亲面前,也感到难堪和不便。“爸爸,让妈妈回来,好吗?”“嗯,⋯⋯好吧。”欢悦的泪水瞬间充满了我的眼眶。

母亲冒着风雨赶了回来。“孩子,没事吧。”许多天时时刻刻都企盼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猛地睁着眼,正迎上那束焦虑、慈祥、痛惜的目光,心不觉一阵悸痛。

仍然是拖地板,请医生,跑药店,煎药,深更半夜熬粥等琐碎事。只不过有两人默默分担,只不过有两张慈爱的面孔不时出现在我的床头。

病情逐渐稳定,好转。母亲要走了。多少叮咛,多少依恋, 多少不舍,她还是噙着泪牵肠挂肚地走了。望着远去的佝偻的背影,被寒风吹得凌乱扬起的花白的头发,我潸然泪下。摹然回首,只留下父亲那慈祥的脸。

我好想生病。

(选自 1993 年第 6 期“少女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