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喜爱的座右铭
——怀疑一切
有的读者也许读过关于生活在我们身边的某个幸运儿的讽刺诗。当怀疑——这个“令人厌恶的小虫子”没钻进这个幸运儿的心灵之前,他一直是生活得很幸福美满的。一旦怀疑钻进来,他马上就产生“无穷的烦恼”、“失眠症”、“神经官能症”,而且会出现“家庭的裂痕”——一句话,事情会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只好和“这个罪恶的小虫子”决裂。“我们的主人公——既不是英雄,又不是天才,但他这一生过得倒挺自在。”——讽刺诗人的用心很明白:“对什么都不怀疑的人倒是一个幸运儿。”
鉴于类似立论,我们可想而知,那个藐视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安宁,遵照“怀疑一切”这个不妥协法则自觉探求生活中各种现象的人物,该具有何等巨大的精神力量和气魄呀。
马克思早在开拓自己道路的时候就断言:“只有通过批判旧世界”才能创立新世界;哲学家们“在自己办公桌上清谈识破各种谜底的办法,让愚昧无知的世界张嘴等着吃那种绝对科学的炸松鸡”的时候,不知白白葬送掉多少宝贵的光阴;哲学逐渐成为世俗的学科,于是哲学意识的本身便在斗争的旋涡中形成和被发掘出来。这位未来的共产主义的导师所开拓的崭新方向——不是那种妄图建立“供未来各个世纪使用的一劳永逸”的学说;他认为自己的迫切任务是:“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所谓无情,意义有二,即这种批判不怕自己所作的结论,临到触犯当权者时也不退缩。”[1]
要知道,马克思探索伟大的人类真理和正义的人类世界的阿莉阿德尼线[2]正是从这里开始。他的怀疑——总是有所发现;他的批判——总是有所创见。他似乎专门想使这条线尽量明显地贯穿在他的每部代表作中,甚至从书面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批判、批判、批判!他每部著作的扉页上都写着这样响亮的字句。让我们回顾一下事实吧:马克思25岁时撰写的第一部原理著作便定名为《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两位战斗的唯物主义者合著的第一部作品《神圣家族》副标题也尖锐地提出“对批判的批判所进行的批判。反对布鲁诺·鲍威尔及其同伙”。在这种极文雅的精神鞭笞中,读者见到了真正智慧的闪光,他在这里对那些变形人物所采用的“批判”方式,甚至连奥维得[3]本人都羡慕不已。再有《德意志意识形态》,这是一部制定历史唯物主义原理的著作,目的是“批判以费尔巴哈、鲍威尔和施蒂纳所代表的现代德国哲学以及各式各样先知所代表的德国社会主义”。《资本论》的著名序言也定名为《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连《资本论》本身也有第二个名称,即《政治经济学批判》……
马克思批判的全部精神在于从结构上重新验证现存的社会概念,分析和综合前人已发展了的人类思想。弗·伊·列宁让年轻的共产主义建设者们重视马克思对一切都要用批判的态度加以审视,“任何一点也没有忽略过去”的精神,决不是偶然的。马克思对任何一点,对任何一个课题,凡是未经他本人深刻理解和体验的,一律都要重新加以研究。拉法格强调指出,这位天才思想家是有极其严肃的科学良心的。
您喜爱的座右铭——怀疑一切
在他的创作试验室里准备作为标本使用的任何事物,他首先都要极深入、全面和彻底地进行剖析。他认为这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让我们再次拿他的厚厚的讲稿和大量的工作笔记作例吧。那些东西是他特有的精良装备。他经常像动用可靠的后备军似的使用这些装备。在爱琳娜出生的那年冬天,他重新翻阅了他的政治经济学笔记,“若不是为了写东西,那起码也是为了占有材料,并为撰写东西作好充分准备。”由于违犯作息制度,他读书读得“两眼严重发炎”。正因为他用多年的时间仔细研究论证每个课题,才拖延了《资本论》第二卷的定稿时间。恩格斯说:“直到死以前他一直在搜集全部材料。”马克思遗留下第二卷的上千页手稿,同时也留下了堆积如山的查阅的书籍。“仅仅为了弄清俄国的统计学,他查阅过的书籍足有两立方米之多。”
马克思在他的学者道德法典中特别突出的一条就是严谨的治学态度。“我还有一个特点,”马克思承认,“假如我发现我一个月以前写的某些东西已经不适合我的要求,那我一定把写过的东西从头全部审阅一遍。”
