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1915 原著约 4 万字一

格里高尔·萨姆沙在一家公司当活动推销员,长年累月到处奔波, 辛苦劳累没有尽头。为了一家的温饱,他还得谨小慎微地工作下去,恭恭敬敬地听老板的训示,但是更糟的厄运降临在他的身上。一天早晨, 格里高尔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多腿的、巨大的甲虫。他仰卧着,无力翻过身来起床,心里焦虑公司交给他的出差任务。他应该乘 5 点钟的火车出发,现在早已过时了,如果改乘 7 点钟的车走,也快到点了,可样品还没有包装啊!一会儿,母亲温和地劝他起来,准备赶火车。接着父亲和妹妹葛蕾特都来催促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要他开门,他当然不敢说出变形的真相,只得含糊地回答:“我这会儿正在起床呢!我马上就好了。”其实,他不想开门,还暗自庆幸他在昨天晚上锁上了房门。正在这时,公司的秘书主任来了,他在门外质询格里高尔为什么“这样把自已关在房间里?”他还进一步暗示,经理因格里高尔不按时上班而怀疑他贪污了现款。母亲声泪俱下,要葛蕾特马上请医生给儿子看病,父亲暴跳如雷,叫喊使女找个锁匠撬锁。格里高尔知道再也拖延不下去了。他用极大的气力把门打开,刚刚挪出身子来,便听到秘书主任的一声惊骇的叫声,看见母亲晕倒在地上。

“妈妈,妈妈,”格里高尔低声地说道,抬起头来看着她。这时他已经完全把秘书主任撇在脑后;他的嘴却忍不住砸巴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淌出来的咖啡。这使他母亲再一次尖叫起来。她从桌子旁边逃开,倒在急忙来扶她的父亲的怀抱里。可是格里高尔现在顾不得他的父母;秘书主任已经走到楼梯那儿了;他下巴探在栏杆上扭过头来最后回顾了一眼。格里高尔跳了一跳,想尽可能追上他;可是秘书主任一定是看出了他的意图,因为他往下蹦了几级,随即消失了;他还在不断地叫“噢!” 回声传遍了整个楼梯。

不幸得很,秘书主任的逃走仿佛使格里高尔的父亲狂怒不已,这以前,他还是相当镇定的;因为他非但自己不去追赶那人,反而阻拦格里高尔去追逐,他右手操起秘书主任连同帽子和大衣一起留在一张椅子上的手仗,左手从桌子上抓起一张大报纸,一面顿脚,一面挥动手杖和报纸,要把格里高尔赶回到房间里去。格里高尔的恳求全然无效,事实上人家根本不理解;不管他怎样谦恭地低下头去,他父亲却偏偏把脚顿得更响。在父亲后面,母亲不顾天气寒冷拉开了一扇窗子,双手掩住脸, 尽量把身子往外探。格里高尔的父亲无情地把他往后赶,一面嘘一面喊“去!”真像个野人。可是格里高尔还不很熟悉怎么往后退,所以走得很慢。只要有机会掉个头,他能很快回进房间的,但是他怕转身的迟缓会使他父亲更加生气,他父亲手中的手杖随时会照准他的背或头来上狠狠的一击的。到后来,他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因为他恐惧地注意到,

他退着走连方向都掌握不了;因此,他一面回过头来始终担心地瞅着父亲,一面开始把身于转过去,他想尽量快些,事实上却转得非常慢。他已经完全转过去了,只是因为给嘘声弄得心慌意乱,他甚至转得过了头。最后他总算对准了门口,可是他的身体又偏巧宽得过不去。在目前的心情中,他父亲当然不会想到去打开另外的半扇门好让格里高尔通过去。父亲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尽快把格里高尔赶回房间。他绝对不会容许格里高尔作好相应的准备,以便让格里高尔直立起来,侧着身子穿过去。他现在发出的声音大概要算最大了,他拼命催促格里高尔往前走,好像他前面没有什么障碍似的;可是对格里高尔来说,他后面的声音听起来不再像是父亲一个人的了;这已经根本不是什么闹着玩儿的事,所以格里高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门口冲去。他身子的一边拱了起来,倾斜地卡在门口,腰都挤伤了,吓人的斑点沾污了洁白的地板,不一会儿他就给夹住了,不管怎么挣扎,还是丝毫动弹不得,他一边的腿在空中颤抖地舞动,另一边的腿却在地上给压得十分疼痛——这时,父亲从后面使劲地推了他一把,实际上这倒是支持,使他一直跌进了房间中心,汩汩地流着血。在他后面,门砰的一声用手杖关上了,屋子里终于出现了寂静。