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喜爱的女英雄

——甘泪卿[1]

在一种有趣的研究中,有人把歌德笔下的甘泪卿和马克思的夫人燕妮作了表示疑问的对比。大致作出这样的结论:燕妮当然不全像甘泪卿,“她决不是那种柔弱女性的化身”,但如果像马克思所指的“不是甘泪卿的柔弱”,而是她另一个特点——严整性,那就吻合了……

这里,表示异议就跟表示同意一样都是天真的。把话说得更准确一些,就是燕妮本人不认为甘泪卿是自己崇拜的女英雄,可马克思,正如大家所知,他把妇女的“柔弱”看做是高尚的品格。可见,歌德的女主人公,作为“永恒之女性”的理想化身吸引了他。

很难说,马克思是什么时候才把他所喜爱的女英雄的形象写进自己的著作之中,正如他多次把著名文学典型人物在自己著作里赋予新角色那样。但他十分坦率、热情洋溢地给予“永恒之女性”以应有的赞扬,这在“自白”的开头我们就听得到他在讴歌自己的理想。

此外,在他那许多手稿里,我们发现有不少似乎是他顺便、随手做的注,而且带有真正莎士比亚式的激情、伦布朗式的色调,把刚刚摆脱黑暗时代丑态的那种“永恒之女性”的形象描绘得淋漓尽致。

有一次马克思在艰苦考验时刻悲叹地说,这些滑稽可笑的女性,“甚至那些富有才华的女子”,都不能摆脱出奇的善变性格,都不能理智地放弃一些不可能的事……况且那些没有才华的人呢?他们再往后不是与理想更有距离了吗?不论如何……

理想的完整女性的性格,应摆脱过分多愁善感的性格,因为这是资产阶级道德所顽强维护的东西。关于这种理想的真正教母,在恩格斯致娜塔丽娅·李卜克内西(她丈夫已被捕入狱)的信中说得好。他指出那些战士的妻子,只好经常在贫困和生死离别的威胁之下生活。“幸而我们德国的妇女们并没有因此而惶惑不安,她们以实际行动证明,尽人皆知的女性的多愁善感只不过是资产阶级妇女所具有的阶级痼疾。”[2]

这种理想,无疑应当加以保护,使之摆脱盲目的利己主义,摆脱经常用卑鄙的庸俗话和非道德行为的蛛丝缠绕着的无节制的自私自利。难道可怜的海涅那过于机灵的女友玛蒂尔达不正是发生了那种不幸吗?……

具备这种理想,必须彻底杜绝任何的卑鄙心肠,或者说“精神上的杂食”,情感的冲动,至少有别于那种粗俗的放荡。马克思在卡尔斯巴德进行水疗时期,有人总在他的耳边絮叨他新结识的那些德国大学教授们:呶,就说瓦格纳吧,您对于瓦格纳看法怎样?噢,说起他——是个时代精神的表达者,德意志普鲁士帝国的音乐家……这里,令人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柯吉玛·瓦格纳夫人,即毕洛夫的前妻,离婚了,嫁给了瓦格纳,现在,“同戴绿帽子的毕洛夫以及他们共同的岳父李斯特,四个人一起住在拜罗伊特并且情投意合,他们亲热相处,相互接吻,彼此相爱而且皆大欢喜。此外,李斯特是罗马教修道士,而瓦格纳夫人……是他……的‘非婚生的’女儿,真是想不出比这个小家庭及其相互之间的宗法关系更合适的奥芬巴赫歌剧脚本了。”[3]

并非无声的俯首听命,才是女性理想的性格。甘泪卿在最后一个黎明前说的一句话,就是唤起自觉。不过这种自觉,不是通过滔滔不绝的任何一个“庸俗的米拉波”[4]的空话反映出来的,也不是通过有职业的聪慧妇女那种迂腐的挤眉弄眼反映出来的。

马克思在“社交界”实在不走运——不是碰见“半军人的旧式摩登美女和装模作样令人生厌的女学究”,就是碰见某名人的侄女,指望自己能得到赏识,“谈吐矫揉造作,卖弄虚假的热情”。是啊,在“社交界”里是不容易碰到初出茅庐的甘泪卿的。然而有一点,不止一次地令人信服,那就是真正完整的“文明”天性不会变丑,“有教养性”会逐步提高。

在汉诺威一个多雨的春天,马克思在库格曼家正期待着《资本论》校样时,看到他家有位很亲近的熟人田格夫人,然后便对女儿讲道:

“她确实是一个很崇高的人,性情非常温柔,为人诚恳坦率。在她身上没有一点点‘自命博学’的样子。她的英语、法语和意大利语(她是意大利血统)都说得非常流利。她虽然是一位出色的音乐家,但是从不妄谈艺术而使人生厌,相反,她憎恶这种行为。她是一个无神论者,对社会主义有好感,尽管她在这方面知道的东西很少。她的特点首先是非常善良和没有任何矫揉造作。”[5]

马克思在汉诺威同库格曼会见后时隔一年,在一封致库格曼的信中谈到妇女问题、妇女参加工人运动的问题。这点对马克思来说是没有疑问的,他着重指出:“没有妇女的酵素就不可能有伟大的社会变革。”[6]他微笑着提到,现在已有夫人们选进了共产国际总委员会,比如那位不信上帝的罗夫人就是一例。必须使工人运动本身不出现“狭隘观点”,像学究式的英国人和多情的法国人那样去对待这个问题,还必须使“妇女酵素”本身具有必要的纯洁和生命力。

许多年后,当形形色色的“半夜歇斯底里发作的小资产者和小市民钻营者”跳出来鼓吹他们解决妇女问题的观点时,恩格斯坚决捍卫马克思的思想,反对“妇女运动的特殊性”,才使妇女运动纳入“工人运动的一个方面”。妇女的真正解放,妇女问题真正得到人道的解决,正如恩格斯以共产党员身份所指出的那样,只有“在取得政权以后”才能实现。

[1]甘泪卿是歌德的悲剧《浮士德》中的女主人公,一个温柔多情的姑娘。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版第34卷,第262页。

[3]同上书,第181页。

[4]米拉波(1749—1791),伯爵,法国大革命活动家。由于揭露专制制度而获得声誉。随着革命的发展,米拉波这个君主立宪制的拥护者成为大资产阶级的领袖。1790年起为王室的秘密代理人。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版第31卷,第546—547页。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版第32卷,第57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