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1605—1615 原著约 69 万字第一部

不久以前，有位绅士住在拉·曼却的一个村上。这位绅士 50 来岁，身材瘦削，面貌清癯。据说他叫阿隆索·吉哈诺。他闲来无事，就埋头看骑士小说，竟至卖了好几亩耕地去买书看。他没日没夜地沉浸在书里，满肚子尽是什么魔术呀，比武呀，打仗呀，创伤呀，恋爱呀等等荒诞无稽的事，结果失去理性，要去当个游侠骑士，漫游世界，除暴安良，以名传千古。他头一件事就是擦洗、修补曾祖传下的盔甲，用硬纸做成面甲。又冥想 4 天给那瘦得皮包骨头的劣马取了个雅号“驽骍难得”，表

明此马稀世难得。为了给自己命名，他想了 8 天，决定自称堂吉诃德。按照骑士传统，他将自己偷偷恋慕着的邻近一位村姑作为意中人，取名杜尔西内娅·台尔·托波索，立志终生为她服务。一切齐备，这位骑士就骑上马，开始他的游侠生涯。

堂吉诃德游荡了一整天，傍晚来到一家客店。他把客店当成一座城堡，把店主人认成城堡主人，把两位妓女视为贵妇，跪求册封。狡猾的店主早就看出堂吉诃德神经不太正常，决计顺水推舟，以此取乐。深夜，店主拿出马料帐簿当《圣经》，授与他骑士头衔。堂吉诃德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客店。

未走多远，堂吉诃德在树林里发现财主胡安正在狠狠抽打牧童安德瑞斯，便不由分说，命令财主住手，要他付清拖欠牧童的工钱，财主吓得胆战心惊，连连答应。但他一走，财主就重新绑起牧童，“抽得他九死一生”，险些丧命。后来，堂吉诃德又向一队过路商人挑战，强迫他们承认杜尔西内娅是天下无双的美女。商人的骡夫夺过长枪，折成几段，并把堂吉诃德揍得浑身是伤，趴在地上休想起身。一位街坊将他送回了家。

看到堂吉诃德伤到这般光景，他的外甥女和女管家从心里痛骂骑士小说，烧掉了堂吉诃德书房中所有的书。养伤期间，堂吉诃德劝说街坊上的一个贫苦农民桑丘·潘沙做他的侍从，跟他一道行侠冒险，可能一眨眼就征服了个把海岛，就让他去做海岛的总督。桑丘听了这话，又加上许他的其他种种好处，就抛下了老婆孩子。主仆二人在一天晚上偷偷离开村子，开始了第二次游侠。

第二天，他们远远望见郊野里三四十架风车。堂吉诃德一见就对他的侍从说：

“你瞧，那边出现了 30 多个大得出奇的巨人。我打算去跟他们交手，把他们一个个杀死，咱们得了胜利品，可以发财。这是正义的战争，消灭地球上这种坏东西是为上帝立大功。”

他一面说，一面踢着坐骑冲出去。桑丘大喊说，他前去冲杀的明明是风车，不是巨人；他满不理会，横着念头那是巨人，既没听见桑丘叫

喊，跑近了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顾往前冲。这时微微刮起一阵风，转动了那些庞大的翅翼。堂吉诃德见了说：“即使你们挥舞的胳膊比巨人布利亚瑞欧的还多，我也要和你们见个高下！”

他说罢一片虔诚向他那位杜尔西内娅小姐祷告一番，求她在这个紧要关头保佑自己，然后把盾牌遮稳身体，横托着长枪飞马向第一架风车冲杀上去。他一枪刺中了风车的翅膀；翅膀在风里转得正猛，把长枪迸作几段，一股劲把堂吉诃德连人带马直扫出去；堂吉诃德滚翻在地，狼狈不堪。桑丘趱驴来救，跑近一看，他已经不能动弹，“驽骍难得”把他摔得太厉害了。可他还不认输，硬说是魔法师和他作对，“把巨人变成风车，来剥夺我胜利的光荣”。

主仆二人边走边谈，忽见对面来了两个带着面罩的修士，还有一辆马车，里面坐着一位贵妇，随后跟着四五骑人马和两位步行的骡夫。原来这位贵妇是到塞维利亚会见丈夫，尔后随丈夫到美洲任职的。堂吉诃德看了，认定车里坐的是一位被俘的公主，拿起长枪就向两位修士冲去。幸亏修士见势不妙，早已滚下骡子，否则要大吃苦头。堂吉诃德打开车门，正要释放“公主”，“公主”侍从上前阻挡，还砍掉了堂吉诃德的半边铠甲，一块头盔，半只耳朵。堂吉诃德奋力反击，把侍从打倒在地，七孔流血，要不是公主代替侍从答应去见杜尔西内娅，听候发落，堂吉诃德差一点砍下他的脑袋。

