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1831 原著约 39 万字上

1482 年 1 月 6 日，是同时纪念主显节和愚人节的日子。那天，格雷沃广场上要放焰火，布拉格小礼拜堂要植五月树，法院里要上演宗教剧和选举“愚人之王”。一早起，市民们就关门闭户，从各处涌向这三个地方。

法院广场像一个大海，汇满了巨大的人的潮浪。时钟敲了 12 下，在观众的叫喊声中，《圣母的审判》终于开演了，这是甘果瓦的得意之作。但这出戏还在演出序幕，就被观众忘得干干净净的了。克罗班的滑稽求乞和主教的驾临，先后引起了狂欢的喧哗，使得戏剧难以继续。甘果瓦悲痛地看着自己的诗歌巨著一片一片地坠落。这时袜店商人戈勃洛尔提议开始竞选愚人之王，一个个竞选者依次表演自己的怪笑。愚人之王被选出来了。这会儿从窗口显现的是一个卓绝的怪笑：四面体的鼻子、马蹄形的嘴、被大瘤遮没了的右眼⋯⋯全场欢声雷动，人们抬着红发、独眼、驼背、又聋又哑又跛的敲钟人加西莫多汗始游行。

甘果瓦走出法院，街道已经黑暗。他顺着幽静的街道到了城区两头的格雷沃广场。广场中央的焰火旁，年轻的爱斯梅哈尔达正在一张波斯地毯上跳舞。优美的身材、婀娜的舞姿、光亮的眼睛，看起来简直是个超自然的生物。甘果瓦认出这是一个吉卜赛姑娘。在焰火光亮照耀下的成千的面孔中间，有一个面孔更注意那跳舞女子。他看来顶多不过 35 岁，

是个秃头，他不停地把目光投向这个 16 岁的女郎。

姑娘舞罢，又叫小山羊加里表演杂技，博得观众狂热地喝彩。女郎旋转着用小鼓向观众收钱。“你不走开吗？你这只埃及的蟋蟀？”广场一角荷兰塔底层小黑屋的女修士尖声叫喊道。

愚人之王的游行队伍来到了格雷沃广场。秃头人从人众中跳出来，夺掉了加西莫多的镀金圭杖，扯下他的袈裟。甘果瓦立刻就认出他是昔日的老师克罗德副主教。加西莫多卑谦地随着副主教消失在一条黑暗的窄街上了。

甘果瓦偶然地追随吉卜赛女郎走着。街道愈走愈加黑暗和荒凉。灭灯钟已响了好久。转过一条街，他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喊。他加快脚步，发现那女郎在加西莫多的胳膊里挣扎着。他用手背把甘果瓦击到四步之外，把少女举起来放在肩头上，他的同伴随着他。这时国王的侍卫长法比带着十几个弓箭手赶来救下女郎，加西莫多被绑住了。

跌昏了的甘果瓦渐渐恢复了知觉，在迷宫般的街道上行走。一线摇曳的火光把他引到了怪厅，小偷们的城市。乞丐们抓住他去见“国王” 克罗班。克罗班宣布吊死他，除非有一个浪女愿意嫁给他。爱斯梅哈尔达进来了，她自愿和甘果瓦结成了“大妻”。

一会儿之后，甘果瓦和女郎单独呆在一个小房间里，姑娘用小刀防

卫自己。“你同我结婚只为了搭救我吗？”诗人问。“你还希望有什么别的意思？”她从胸前取出一个用珠链系着的长方形小口袋，它外面用绿绸裹着，这是她的护身符。

巴黎圣母院虽然这样古老，却还是美好依旧。庄严、崇高、漂亮、壮丽的建筑，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石头交响乐。1467 年的一天，年轻的教士克罗德收养了被扔在圣母院钟楼里的一个极为丑陋的弃儿。克罗德自幼就被父母决定当教士，是在弥撒书和辞典之中长大的。在 17 岁上，他在神学、经学、教育方面都学有成就。此后，他又致力于法典、医学、文法、伦理、修辞、几何、音乐、天文，学了拉丁文、希腊文和希伯莱文。1466 年，父母死于瘟疫，他又专心扶养襁褓中的弟弟惹昂。20 岁上，他成为圣母院中最年轻的教士，并很快获得了敬仰和尊崇。他修道时博学的名声已经传布在人们中间。他给那捡来的孩子受了洗，取名为加西莫多。

1482 年，加西莫多长成人了，做了圣母院钟楼上的敲钟人。他的义父克罗德则做了副主教。出身不明和相貌奇丑这两重灾难，使加西莫多与世隔绝了。他生来独眼、驼背、跛足。钟声破坏了他的听觉。他自知耳聋，为了不被人非笑，便决定完全保持沉默，独自一人时才破例。他学到了一般人的凶恶，却成了副主教最下等的奴仆，最温驯的侍者，最机警的卫士。

克罗德手下有两个教区，174 个教士。他是一个阴森可怕的人，愈来愈博学。他沉溺于炼金术的研究，一向远离女人。

加西莫多被判在格雷沃广场的纹台上示众。早晨十点钟，人们在赶着去看加西莫多的途中谈论着荷兰塔小屋的女修士居第尔：她在作了妓女后曾发疯地爱着自己的女儿小阿涅。一天，两个吉卜赛人将她拐带而去，只掉下了一只美丽的小鞋和另一个跛足、独跟、驼背的小怪物。从此，她就把自己幽闭在小屋中，靠别人的施舍过活，极端仇视吉卜赛人。

加西莫多被绑在绞台的轮盘上，人家剥去他的衣服，皮鞭雨点一样的落下来，血迸溅出来了。成千条血在那驼子身上流滴着。鞭打停止后，围观的群众又开始诅咒他，嘲笑他，向他叫骂，向他投石子。这时他发现克罗德骑马经过广场，狂怒变成了温和的笑容，救主到底来了。可是克罗德认出了犯人之后，低下眼睛，回头就走，就像逃避一个可耻的呼唤似的。

时间流过去。他已至少曝晒了一个半钟头。他打破了沉默，用一种不像人声而更像动物咆哮的声音嗥叫道：“给我水喝！”他连叫三声，得到的却是阴沟里的海绵、破碗和石头。这时，他看见群众让出一条路来，人群中走出一个装束奇特的少女，那是他昨夜要想劫夺的那个少女。他以为她是来惩罚他的，因愤怒和轻视而感到窒息，他想挣脱枷锁。她飞快地爬上了石级，走近那弯着身子躲避她的犯人，从胸衣下取出一个葫芦，温柔地拿到那可怜人干裂的嘴边。于是人们看见那一直干枯的眼睛里，滚出了一大颗眼泪，慢慢地沿着那难看的脸颊落下来。那也许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流出的一滴眼泪。全体群众也都被感动了。大家拍着手连声叫好。女修士看见了吉卜赛女郎，发出了狠狠的诅咒。爱斯梅哈尔达脸色苍白，摇晃地走下了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