读者是否还记得巴尔扎克所描写的心理学的名著《不知名的杰作》?瞧,某些权威的目击者正是这样确信:马克思本人的经历多多少少有些像巴尔扎克笔下的主人公——那位天才画家不得不经历的情况一样。他从来不满足既得的成绩。“永不满足的求知的欲望使他迫不及待地去探索最艰难的课题;而那难以满足的自我批判精神又同样使他无法迅速通过难关。”
记得,当《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手稿准备付印的时候,他意外地在最近一期《经济学家》杂志上读到麦克拉伦《通货史》已出版发行的消息。马克思搁下笔说:“我不读完这部著作,我是不能最后脱手定稿的……我的理论良心是不允许我在不熟悉这部著作之前继续写下去的。”还可以《地租》那章为例。在那一章定稿时,德国又出现了农业化学;法国人收集了大量资料;从日本又寄来了新颖的材料。所出现的这些大量材料“都充分地印证了我的理论”,因此,通过“怀疑一切”,使这一章变成了一部书。
恩格斯对马克思的创作过程是入微了解和深刻理会的,衷心钦佩马克思“以无与伦比的治学态度和自我批判的精神来竭力使他在经济学方面的伟大发现在发表前能达到十分完善的地步”。但是,就连恩格斯看到他的朋友陷入无止境的自我批判之中也表现得缺乏耐心。
革命的科学唯有经过无情的批判,才能在已有结论面前立于不败之地。再痛苦的真理,对它来说也比那些安慰人心的自欺欺人之谈要甜得多。这种科学是从各种困难的死胡同里寻求解决问题的客观而正当的办法。对马克思来说,这是自然的准绳,不可动摇的法则。哪怕稍有一点不放心的地方,他也要从伦敦给曼彻斯特的恩格斯写信,邀请他来:“你能不能到这里来几天?我用自我批判推翻了不少东西,首先我想听听你对这些问题的意见……”
马克思从来都是实事求是而又十分谦虚地评价自己在发展科学思想方面的贡献。甚至在政治经济学领域里经过15年的研究探索之后,在创造出《资本论》天才序言之后,他仍认为,政治经济学作为一个学科“尚待摸索”,纵然他新书的成就已经满足了“要动员一些优秀智慧来填补这个领域”的要求。若是他发现他的创作功绩无意或有意地被人夸大,那他一有机会首先就要声明:……某某发现本来不该归功于我……
与此同时,马克思从来都觉得:他的思想比他的著作要丰富,雄厚的知识潜力使他能攀登新的创作高峰——似乎,更优秀的作品还没有创造出来。他经常涌现出值得广泛研究的新思想;酝酿成熟引人入胜的计划,富有诱惑力的创作构思,可惜,力不从心。“他若能活上一百岁,”拉法格感叹地说,“才能完成他的创作计划,才能把他头脑里蕴藏的宝贵财富贡献给世界。”可惜,他连65岁都没有活到啊!
共产主义的科学奠基人,在着手制定新理论时,首先清算形形色色的冒充预言家,用雷鸣般的笑声使一切由社会幻想构筑起来的沙滩楼阁统统倒塌,不过,看来斗争尚未有穷期,他这一生都在撕破这些人的假面具,一生中都时刻要使战笔保持着锋利。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预言家”和“幻想主义者”中间又增加了一些胡搅蛮缠、言者无据、“眼不见、心不烦”的不学无术的人;也有一些仰别人鼻息、靠别人施舍混日子的一知半解的同路人。“我们干吗要刻苦学习呢,那是马克思老爹的事儿,他的职责就是什么都要懂。”[4]这些保卫者的药方是应该受到嘲笑和怀疑的。
马克思越感到清理“肮脏马厩”的时间少,就越关心舆论界的卫生了。1877年夏,他和恩格斯议论过办定期杂志的问题。
马克思说:“假如出现一种真正科学的社会主义杂志,那的确是很好的事。它将提供进行批评和反批评的可能性,并且我们还可以阐明一些理论问题,揭露教授和讲师们的绝顶无知,同时廓清广大公众(既包括工人,也包括资产者)的思想。”[5]可是,他产生了怀疑,觉得从事这项工作的“伪科学”出版物是不会起什么作用的。因为办这些刊物的核心人物恰恰是那些一知半解和不学无术的作家。使他担心的是,这些刊物势必要去“迎合”不学无术的读者;势必对敢于表达批判见解的人提防戒备和保持一段有礼貌的距离。他们的准则是:谁只用谩骂去批判自己的对手,谁就善良;而谁用真正的批评痛斥对手,谁就卑鄙。[6]
在谈到确认我们党的正义的原则时,马克思在这里就批判的目的性问题重复了他年轻时代说过的一句话:“不讲情面——这是开展各种批判的首要条件。”使他特别担忧的是召开重要代表大会期间,党内同志在阶级敌人面前所造成的各种下意识的自我暴露。“当党遭到公开评论,揭露‘它的各种症结’时,我总感到不安。”他认为,“工人阶级的疏忽比起上层人物的胡闹是不足为奇的。”
……你只要深入马克思的创作试验室,便可以认识到,怀疑对他来说只是创造的开始。他善于运用他那种令人震惊的素质:他能“将一件事物分解成一个又一个组成部分。尔后再将每个情节归纳成一个整体,组成各种发展形式,揭示出它们内在的依附关系”。唯有天才的辩证主义者才敢大声疾呼:“要怀疑一切!”
