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卡

舒畅

天气渐冷,元旦就要到了。

他心中的那份盼望也日益热切起来。班上生活委员领来的信件中又已经开始有了那些花花绿绿的贺卡。最先收到祝福的幸运儿总是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卡片,满足又得意地微笑着。这东西,年年都是只会嫌少不会嫌多,只会怨迟不会怨早的。

“过两天,也一定会有寄给我的贺卡了。”他心里想着,自信而喜悦。爸爸妈妈又准备离开他去外地做生意时,曾摸着他可怜兮兮的脸说:“好好呆在奶奶家。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别赌气!零花钱都在抽屉里,想用就拿。等过元旦的时候,一定给你寄张音乐卡去!。”他不在乎那从未缺过的钱, 可是,爸妈的这个诺言却在他心里一直惦着挂着。从那以后,他就盼望着墙上那本日历快些撕完,那时他即使不能听见,却也可以看见爸妈那因为生意忙而极少寄来的话语了——他们说过的,元旦会给他寄张贺卡来——又大又漂亮,还带音乐的那种。

生活委员领来的信件中,贺卡日益多了,大的小的贵的贱的都有。然而在他没有结果的企盼里,贺卡又开始渐渐少了下去。元旦的逼近,使他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每次信件一到,他都会那么急切地睁大眼睛,在一个个收信人名字中搜索,可是,一次次的都是失望,他开始有了一种紧张, 开始不去急急地看信件。也许,哪夭在自己最不经意的时候,就会收到了。他安慰着自己,学着在别人看信件的时候躲到一边。干些无关紧要的事,尽管,从没有真正的“不经意”过。

在纷飞的雪花里,元旦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过去了两三天,他放弃了所有隐约的希望。真的,他觉得这元旦来去得太匆匆,将他的盼望他的兴奋他的喜悦一并带了去,再也寻不回。他觉得心里好涩:爸、妈,你们怎么能忘了呢?

那个冷冷的冬夜,依旧飘着雪,他取出了自己买的一张贺卡,写上几行字,然后怔怔地捧着看了许久。钢笔的蓝墨水不小心滴在了贺卡上,抹也抹不去。

几天后,他正在做着作业,生活委员把一个装有贺卡的大信封递到了他面前:“嗯!元旦都过了好几天了,你还收到这大贺卡,好像是你爸妈寄来的呢,真不错!”

他猛地抬起头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地闪现,反复地祈求: “但愿不是!但愿也出乎意料!但愿不合情理!”

终于,用颤抖的手拆开了信封。里面躺着一张极漂亮的贺卡,“全家福”的字样印在卡片上,鲜艳而醒目。可是,在翻开贺卡后那串清清脆脆不绝于耳的“新年快乐”的音符里,他却低下头,悄悄地哭了。

泪,滴在贺卡那块只有他认得的蓝墨水印上。

(选自 1993 年第 2 期“教师·父母·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