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生

王稀

小女生有很多麻烦。她们常常是梦幻多于现实，感性多于理性的一

族。

我曾经也是一个小女生。

一天下午的体育课，全班在操场集合。从足球场上飞过来的一个球

使我偶然认识了他。那时一个脏兮兮的足球正好射过来弹到我的脚下，是哪个冒失鬼这么差劲！正想着，一个像堵墙一样的男孩汗淋淋地跑到我的对面， 招招手，示意我把球还给他。我恨恨地看着对面这个把我当“球门”的“射手”，一脚把球向他踢过去，企图击中他的脑门，也让他尝尝我“娘子军” 的厉害。谁知被我踢过去的球却乖乖地落在他的手里。他笑了笑，又踢着球跑开了。我望着他足有 1.75 米的背影，可以说就是他嘴边突然泛起又倏然消失的笑给了我根深的印象，有种狂放不羁的感觉。也就是在这瞬间，我就很固执地认为他有一种我的崇拜偶像郑智化一样的气质。我当天就向女友们宣布：我喜欢上了这个陌生的帅哥儿。

没有人告诉我该怎样做。每天上学、放学、集合⋯⋯我总是在校园的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影子，享受一刹那邂逅的甜甜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日记里全是他。我的情绪也好像受着他的主宰： 没相遇那天，总是闷闷的，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平常很要好的朋友火冒三丈； 偶然和他相遇了呢，则情况大不同，心里充盈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悸动，满脸堆笑地去面对每件事、每个人。

终于有一天，现实把沉溺于梦幻中的我拉了回来，完完全全击碎了粉红色的自编自导自演的故事。

那是在放学路上，他和他的一位男朋友走在我前面不远处，我甚至听得见他们的谈话。他把书包挎在肩上，从容地迈着步子，高腰白夹克，黑色太子裤，蓬蓬的头发，再配上手里夹着的一根烟，表现出的是男孩所待有的轻狂。

我敏感地捕捉他们的话题。

和他并肩走的那个男生嬉笑着对他说：“你呀，好像追过不少女孩呢，又有很多女孩来追你。个个你都说是女朋友，但玩儿了没几天，就对人家说 Bye—bye，该不会想当‘玩家’吧！”我在后面清楚地听到这些话，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好希望好希望他否认这回事，否认那个男生的话，可是我失望了。只见他嘴角又是那么一笑，猛吸一口烟，烟雾浓浓地围绕着他， 又袅袅地散开，他好像很飘忽恍若隔世般地说：“闷的时候找个女生来当女朋友。不过是有效期的。嘿嘿⋯⋯不过呢，老守着一个，简直是自己在把自己绑起来。”我明白了，他只是他，并不是我心里的他。带着一脸的心灰意冷加快步子，我走在了他的前面，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议论我：“这个女生好像对你是一见钟情呢！”“哼！小女生。”“列入候选人名单，也不错呀⋯⋯”我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欺骗。

也就是从这天起，我转变了，好像成熟了不少。于是我放弃，放弃了那份朦胧的情感；放弃了前前后后十来夭的一厢情愿；放弃了那个曾一度被自己理想化了的男孩，至少我懂——在没有真实色彩降临的时候，甘愿空白。

（选自 1994 年第 6 期“女孩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