一天晚上，他俩和一个骡夫住在客店顶楼。深夜，客店女仆玛丽托内斯来与骡夫欢会。因为伸手不见五指，错摸到堂吉诃德床边。堂吉诃德以为她是城堡长官的公主，紧紧搂在怀里，含情脉脉地说：“我已经对绝世无双的杜尔西内娅·台尔·托波索矢忠不二，她是我心窝里唯一的意中人，不然的话，承你一片深情给我一个好机会，我哪会白白放过呢，我不是那么呆的骑士呀。”骡夫听了，醋性大发，大打出手，堂吉诃德挨了许多拳头。神圣保卫团的巡逻队长探问打架原因，堂吉诃德出言不逊，脑袋又被队长打起两个大包。次早堂吉诃德声称游侠骑士住店从来不给房租，说罢纵马而去，店中伙计抓住桑丘，按在床毯里向天空抛上抛下，弄得他晕头转向。

二人正辩论着，前面突然出现两股尘土，滚滚而来。堂吉诃德马上兴奋地说，“桑丘啊，今天是我命里注定要交好运的日子！我告诉你，今天不比往日，我要大显身手呢，我今天的一番作为是要青史留传，永垂不朽的。”在他眼里，两股尘土乃是大皇帝阿利芳德隆和咖拉曼却国王率领的两支军队，二者早已结下冤仇，急待交战。堂吉诃德随着自己的奇情异想，把臆造的两军将领一一举出姓名，还顺口诌出各人的铠甲、颜色、徽章和标语。他要援助正义之师。桑丘爬上小山仔细一看，原来不是什么军队，而是两队羊群，连忙说道：我只看到公羊母羊，没有看到别的。堂吉诃德说：“桑丘，你心上害伯，所以看不准，也听不准。惧怕的一个效果就是你感觉错乱，觉察不到事物的真相，你要是害怕得紧，你就躲过一边去，撇我一人在这里吧；单我一个人，就可以左右两军的胜负。”

他一面说，一面踢动“驽骍难得”，托定长枪一道电光似的直冲下山坡，冲进羊群，举枪乱刺，那股猛劲儿，好像真在刺杀他的宿世冤家呢。看羊的牧人大声喝住他；他们看样子喝不住，就解下弹弓，把拳头

大的右子向他耳边弹来。一颗石子飞来打在他肋上，把两根肋骨打得陷进肉里去。他遭了毒手，自以为准要送命，或受了重伤。他记起自己的治伤油，忙取出油罐子，凑到嘴边，倒了一些下肚。可是没等喝上他认为足够的量，又一颗石子飞来，恰恰打在他的手和油罐上，把油罐迸碎，还连带磕了他嘴里三颗板牙和盘牙，把他两个手指砸得痛苦不堪。可怜的骑士不由自主，从马上倒栽下来。

堂吉诃德还不悔悟，硬说“跟我作对的混帐魔法师会这样变来变去的。我告诉你，桑丘，那些家伙要咱们变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非常容易。盯着我捣乱的那个恶人瞧我这番一定得胜，心上忌妒，就把敌对的两军变做两群羊。”

一天，主仆二人碰见十几个犯人戴着手铐，由荷枪实弹的士兵押送到海船上做苦工。堂吉诃德认为“人是天生自由的，把自由的人当作奴隶未免有些残酷。”于是就劝公差放了他们。士兵不仅不放，反而笑他荒唐。堂吉诃德便用长枪刺倒一个士兵，同时又与其他差拨格斗，囚犯们乘机挣脱锁链，获得解放。堂吉诃德命令这些囚犯去拜见杜尔西内娅，报告他的功绩。囚犯不肯听从他的吩咐，蜂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还抢去了他俩的衣物。桑丘害怕官兵追捕，领着主人逃进深山密林。堂吉诃德决计在此修炼，让桑丘给杜尔西内娅送情书。出山不久，桑丘遇见前来寻找堂吉诃德的神父和理发师，他们定下这样一条计策：找来一位少女，扮成落难公主，再让桑庄去哄堂吉诃德，请他替公主复仇，把他骗回家。堂吉诃德信以为真，跟着大伙出了山。途中，他们碰到牧童安德瑞斯。牧童没有感谢堂吉诃德，相反却把堂吉诃德狠狠地诅咒了一番： “凭我多么倒霉，总不如受您帮忙倒霉得厉害。但愿上帝咒诅您！咒诅世界上所有的游侠骑士！”

堂吉诃德来到先前住过的客店，受到店主热情接待。可他却将店主堆在屋里装满红酒的皮袋当成魔鬼的头颅砍了一阵，并把红酒说成鲜血，气得店主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神父和理发师用计把他装进一个大笼子，放在牛车上押送回家。外甥女和管家妈见他面黄肌瘦，不成人样，嚎陶痛哭，大骂骑士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