共产主义的导师从来没有把他们发现的真理加以绝对化。但是他们却提防着各种损害马克思主义的言行,提防冒牌兄弟和冒牌预言家的欺骗,他们号召人们攀登高峰。
恩格斯说:“马克思,他的天才、他的几乎可以说对科学过分认真的态度、他的渊博得出奇的学问,都大大超过我们大家,谁硬要批评他的发现,谁就只会自讨苦吃。为此需要一个更进步的时代。”[7]
在这里写几句话代替跋。
马克思逝世那年春天,13岁的俄国少年瓦洛佳·乌里扬诺夫在辛尔比斯克中学正好念完四年级。10年后,当恩格斯还健在的时候,这个青年就将忠实于马克思事业的俄国继承人团结起来,组成“斗争协会”[8]——未来共产党、社会主义十月党的核心组织。当列宁第一次出现在彼得堡革命者中间,人们就把他比做纵横霹雳的闪光的雷电。他那令人钦佩的纯洁心灵、火一样永不熄灭的激情、为伟大事业鞠躬尽瘁的气魄令人折服;而使人最信服的,是他纯熟掌握马克思武器的本领。
他第一次出国的目的,是为了同“劳动解放社”建立联系,了解西欧工人运动的状况,这个25岁的列宁——“斗争协会”的组织者和领导者想去会见恩格斯,同马克思最亲密的人建立直接联系。为此,他采取了许多措施。可惜,恩格斯正处在重病之中……在巴黎,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见到了马克思的女儿。他到她家里,向拉法格夫妇描绘了“俄国事态”的图画,介绍了彼得堡马克思工人小组的情况。这个问题使保尔·拉法格颇感兴趣:“这些小组搞些什么活动呢?”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解释说,组织听些通俗讲座,而最好的小组能够研究政治经济学,钻研马克思的著作。拉法格感到惊异:“能看懂吗?”“能看懂。”列宁强调指出:“我们的小组不是请教授作报告。在那里,把马克思的理论原理同工厂的实际情况紧密结合起来讲。这点若是可行的话,那可说这是《资本论》的独特实习课……”
马克思的辩证方法论对列宁来说,不仅是研究马克思的方法,而且也是具体实践共产主义学说的方法,是指导日常革命活动的必不可少的手段。辩证法是列宁主义——新阶段共产主义学说的灵魂。列宁是解放劳动人民的历史事业的继承人,因此,他开辟的十月革命的道路是最可靠的捷径。
马克思的“无产阶级圣经”,对俄国革命工人来说,确实是认识存在和改变命运的教科书;而对未来的十月革命的领袖来说,则是建立科学共产主义新的高级阶段的坚实基础。在弗·伊·列宁的浩瀚巨著中,不突出马克思思想的章卷是没有的,不把马克思的思想与列宁同志的思想路线紧密联系起来的,也是没有的。
在十月革命前的30年间,弗·伊·列宁领导强大的无产阶级运动,曾多次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在发展革命科学方面作出了极其伟大的贡献,但他丝毫没有忽视从伟大革命导师们的经典著作中认真吸取精华。在翻阅导师的不朽著作时,他简直无法控制喜悦的心情。他在一封信中对同志们兴奋地赞颂:“妙极了!我还在‘热恋着’马克思和恩格斯,任何对他们的恶意非难,我都不能漠然置之。不,这是真正的人!应当向他们学习。我们不应该离开这个立场。”[9]
[2]阿莉阿德尼线:古希腊神话中克里特王米诺斯的女儿阿莉阿德尼,曾用小线团帮助提修斯逃出迷宫。后来人们用“阿莉阿德尼线”来比喻能帮助解决复杂问题的办法。
[3]奥维得(公元前43—约公元18),古罗马诗人。作品有埃勒格体爱情诗和充满幽默和讽刺的醒世长诗《爱的艺术》、《爱的医疗》。还著有神话史诗《变形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