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书”

周永涛

不知从几时起我迷上了武侠小说，于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便成了我初三生活的主旋律，成天总是幻想学一套天下无敌拳，闯荡江湖广交英雄豪杰⋯⋯虽然看后也会感到空虚无聊，却身不由己地愈陷愈深不能自拔。一天，肆虐的北风打着呼啸拼命地摇着枯树的枝丫，好像要把一棵

棵大树连根拔起似的，一阵阵寒风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这时，我无意识地抬起头，看到教室外站着一个人，风夹着雪粒无情地抽打着她瑟缩的身子， 单薄的衣襟在风中不停地扬起。

是母亲！母亲来了。

她向教室里正在看武侠小说的我轻轻地唤了一声，我应声走出教

室。

“娘，你来干什么？”虽带一点惊奇，但更多的却是温怒。她打断

了我“一抬腿一伸手皆有套路，一发声一运气尽显内功”的美梦。 “来给你送书呗！”母亲边说边抖抖索索地打开夹在腋下的一个牛

皮纸包。

我这时才注意到母亲的手冻得紫红，衣服上早已铺满积雪，有的地方已被融化的雪水浸湿，唯有那扎得严严实实的纸包还是干的，隐约留存着一股母亲的体温。

纸包打开了，原来是我昨夜秉烛夜读的《绝顶神功》和《江湖三女

侠》！

“我见你昨夜读到两三点才休息，想必这书大概是对毕业考试很有

用的书吧！今晨见书在桌上，怕你着急，赶着给你送来了，还来得及吧！” 不识字的母亲紧盯着我的脸急切地问着。

“还⋯⋯还来得及。”我支吾地回答，不敢正视母亲那双满含关怀的眼睛，赶紧装着被雪粒打着眼睛的样子，趁机低下头。

母亲如释重负地笑了：“来得及就好，别耽误了学习。我该走了， 外面很冷，你回到屋里用功去吧！”

“不，天晚了，娘，我带你去吃顿饭吧！也好暖和一下身子！”我哽咽了，拉住娘冰冷的手说道。

“不用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呢！”娘随便地拍了拍身上的雪就要

走了。

我捧着还留有母亲体温的两册武侠书，呆呆地站在那里， 不觉间，

一股酸酸的、热热的泪花沿着面颊流进嘴里，有一种言说不尽的苦涩⋯⋯ “别哭呀，娃崽，家里也晓得念书苦得很，我身上没有带更多的钱，

这里有十块钱，你就拿去用吧！”说着，母亲拉过我的手，把钱塞到我手里。望着风雪中母亲蹒跚远去的背影，泪水不可抑制地滚过我火辣辣的

面颊。忽然，有一股从未有过的神奇而强大的力量，驱散了曾经占满我头脑里的那股浓云⋯⋯

第二天，课桌上取而代之的是纷繁的化学方程式和曾令我头痛的英语单词——那些武侠小说昨夜全被我通通付之一炬了！

（选自 1994 年第 3 期“父母一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